第三十四章 很多很多年
谢谢书友们的支持。 ———————————————————— 广君歌很有名气,但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如今的他隐姓埋名在书院里做着院长,除了少许人外,没有人知道他的经历,也没有人关注这个老道住在哪里。 群山之间,他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安静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每日看看书,翻一番各地传上来的情报,闲暇之余泡上一壶清茶,坐在篱笆墙外的那颗迎客松下,看上半个时辰山中风光,然后自己跟自己手谈一局,有时候陆离会来,两个人嘻嘻哈哈的闹上一番,日子就这么天天过去。 篱笆院里有两颗玉兰,是那种清新淡雅的白色花种,每年春夏之际,他都会坐在旁边有些怅然的看着花,然后想起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的往事。 人生七十古来稀,活了这么久,所经历的故事也难免多了起来。 时光流转太快,广君歌已经忘记具体是多久以前,只记得那时他与meimei还是这个书院里的门生,如同绝大多数年轻人一样,认为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去闯出一番大事业。 广君歌也如此,只是那个时候谁都不看好他,在旁人眼中,这个眼光一般、能力一般、境界一般,什么都很平凡的家伙早晚也会如同其他平凡人一样,随波逐流而去。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广君歌二十岁拜入青州书院,但二十六岁才进入内门。参加过三次内门考核,很幸运的三次都没死。他现在有时候还会为此唏嘘不已,感慨那个时候太过纯洁,还不知道世间有个叫赌场的地方,可以凭借运气来赚很多银子。 进入内门后,广君歌依旧没有什么太过突出的表现,只是很平庸的夹在众人之间。所以他很失落,很多比他高明的人出现,让他迷失了自己,不知道未来的路在哪里。 也正是那个时候,广君歌爱上了饮酒,而青州酒恰恰是全大陆最有名的,每次大醉之后。他都会抱着meimei的身体痛哭流涕,而此刻。meimei也总会很理解的拍拍他,任由广君歌哭闹,只是一动不动的沉默。 人的一生很复杂,将各个片断串连起来之后,你很难说你的人生是好是坏。 广君歌也一样,回顾自己的前半生,他既是不幸的成为了一名孤儿,却也幸运的被另一户富商人家收养。如果换做他人,也许一生就这么过去了,但广君歌不同,他总是在想自己变成孤儿的理由。想象如果没有战争,这个世界到底会是什么样? 这个问题,一想就是十年。 十年后,二十岁的广君歌离开了富商家庭,走入了青州书院,而与他一同离开的,还有那个富商人家的女儿,也就是一同陪伴他的‘meimei’,老实讲,这个扬州的富商人家对他很好,即便亲生父母在世恐怕也不过如此,但广君歌狠了狠心,还是依旧的走了。 临走之前的那个夜晚,恰是雨夜,他跪在富商人家的门口磕了十个头,雨水与血水混杂在一起,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 十年,十个磕头。 广君歌知道,这一去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来,所以meimei也想随他离开的时候,他一直拒绝,但脚长在对方腿上,广君歌阻止不了。很多很多年以后的今天,广君歌早已知道当时‘meimei’为什么会跟着自己,只是当年他察觉不到对方的心意,只以为‘meimei’不懂事,不了解他内心的决绝。 所以很多年过去,广君歌在内门里还是一事无成的时候,他只有哭,喝着青州的烈酒嚎啕大哭。 这也许让人感觉很不男人,但广君歌无所谓,他从不掩饰自己,难受的时候就一直哭,哭到不难受为止。 又是好几年的春夏秋冬,广君歌三十岁,他等不下去了,虽有一些势力来邀请他,但那都是些很没有诚意的小职位,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看着生活了十年的书院,广君歌清楚,到了应该放弃选择离开的时候了。 那天下雪,雪很大,鹅毛般大小的雪花覆盖了整个青州书院。 广君歌握着‘meimei’的手,站在雪白的青石阶梯上,回头望着银装素裹的书院,眼角莫名其妙的留下了眼泪,他感觉得到,自己这一走,生命中某些无比重要的东西就真的离他远去了。 但没办法,现实告诉他没有这个水平,也没有这个天赋。 meimei将他的手紧紧握着,广君歌一声长叹,转过身,在雪白的石梯上留下了两趟清晰足印。 在青州书院里生活十年,广君歌一直不高不低,没见过什么厉害人物,也没有什么厉害人物与他相交,十年里,身边的人一茬又一茬的换着,走的,都是朋友,来的,都是生人。久而久之,广君歌也没有了那些所谓的圈子,他总是一个人坐在庭院外的石块上,有时候meimei会过来陪他,两个人这样静静的坐着,而不远处,总会有一个布衣青衫的老人在扫石阶。 广君歌经常如此,也经常能看见这个老人。 但两人没有什么交集,直到这日。 老人又出现了,还是那一身不变的布衣青衫,弯腰在那块刻有‘青州书院’的石块旁扫着,雪很大,并且一直在下,刚刚扫过的地面上很快又覆盖上了一层白雪,旁人见到,总有股怎么扫也扫不完的无穷尽感。 广君歌也有这样的感觉。 往日里他绝不会开口,但这一日他要走了,总有点不同寻常的心绪在扰动着他。 “别扫了,你这样扫永远也扫不完的。” 老人继续扫着,连头都没有抬起。只是挥动着手中的扫把,淡淡的回应了一句。声音之轻一如这扫开的白雪。 “你信不信天命?如果老天告诉你注定失败的话,你会抗争吗?” 广君歌愣了愣,随即很坚定的点点头。 “我信,但如果有生之年能给我机会的话,我一定会抗争到底。” 老人抬起头,皱巴巴的面容上浮现出一种很干枯的笑。 “年轻人。那你岂不是与现在的我一样?” 漫天飘雪,晶莹剔透的雪花在说话间依旧不断落下,老人挥动着扫把一层层扫去,可转瞬间又被大雪一层层覆盖,时间流逝,地面就在这种‘扫去’与‘覆盖’间不断变化。 广君歌若有所悟,那一天。他知道了眼前这个老人叫葛翁,是青州书院的院长。同样是那一天。他又回到了书院内门,拜葛翁为师,开始知道自己这一门流派叫阴阳,主掌天时。依旧是那一天,他改变了自己命运,却不清楚这条命运的未来并不如何美好。 那一天,‘meimei’的手与他的手一直握着。
又两年过去。 广君歌依旧声名不显,但他能感觉到自己比很多人都要厉害。具体厉害多少,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直到那天下午,葛翁让他离开的时候,广君歌才明白。原来他已强到连出师任务都不用做。 很多很多年以后,广君歌总是很狗血的对陆离说自己当年如何低调。 低调到连成名机会都让给了别人。 而这个时候,陆离也总会对他嗤之以鼻,告诉他太过装b。 年少总有轻狂时,广君歌离开青州书院的时候,已经三十二岁了,早就过了那些所谓年轻人的范畴,但他却觉的自己胸腔里始终有一股热血在流淌,沸腾的比很多年轻人都要烫。 走起路来,都有种俯瞰天下的感觉。 这一年,他离开了青州,选择了高手如云的司隶。同样是这年,‘meimei’还与他在一起。 成功的机会,总是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 一年之后,广君歌成名了,他在司隶樊城用三万将士大败对方十三万人,帮助原本籍籍无名的诸侯曹正,一举成为司隶最恐怖的霸主,而那年的曹正手下,还为此吸附了一个强大家族,这家族很有名,叫做司隶姜家。 第二年,广君歌辅助曹正打下了全司隶二分之一的领土。 第三年,就在大家以为司隶危机,司隶州反曹正联盟成立的时候。广君歌却出其不意的攻伐青州,短短半年,攻下了青州近三分之二的领土,灭了大小诸侯六个。 第四年,第五年。广君歌兵进西部交州,以远交近攻之策拿下三分之一领土。 这一年,广君歌成了乱世五百年里,第四个辅助主公拿下近三州之地的超级谋士。这是他最辉煌的时候,他击败了无数大陆风云榜上的高明对手,幽州屠明也好,荆州蒋靖也罢,全都在他的风头之下。 可人生有高潮就会有低谷,辉煌来的如此剧烈,低谷也就来的更加快速。 而这个低谷来到的时候,广君歌刚刚出仕七年,但很不幸,历史没有给他更多施展的空间。那一年秋天,所有树上的枯萎黄叶归根而去,而与黄叶一同离去的,还有当年收养他的扬州富商,以及一同陪伴他从未回过家的‘meimei’。 那年秋天,富商一家死于非命,‘meimei’离开了他的生命里再也没有出现过。 同年,曹正猝死。 他的一生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回顾自己尚未结束的后半生,广君歌依旧说不清楚。只是很多很多年以后,他回到了青州书院,知道自己的‘meimei’在一个很偏僻的角落里,成立了一个名叫‘山门’的地方。 收养了一个天赋极高的绝色少年,名叫周语叶。 而这个少年,自幼父母被杀,同样是个孤儿。 又很多很多年以后。 山门消失,周语叶复又出现,而与此同时一个古怪少年进入了书院。 于是,隔了很多很多年的今天。 张暮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