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老大，鬼哥可找着你了，别装了，快起来！”鬼立在一旁，低头看着白枫，话语中满是得意。 别离一年多，他终于找到老大了，可老大怎么了？ “老大？老大！老大……”鬼不断地叫着白枫，语气越来越着急，任由他如何呼唤，白枫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 “老大，不要不理鬼哥啊，鬼哥不跟老大争兽魂了，兽魂都归你，鬼哥也给你五个，不，不……三个，给三个兽魂你，老大你快醒醒。” 鬼哥始终记得三比五多，准确地来说，在他的认识里，三是最多的数，因此在旁人听来，鬼的改口是处于吝惜，而唯一能明白鬼的本意的人，此刻倒在一旁，仿佛已经死去。 “老大，你混蛋，再不起来，看鬼哥踢你！” “还装？！鬼哥真踢了，就要踢了，再不睁眼，就真的踢了……” “他大爷的……”说话间，鬼举起爪子，轻轻碰了一下白枫，然后逃命般躲到大椿树之后，浑身的汗水，因身体的颤抖而顺着羽毛滴落。 滴在地上，化作一阵白烟，瞬间消失，再无影踪。 鬼偶尔从树后伸出硕大的脑袋，偷偷看白枫一样，看看老大会不会起来打他。然而没有，过了半炷香时间，鬼从大树后出来，站在白枫身旁，挡住烈日，沉默不语，两滴眼泪从拳头大的眼中滑落。 自鬼出现在河对岸，秋瑶的目光就一直在它身上，直到看到鬼流泪之后，她轻声开口说道，“他，死了。” 本以为鬼会伤心地嚎啕大哭，然后哭天抢地哭爹骂娘，跪求天地开容，秋瑶已经做好了接受那一幕的准备。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 鬼出奇地冷静，抬起了头，盯着秋瑶，目光专注而平静，就在秋瑶以为这种平静会持续很长时间的时候，突然，鬼咆哮了出来，“死你个大头鬼！” “噢，不对，鬼哥头不大。”鬼哥挠了挠头，顿了顿更正道，“死你个头，老大是神，怎么会死，愚蠢！” “再胡说，信不信鬼哥拍你三巴掌！”鬼作势举起了右翼，突然感觉哪里不对，扭头一看，才发现他没有手，一念至此，立刻再次开口更正，“拍你三翼！” 然后鬼作势拍了几下，发现很不习惯，更不喜欢，动作太丑，有辱他鬼哥不食人间烟火的名声。 “不对，不对……应该是，应该是……” “是个鬼，反正就死拍得你不成人形。等老大醒了，要问问老大应该是什么才行，下次好吓唬别的小朋友，嘿嘿。” “你，看什么看，还看，说得就是你，老老实实坐在那里，不准动，敢动一下，鬼哥就……总之不放过你。” “老大，这么热你还睡得着，属猪的啊！”鬼口上抱怨了几声，暗地里却不闲着，进入了白枫的神魂，竟然没有丝毫的抵抗，甚至有相迎的感觉。 奇怪，鬼哥丢了的那两根羽毛怎么在老大身上，还有一根…… 鬼哥还是挺缺那两根羽毛的。鬼心里想到，可就在他准备收回那两根羽毛的时候，他犹豫了，万一让老大知道，封印了黑暗斗气的是鬼哥的东西，老大绝对不会放过鬼哥的，怎么办。 鬼纠结地来回踱步，偶尔举起双翼抱头，一副很是苦恼的样子，口中喃喃有语，不知在说着什么。 突然，鬼猛地一回头，双翼一扇来到白枫身旁，“一天是老大，终身是老大，先救下老大再说，其他都是废话！” 鬼对着白枫猛地一吸，两缕玄黑的轻烟离开白枫身体，进入他的口中，最后左翼长出了两根羽毛。 秋瑶听到鬼能救白枫，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看到鬼吸走了两缕黑烟，她仿佛看到枫已经醒了过来，可是，没有，枫仍旧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生机以可见的速度衰减，她皱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不是说……” “你闭嘴，老实靠着，敢动鬼哥就……就对你不客气。”鬼瞪了一眼秋瑶，然后转向白枫，最后望了一眼天空。 “什么破玩意，这不是逼鬼哥放大招吗？！” 通过进入老大的神魂，鬼知道了老大形神受损特别眼中，尤其是贯穿左肩的那一箭，直接毁了老大形神的自行修复能力，黑暗斗气的封印解开，短时间内，无法驱逐那一箭带来的伤害，尤其是在如此强烈的光明之力之下，黑暗斗气需要时间，老大需要时间。 “他大爷的，你们这群孙子都给鬼哥过来！”鬼张口大吼一声，然后身体不断变大，五十丈，一百丈，两百丈…… 鬼缓慢扇动翅膀，停留上空，发出阵阵晦涩的鸣叫。 秋瑶无法抬头，但也知道鬼在做什么，它正以身体为他们遮挡光明之力，大地开始震动，仔细一听，纵然外界温度极高，可秋瑶仍能感觉到一股寒气直穿脑门。 那是兽群！ 无数的金兽组成的兽群，正朝这里飞奔而来…… 一望无际的金兽，扬起数百高的灰尘，经久不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遮天蔽日，无穷无尽，金兽群的蹄声掩盖了鬼的鸣叫声，成为了金属性空间唯一的声音。 兽群尚离他们数百丈，灰尘已经扑在他们身上，来到白枫身前十丈时，戛然而止，仰首向天空不断咆哮，是在告别，更是在炫耀！ 向这个不公平的世界告别，向这个不公平的世界炫耀。 最先来到那批金兽，咆哮完，缓步来到白枫身旁，有的用头轻轻碰了碰白枫，有的喷了喷鼻子，有的亲昵地趴在白枫身旁，它们形态各异，表达尊敬的方式也完全不一样，然而，接下来的动作缺惊人地一致，它们低头猛地咬向前肢，有的甚至在同一个地方连续咬了几口，鲜血哗啦啦地留下，它们神情平静，静待死亡的降临，从它们的身上，看不到一丝的不情愿，不服或被迫，仿佛它们毕生都在等待这一刻。 秋瑶呆了，她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眼前如此诡异的一幕，如果到此为止倒也就罢了，可这偏偏只是一个开始，第一批流血至死的金兽倒下了，第二批金兽走向前来，重复着第一批金兽的行为。 第二批，第三批…… 一切都井然有序，排着队，就是为了把血在白枫身旁流干，除了诡异之外，秋瑶想不出其他任何的词语来形容，然而，用诡异来形容，却又显得那般的苍白无力。 她无法理解，是什么能让属性空间的金兽那么听话，自寻死路，还一副理所当然，荣耀万世，引以为傲的神情。 一批又一批的金兽，在白枫身旁流干了血液，被光明之力炙烤的大地，因为这些鲜血变得湿润，这些鲜血因为光明之力而凝固…… 不知来了多少批金兽，只知他们周围堆满了因流干了血液都显得惨白的金兽尸体，望不到尽头，不知过了多久，到了最后的最后，金兽终于停止了，凝固的血液把白枫完完全全覆盖，再也寻不到白枫存在的任何痕迹。 金兽，用血液，埋葬了白枫。 大椿树下，一座用血液凝成的坟墓，四周是连绵成山的金兽尸体，光明之力，凝固了金兽的血液，给白枫搭建了一座坟墓，却再也奈何不得坟墓中的白枫。 光明之力，无法穿透重重的血液，作用在白枫身上。 更外面的金兽群，哀鸣不断，陆陆续续离开，鬼缩小成头颅大小，停在一具金兽尸体上，用尖喙整理着羽毛，到了最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血液坟墓，动也不动，仿佛已然死去。 其实，他不过是感觉到愧疚。 倘若自身能再强大一些，就能招来五阶金兽，把老大吞进去，然后让其他金兽把血液灌入五阶金兽身体中，以五阶金兽为体，相信能彻底隔绝光明之力，老大醒来的时间就会无限期缩短。 如今却只能以大地为体，天地同属规则，同属光明，受光明指控，或多或少，光明之力仍然能影响到老大，这就让老大醒来的时间，成为了一个不确定因素。 简单地来说，虽然他做了这一切，但仍然无法知道，老大什么时候会醒。 但，他比其他任何人都要确信，老大一定会醒过来。 一定会，必须要。 “老大，你要快点醒过来，然后鬼哥带你飞带你去装逼。” “呸呸呸，是鬼哥带老大飞，老大带鬼哥去装逼。” “老大，鬼哥这一年多可乖了，你醒来可不要打鬼哥，好不好？” “鬼哥还要吃好多好多强大的兽魂，能有三个最好，嗯，其实五个也不错啦。” “……” “老大你什么时候才醒啊？鬼哥好累好困，睡一会，老大你醒了不要再抛下鬼哥了，好不好？” “一个兽魂，两个老大，三个兽魂，四个老大，五个兽魂，六个老大，七个老大，八个老大……” 鬼的自言自语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完全消失，鬼就站在那具金兽的尸体上瞪着眼睛睡着了，没有了任何声息，可秋瑶心中的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鬼带给她的震撼，不亚于以往任何时候。 光明之间消失，被黑暗取代，原来，现在是黑夜，距离上一次黑夜，原来已经过去二十多个时辰了，原来，光明之力那么强大…… 光明殿主的这一次释放光明之力，对世间造成的伤害，远远大于对白枫带去的威胁，当然，若鬼没有出现，白枫肯定也不会死，可是，只怕天下人的伤亡会更严重，来自几个处于大陆巅峰地位的强大势力之间的搏杀。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这场战斗，因为鬼的出现，竟然没能带来一滴鲜血。 然而，因为这一次，洛晨上相当的一部分人，对光明，对天地，有了猜疑，有了一种新的看法。 祸不及无辜，光明圣殿为了一个人，竟浑然不顾世人的生死，无数人没能躲过这一劫，在黑夜中成了冰冷的尸体…… 以仁行天下的光明，这一次，一点都不仁，以世人为刍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