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1章 上海风云（一）

    上海帮派存在已久，可以说是控制上海的真正幕后主人，老蒋建立南京政权，派往上海的军政要员，都得给上海各帮派一些脸面，甚至日本人占领上海，都不敢轻易动上海的帮派，从中可见一斑。

    也正是这个原因，王亚樵在与赵子赟结交之后，对他提出的消灭一切帮派是从不支持到支持，几次短暂的张垣之行，让他看到了没有帮派的张垣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

    上海回归，南京解放，王亚樵心中已经认定张垣赢了，广州已无任何抵抗之力，他决定给赵子赟这个好朋友一个最有利的支持，解散斧头帮！以自己的心动，为还上海一个朗朗晴天做出表率，也为这些年来，他的行动给上海民族造成的伤痛做一个他力所能及的弥补。

    王亚樵的名气，让斧头帮的解散显得有些惊天动地，也让上海很多人开始担心自己的未来。

    如果没有北方社会无帮派，没有赵子赟早年铁血镇压的一些例子，上海帮派并不一定进行鱼死网破的行动，谁都知道，要想上海稳定，谁来都得给他们薄面。王亚樵的举动让一些人理解为赵子赟要动手了，王亚樵是事先知道，提前上岸，先下手为强的声音有些大。

    不过杜月笙是有些不同看法的，他也认为北方必胜，和强硬的赵子赟对抗并无好处，如果非要解散，谈好利益也不是不能考虑。然而，老蒋决心从上海挑起事端之后，事情有些变了。

    一些听从杜月笙的人，并不是认可他说的一些东西，而是真怕赵子赟动真格的，一个七十一军不可怕，可蒙疆几十万大军就可怕了，真要硬来，赵子赟完全可以调动七八个师，直接扫平了上海滩。

    有老蒋支持，那就不同了！虽说老蒋大军败得那个惨，但毕竟老蒋手里还有相当庞大的军队，黑社会本就是刀头舔血过日子，这种赌博，在他们很多人眼中，胜算已经非常大了。

    十月十四日，上海滩天气已经微微有些凉，太阳眼见着要滑落西山，毫无征兆下，陈明仁的上海警备司令部突然遭遇了迫击炮的袭击，四发迫击炮弹落在院子里，虽然只是造成七八人受伤，无人阵亡，但这爆炸声让周边所有人都惊呆了！

    与此同时，各色人或拿刀，或拿枪，从上海各处的背街小巷涌出，见人就砍，整个上海枪声大作，瞬间陷入全面混乱之中。

    陈明仁被这突然袭击打得有些懵，上海虽然表面上稳定下来，但整个管理体系十分脆弱，陈明仁的代管也只是勉力维持着整个城市最基本的运转，别说信息体系，就是警察体系，都是面上的，能起多大作用不得而知。

    缺少必要的消息，陈明仁在判断上有些失误，他还没意识到这是有预谋，大规模，有组织的行动，命令立刻宵禁，让命令负责上海防务的九十一师各部从郊区进入上海市，松江一线的八十七师，昆山一线的八十八师封锁交通要道，各派出部队，朝上海方向增援并抓捕沿途一切闹事之人。

    赵子赟后来对上海十月十四日事件不无后悔说，他大意了，没有充分考虑上海的复杂性，没有在陈明仁起义之后，立刻派遣武装警察进入，没有监控上海帮派的动向，否则，七十一军不会伤亡惨重，上海市民不会血流成河，陈明仁不会被围困长达四天，差点为此付出生命代价。

    夜幕降临，情况不明，九十一师接到命令的部队在进入上海市区时，根本不知道迎接他们的是密集的枪弹，很多官兵还以为是一些黑帮挑起的内斗sao乱，他们的枪甚至还没上膛，还保持着正常的行军队伍。

    在闸北，一个连的士兵刚刚转过一个街角，进入大路时，前面的士兵就被面前的场景惊呆了，一个严密的街垒出现在他们面前，几挺轻机枪的枪口黑洞洞的指向他们。

    “隐蔽！……..”撕裂的声音划过街道，只是一切都已经晚了，几条火舌同时喷出，密集的子弹如狂风暴雨般扫过，很多士兵都还没反应过来，便倒在血泊之中。

    “弟兄们，快隐蔽啊……..”连长挥舞着手枪，大声呼喊着。

    眼见手下兄弟在枪林弹雨中四处奔逃，连长抢过边上射手手中的轻机枪，扣动扳机，迎着弹雨而去，短短十几秒钟，他前进的身躯停滞了，手中枪哑了，在他身躯朝地面滑落那一刻，他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街垒，想要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人，让他和他的弟兄，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

    上海市区的枪声越来越猛烈，完全没有停息的迹象，八十七、八十八师增援的部队也遭遇伏击，伤亡惨重，松江、昆山一线在上海暴乱之后，也出现大批不明武装，向两师发动了突然袭击，在司令部里的陈明仁此刻已经知道他面临起义以来最大的危机，这不是普通的sao乱，更不是黑帮的内部火并，而是针对整个上海，针对他七十一军，甚至是针对整个北方联合政府的有预谋行动！

    “军座…….”司令部里，所有人都看着他。

    “给总司令部发报，上海地区发生暴乱，七十一军难以平定，请求总部增援。”

    “军座！”

    司令部里的人叫了一声，所有人都知道，这份电报发出，意味着七十一军起义，和平解放上海的所有功绩，黯然失色，他们还是希望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来解决目前的难题。

    “立刻发出！”陈明仁脸色阴沉，他何尝不知求援意味着向世人宣布七十一军和他的无能，但眼前的局势非常危险，这不仅仅是暴乱愈发严重，而是他看到这背后巨大的阴谋，一旦事情超出控制范围，更大的灾难将等待他。

    “军座，海军陈司令发来电报，他询问上海出了什么事情，是否需要海军支援？”

    看完电报，陈明仁知道陈绍宽这份电报背后的含义，昆仑山号距离上海还有些距离，陈绍宽已经提前出海迎接去了，就是吴淞口，现在也不可能听到上海市区的动静，看来海军在上海的留守人员，已经将这里的情况告知了陈绍宽。

    陈绍宽发来电报，是以询问是否需要增援，来查探是不是他的七十一军出了问题，他思考片刻，觉得告诉陈绍宽实情，增援与否，还得看海军能做什么。

    参谋并未犹豫，就去发报了，司令部里很多人松口气，这不是在意海军是否增援，而是对陈明仁刚才果断向总司令部发报请求增援感到松口气，否则要是海军上报后，张垣总部很能会产生怀疑。

    “向陈司令发报，说明情况，海军是否增援，请陈司令与总部商议后定夺。”

    而此时，张垣总部高度紧张状态，陈明仁的电报几乎和上海一些秘密机构同时抵达张垣，事态比想象的严重，七十一军现在完全无法控制上海，这不是因为进入上海遭到伏击造成一定的伤亡让总部得出这个判断，而是整个暴乱中，部分七十一军官兵成建制的加入到反叛之中，这就造成七十一军内部的相互不信任和猜忌，也让陈明仁难以下达有效命令，天亮之后会是什么情形，很难预料。

    短期之内张垣完全无可用之兵，距离最近的，是南京起义的新一军，及华东、山东军区几个纵队在起义之后，新一军退出南京城整编，蒙疆第一师接手进驻南京，摆在赵子赟面前的问题是，上海是孤立事件，还是上海、南京有联动？调动第一师，会不会造成南京城出现真空，整个地区的局面失控？反过来，调动新一军，会不会火上浇油，把新一军中的阴谋分子送入上海。

    杨杰很忧心，当前最大的难题是新一军可不可信任，这个谁也不敢保证，还不好求证，否则被猜疑的新一军很可能被迫反叛，这就得不偿失了。

    “给孙将军发报，向他通报上海情况，并请他斟酌，能否派兵增援！”赵子赟思考良久，认为不给孙立人发电报，后果依然很严重，就让这猜忌，放到台面上来！

    “子赟，是否让海军派一两艘舰船进入黄埔江，哪怕把陈子良接出来也是好的。”杨杰建议道。

    要是海军陆战队在就好了，赵子赟有些后悔，应该留一部分在上海，哪怕是一个连，局面都有可能产生巨大变化。

    “好吧，给陈军长发报，让他做好暂时撤离的准备。”

    一份份电报飞速发出，联合政府几位要员接到消息，都坐不住了，立刻来到联合军司令部，毛公得知他没有调动南京附近的部队，微微松口气，如果南京也出问题，这就非常糟糕了。

    “我立刻赶回济南，争取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救援上海！”谈判期间，刚回张垣不久的朱老总道。

    “有劳玉阶兄了，上海只是一个引子，还请玉阶兄密切关注整个华东局势，必要时，可先决断。”赵子赟当然希望他立刻前往济南坐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