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济宁（一）
从内心讲，赵子赟害怕去济宁，他不知道一二七师还剩下多少人，带着郑可，一行人到了全乡，便被第二集团军的人拦了下来，将他带到全乡城中的一个院落。⊙ “老弟，前面你可去不得！”随着洪亮的声音，孙连仲从屋子里出来。 “仿鲁兄，有什么消息么？我现在可是两眼黑。” 孙连仲有些诧异，“怎么，荩忱没向你汇报？这……” 赵子赟摆了摆手：“是我下令他不得再向我汇报战区任何事情，有些东西，还是得讲讲规矩，别让人说闲话。” “你讲规矩？”孙连仲哈哈大笑。 赵子赟有些尴尬，“我一向都挺规矩的。” “得了吧！”孙连仲上来拉着他的胳臂，“走，里面说话。” 二人进屋，孙连仲招呼给他倒茶，瞅见有个两个三十岁上下，身着普通人衣服的人也跟了进来，感觉眼生，问道：“老弟，他们是谁？” 赵子赟扭头看了眼：“他们啊，左边那一位是东南日报的记者，叫郑可，右边的我的好友，曹聚仁，他们跟我一起去济宁瞧瞧。” 记者？老孙诧异看着赵子赟，心道这档口你还敢和记者搞在一起？ “孙将军，我是应赵将军的邀请，去济宁看一看定海神针。” “什么定海神针？”老孙不解。 郑可将那日他和赵子赟对话的最后部分大致说了说，老孙眼中闪过一丝神采：“不错，这在前方杀敌报国的将士，就是定海神针！” “仿鲁兄，别废话了，赶快告诉我济宁的情况！” 孙连仲看着他，一年深沉，幽幽道：“济宁……，哎！” 一句话让赵子赟差点魂飞魄散，颤声问道：“怎么，济宁丢了？一二七师怎么样了？” “哎！这济宁，愣是守住了！” 赵子赟一下子从椅子上崩了起来：“好啊，你个为老不尊的，这时候还和我说笑！” 孙连仲大乐：“老弟，你可什么都不是了，我和你说笑是瞧得起你。” “虽说我什么都不是？我还是察哈尔的省主席，二十五集团军司令官！” 老孙摇头：“管你什么省主席还是司令官，你可管不着我！” 赵子赟眉毛一竖：“再胡说，物资别想要了！” 孙连仲再笑：“老弟啊，我就等你这句话了，我琢磨着你会不会赖账，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我赖账？我会赖账？”赵子赟气结。 “可老弟你现在和第五战区八竿子打不着……” 赵子赟反而笑了起来：“仿鲁兄，你愚蠢！我真还是第五战区副司令，给你物资反而遭人诟病，现在，哼哼，老子想给谁就给谁！” 孙连仲一听，还真是这个理，大喜道：“那哥哥我就在此多谢了！不废话，我和你说说济宁的情况！” 孙连仲掌握的也仅仅是济宁的总体情况，在歼灭关东军混成第三旅团后，派遣兵团四个师迅速北上，新三十八师突袭邹县，要围歼一零九师团的架势确实吓了西尾寿造一跳，他立刻下令一零九师团沿着铁路回撤邹县，并派出第十师团一部与战车部队前往邹县，意图打通被切断的津浦路。 不料新三十八师徐晃一枪，直接回兵济宁，眼见派遣兵团其余三个师也朝邹县逼近，恐怕兖州有失，西尾甚至连邹县都放弃了，回兵兖州严阵以待。 “那意思是不但济宁之围已解，连邹县都夺回来了？” 孙连仲点头：“不错！你派遣兵团这次大发了，重庆要嘉奖整个派遣兵团！” 赵子赟露出一丝笑容：“那仿鲁兄这边进展如何？” “我在戴家店和第五师团一部干了一仗，老实说，还真有些顶不住，小鬼子的火力实在太猛了，我正打算是不是全军压上，由于济宁这一线出现变化，第五师团也放弃了戴家店，朝巨野撤离，现在第五师团还占据着巨野，我因济宁之围已解，不敢冒进。” “第三师团呢？” 老孙看着他：“不是你吓唬汤克勤的么？他怎敢放第三师团过来？” “你胡扯吧，他会吃我吓唬？” 老孙哈哈大笑：“想不到你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不过你吓唬小汤，确实让德公硬气起来，这第五战区歼灭一个日军混成旅团，已是大胜，德公挟此威势，严令汤兵团必须出击缠住第三师团，否则，他将亲赴重庆，要求军委会严惩，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小汤受你和德公双重威胁，估计是不敢乱来了，老老实实出兵攻击第三师团，如今，第三师团也后撤了。” “那现在所有威胁都已经解除，仿鲁兄你拦住我不准去济宁是何意？” 孙连仲苦笑一声：“我没办法，荩忱请求的，说第五师团还在巨野，动向不明，万一再次攻击济宁，把你这个瘟神陷进去，派遣兵团说不定会吃了我。” “哪有那么严重？”赵子赟嘴上说，心里一阵暖流。 “外人是不知道的，这第五战区内部，谁不知道你这次被排挤？又有谁敢说这次大战不是你一手策划的？派遣兵团若是为你造反，恐怕没人敢拦着。” 赵子赟头皮发麻：“仿鲁兄，这话可不能乱说！”说着，他瞥了瞥郑可。 孙连仲回过神来，讪笑道：“我瞎说，不过你得在这里待几日，等第五师团有了确切动向再说。” 郑可看着他的表情好笑，转过身道：“我可什么都没听见。” “不管听到没听到，我警告你，可别乱写！”孙连仲黑着脸。 郑可笑了：“孙将军，您当我们这些记者和民众都是傻子？我若是没看出其中门道，断不会跟赵将军来的，再说了，您问问赵将军，那一日这么多记者，若真相信重庆说的，会轻易放他走？” 孙连仲摇头，“看来你们也不是省油的灯！” 在全乡盘桓了两日，赵子赟和孙连仲商量了他提供给第二集团军的武器弹药清单，多为二十五集团军淘汰下来的，不过就这，也让孙连仲非常满意，他的部队装备得到极大统一，赵子赟特意补充了他的重武器，以轻重机枪和迫击炮为主，郑可得知这件事和钱没有一丝关系，开始有些明白为何派遣兵团如此强悍的原因，真是应了那句话，中国向来不缺少好士兵，关键在于给他们什么，有没有把他们当回事。 第五师团终于后撤，第二集团军收复了嘉祥，赵子赟这下可以放心前往济宁，在孙连仲一个警卫营的护送下，五月初的一天，他抵达了济宁。 这是一座什么样的城市啊，看着满城的残垣断壁，零星在瓦砾中翻腾东西的济宁民众，赵子赟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走，默默的看，在一座勉强还称得上房子的二层小楼，陈离和一干将领笔直的站立在那里，等他走进，这群人双脚一碰，整齐的举起右手：“报告司令！川军未曾后退一步！” 身上的硝烟仿佛还在，花花绿绿的作战服并不能盖住这些人衣服上的斑斑污渍，那暗褐色的斑块，明显是已经干透了的血迹，虽然衣服显得破旧，但穿在这些人身上，显得异常英武，赵子赟站在他们面前，用力举起右手，放在耳边：“谢谢！中华民族，将以你们为荣！” 郑可远远站在一边，拼命按动手中相机的快门，他没想到赵子赟未说其他常见的话，面前这些军人给他的感觉是震撼，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定海神针几个字。 “请司令视察一二七师！”陈离大声道。 跟随陈离、沙韦青几名高级将领，赵子赟来到屋子不远处的一个广场，说是广场，其实是一块被临时收拾出来的空地，在空地上，整整齐齐站着几千人，他们有的头上缠着纱布，有的吊着胳臂，还有不少杵着简易拐杖。 在场地东方，有个临时搭的台子，陈离引着赵子赟来到台子上，赵子赟放眼望去，感觉明显少了不少，低声问：“显焯兄，还剩多少人？” “四千挂零。” 一半都不到！赵子赟感觉眼中一热，急忙别过头去，良久，才面朝这些士兵，立正敬礼：“川军弟兄们，我对不起你们！是我让你们身处绝境，让太多弟兄们……” 不知谁先哭泣，场地中抽泣之声越来越大，陈离站到赵子赟边上，含着泪水大声说着：“弟兄们！守济宁是我的决定，和司令无关，要恨，你们就恨我！” “师长！我们谁都不恨，守济宁，是我们的光荣！我们是有几千弟兄倒下了，可日本人死的更多！” 陈离闻言，擦了擦眼睛，放声狂笑：“说得不错！想要我们的命，得那命来换！我陈离在此发誓，一定要让小鬼子付出代价，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报仇！报仇！” 喊声震天，一股强大的气势从场地中央向外围扩散，郑可不失时机的拿着照相机狂拍，这一趟，来得值。 “川军弟兄们，多余的话我不多说，在这里，我向你们承诺，所有牺牲的弟兄，一律按照二十五集团军的标准，由察哈尔发放抚恤金，我保证，送到每一个牺牲弟兄的家人手里，家中有孤儿寡母的，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