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找到他！
摇滚，是有着生长脉络的。 六十年代的披头士，是承上启下的时代。七十年代涌起了朋克浪潮，买个吉他弹两个和弦成了年轻人的时尚，扩散了摇滚的唱作人群，这才有了八十年代的百花齐放。 之后，摇滚死亡，追求商业的流行曲风和迪斯科将之吞并，顺势崛起了。 每一首流行歌曲，就像是巨大植物上结的果实，吸取了枝干中无数前辈们的基因，甚至可以顺着脉络，反向寻找作者是受了哪些风格与前人的影响。 而对清水智也来说，这一夜简直如同梦幻，一个完全察觉不到来历的摇滚，就这么毫无防备的砸进脑中。 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一夜无眠。 第二天。 索尼唱片公司本部长办公室里。 后藤本部长年纪略大，有些失眠，于是在公司正式打卡上班之前，就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此时他正捧着一杯茶，迎着初升的太阳，观察着脚下大地上蚂蚁一般的生灵。 虽然从总部调任分公司，他却没有任何不满。如果计划一切顺利，这个本部长所能获得的权力，可比总部大多了。 哐当一声，清水智也带着深深的黑眼圈，猛的推开了门： “本部长！不管花费什么代价，我们一定要找出这个歌手！” 后藤本部长连忙放下茶杯，清水智也可是总部面前的红人，投资计划如果通过，唱片公司就立刻成了全集团的焦点目标。 “别急，你在说什么？” “我发现了一个巨星！绝对是下一个超级巨星！相信我，本部长！我不会骗你的！” “啊？昨天刚开完会，今天就找到了一个新的巨星？” 清水智也双目通红，衣服也是昨天穿着的那件，皱巴巴的套在身上。他抓着对方的胳膊： “是真的！我们一定要在竞争对手发现他之前找到他！签下他！花费再多的钱也在所不惜！他关乎索尼公司未来二十年的命运，不容有失！” 后藤本部长咂舌道：“真的假的，真的有这么厉害？” “真的！而且绝对比猫王和披头士省钱！我们需要他！” “不要急，索尼别的没有，就有钱。”后藤本部长按着清水智也，“如果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应该是已经签约过唱片公司的歌手吧？我这就去派人挖他！你在哪家见过他？有什么线索？” 清水智也做了个深呼吸：“对不起，我有些失态了……是昨天夜里，在电车的月台上。歌词的高潮部分是‘好想大声说爱你’……” “等等，”后藤本部长皱了下眉头，“这是日文摇滚？” “是的。” “我们不是已经达成共识了吗？”后藤本部长有些不高兴的说，“RB根本出不了优秀的摇滚乐。至少十年内不可能！所以我们才需要在国外签约巨星！” “我错了可不可以？或许对方也是和我一样，出国留学过呢？”清水智也晃着部长的胳膊，又激动起来了，“那是我从未听过的风格，那是一个绝世天才啊！” 得了吧，他摇摇头，粪坑里只能长出蛆。RB想有好摇滚，那得把粪坑捂个几年，发酵成沼气池才行。 后藤本部长拿起桌上有些放凉的茶水，饮了一口。年轻人还是不靠谱，别看昨天嘴上喊得响，一晚上就变卦了。 想了想，还是没有一竿子打回去。他安慰道：“好吧。我帮你寻找他，智也，你至少看过他的相貌吧？” “对方一直低着头弹吉他，头发有点长……”清水智也也觉得自己有点不靠谱，想了想，又道，“他穿着风衣，高腰牛仔裤，系着格子围巾，戴着黑框眼镜，拖着一个行李箱，背着很廉价的吉他……” “就这些？”后藤本部长很无语，“只靠你的描述……每天晚上的‘索尼祭’到处都是这样的人。让我怎么找啊？” 突然想起了什么，清水智也一拍脑袋：“对了，我录下了他的歌！” 说完，他急吼吼的跑出门，片刻后又回来，手里拿着那个“便携”卡带式录音机。 “这不是电器部门的新开发产品吗？你怎么会有这个？” “是昨天董事让我试用的！” 后藤本部长有些狐疑，这么巧合？不会是哪个董事想插手唱片部门的阴谋吧？ 思索间，清水智也把一本书那么大的磁带放进了机器里，按下开关，片刻后，机器里就发出哗啦哗啦大风刮过的噪音。 紧接着，一个很粗重的呼吸声，然后就是跑调到北冰洋的“哼哼~哼哼~”声。 “这是什么啊？”后藤本部长觉得自己的耳朵受到了虐待。 “真是抱歉，听到那歌手唱歌，我实在是太过激动了，竟然忘记了录音。”清水智也愧疚的说，“这是我自己哼唱的，那时候曲调还在脑海里……您应该听的出来吧！这种曲调我从来没有听过，绝对是一种全新的领域，是超级巨星的风范啊！” 大部分没有受过音乐专业训练的人都这样，跟着调子一起唱，觉得自己简直无敌加天才，单独拿出来一听，恨不得让人把耳朵捅了。 清水智也就是陷入了这样的境地，那乌七八糟的哼唱声也就他自己在陶醉，等到了“cray_for_you”那段，他猛的脑袋一甩，沉浸在脑海中的音乐中，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梦幻的月台上。 后藤本部长叹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的得力干将陷入了这种境地，无奈的摇摇头。 幸好索尼是超级大公司，就是有这个好处，人才济济，一个臭皮匠三个诸葛亮应有尽有。他吩咐秘书，找来几个签约的作曲者。 不多时，几个作曲者就进了办公室。清水智也哼唱与校对，作曲家们修正曲谱，数个人合力，可以把任何一段曲调复原成曲谱。 两个小时后，后藤本部长的手上就拿到了曲谱，没有任何犹豫的，他第一时间把曲谱发传真给了JASRAC（RB音乐著作权协会）进行注册。 片刻后，回传来的消息是“已有注册。” 后藤本部长皱着眉头，“啧”了一声，本想想偷鸡一把，没想到对方也不是菜鸟，竟然早早的注册版权了。 现在的歌手越来越不好骗了，他叹了口气，人心不古啊，歌手都变狡猾了，这让我们纯洁的资本家怎么活啊。 他又找了个歌手，用吉他照着曲谱弹了一遍，点点头，歌曲听着挺不错，可这东西，怎么也看不出有巨星气象啊？ 是不是清水智也的品味有问题了？ “智也啊，是不是你太累了？离计划实施有一段空闲，你先去休息几天吧。”后藤本部长委婉的说道。 “不，本部长，是弹吉他的人水平问题……不不，器材也有问题……总之，这感觉不对，一点儿也没表现出来这首歌的精髓啊！”清水智也语无伦次的说道。 实际上，是他们都不懂得摇滚的发展脉络。 六十年代是以披头士为标志的时代，摇滚乐以人声为主，器材为辅。而披头士一支乐队就把这条路走满了八成。 无数的天才们，为了另辟蹊径，就逐渐把目光放到了器材效果音上，一点点增加器材的比重，八十年代的硬核、重金属就是这种思潮的代表，尤其重金属，把人声也当作了一种器材配乐，才有了那种独特的风味。 利用不同的器材，同一个曲谱所能表现出的效果天差地别，这一行甚至成了非常专业的行当，名字叫——编曲。 不是每一个作者都懂得编曲，很多时候都是请专业人士。但在六十年代，编曲更像是作曲的附庸，二者的地位简直就是雪糕和雪糕棍的差别。 没有经验丰富的编曲，任你拿着一把木吉他弹吐血，也表现不出摇滚该有的味道。 后藤本部长看着可怜巴巴的手下，还是没有给他打击。 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JASRAC。后藤再让秘书去查询了一次，拿到了更详细的公开资料，然后眉头就是一皱。 这个作者真是保护的够严苛，“演奏”“录音”“出版”“电影”“翻唱”……等等所有后付费的权益转让，竟然全部禁止。 也就是说，任何人想拿这首曲子进行任何商用都不行，作者根本不给授权！ 他口气冷淡，吩咐秘书道：“告诉JASRAC，如果他们还想和索尼继续合作，那就把注册人的资料告诉我。” 大公司就是有大公司的底气，用不着和这种附庸组织扯蛋，直接下命令即可。 片刻后，对方就乖乖的把注册人的资料传真过来了。 只看了一眼，部长就认定这是假名字了。所有权人竟然叫李山河，注册地香港…… 中国是比RB还要摇滚荒漠的地方！怎么可能有这种音乐啊！ JASRAC的管理也太松散了吧！ “你也看到了，智也，我也没办法帮你了。”后藤本部长叹了口气，心里其实有点庆幸。 清水智也使劲敲着脑袋回忆，突然大喊一声道：“对了，我这里还有一枚他的拨片！” 后藤本部长看着拨片，正面是一个花体英文字母L……这算哪门子的线索啊？ 清水君啊，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你这次太不靠谱了！ 这时候，来来回回搬弄文件的秘书“咦”了一声，道：“L的拨片？我恰好知道这样一个人呢？” 清水智也猛的回头，“再哪里？快告诉我！” 秘书有点被吓到了，下意识的说道：“啊，每隔几天的下午，都有一个歌手在附近天桥的咖啡馆前演唱的，索要签名的话，就会收到一枚这样的拨片……” 话音未落，清水智也就如同一阵旋风，冲出了办公室。 后藤本部长摇了摇头，年轻人，就是办事不够牢靠啊。 他穿上了外衣，刚要跟上去，突然接到了社长办公室的电话，说要召开紧急会议，指明他出席。 紧急会议？怎么在这个时候？ 等到了社长办公室，社长秘书把文档分发给各个部长，道： “昨天的会议，总部很满意，不过认为还是应该在国内寻找一下可用的人才。我们是不是应该举办一个歌唱比赛之类的活动？” 大家把目光投向了后藤本部长，任谁都知道，清水智也是他的手下。 后藤本部长硬着头皮：“社长，这样不太好吧，摇滚在RB根本没有多少受众基础的，能来多少歌手都不确定，上了电视容易变成笑话啊，而且歌手的质量也参差不起，反而会削弱摇滚乐的形象的。” “嗯，有道理。”社长点点头，“那就小小的举办一个吧，就在家门口，来多少就是多少。反正花不了几百万。” 后藤本部长还想说什么，社长咳嗽一声，道：“这是来自董事会的直接命令。所有的结果都要交由董事会派来的特别委员审核，你懂了吗？” 原来是内定？ 后藤本部长恍然，连忙鞠躬：“麻烦您了。就把一切都交给我吧！” 其他人鞠躬后，依次离开。后藤本部长看着总部的命令文档，摇了摇头，清水智也这小子果然是天生幸运星，想签国内歌手，总部就下了命令举办小型比赛…… 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