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的密码 第二十四章 如果企鹅有爱情
很多人都有过这样一种感觉。 当悲伤达到一个沸点，整个人会自动进入一个真空罩，外界所有无关的干扰，一概进不来，你的眼里只有你想看到的人，你的耳朵只有你想听的声音，只有唯一一个他的音容笑貌能够穿破这个真空罩，进入你的视线，进入你的世界。 现在的张小川就是这样。 别说被许知群打一巴掌，就算踢一脚，摔下楼梯，撕成碎片，她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但是，看到谢振海来到自己面前，淡然说一句，“人多欺负人少”，她的真空罩突然就裂开了，眼泪肆意默默流淌。 她又想起来当初自己摔倒在他的面前，他那春风拂面般的关怀。 张小川起初认为自己被谢振海喜欢着，她开心着，却也卑微着。 卑微不等于卑贱。 她只是觉得自己不够好，要到达谢振海的优秀还有很远的距离。她像是埋在尘土里的一株小草芽，而谢振海已经长成了茁壮的树。她在他的树荫下，阴凉而惬意，却也苍劲暗流，想要一发冲天，有一天能和谢振海在一个高度，肩并肩看到的风景才是最美好的。 可是他却在她拼命生长的过程中，煽动了一场莫名的狂风，差点让她拦腰折断。 她不甘，也不信，世上怎么会有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放学时，她拦住了对她视而不见的谢振海。 谢振海神色木然，眸色沉沉，淡淡看着脸被悲伤，被愤怒憋红的张小川。 他的手不知道往哪里放，悄悄的插进裤兜里。在这一点点黑的不见日光的小角落，所有纠结与不舍化成绕指的温柔。 “谢振海，你到底怎么了？”张小川憋了许久，抛出来一个无奈至极的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吗？”谢振海的回答真的让人抓狂。 “我的问题？我当然有很多问题。我都不知道我认识的哪一个是真实的你！你在大雨的夜晚爬上了我家窗户，送给我看被你吹干的满天星，告诉我最后一颗星星是你的心。你又在我们刚刚分别不久的夜里，给我送来来自美国的礼物。我们还会为一大早上看到彼此而感觉生活的美好，可是为什么，突然你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仿佛我们从未有过交集？”张小川越说越激动，悲伤像跑开的马达，速度越来越快，整个人快要窒息。 越美好的曾经，在悲伤的环境下娓娓叙来，却是越残酷的兵器。 谢振海稍稍有些站不住，张小川的话，他无言以对，更加痛彻心扉。 他竟然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所有的话。 李蝴蝶尾随在张小川身后，张小川的一字一句不亚于万箭穿心，她痛着她的痛，难过着她的难过，看到谢振海竟然无动于衷，瞬间火山爆发，不管不顾的冲到前来。 谢振海看到李蝴蝶，一愣，一些跳跃的字符又重新咽回去。 他还没摸透李蝴蝶。 李蝴蝶一个跨步挡在张小川面前，咄咄逼人道，“谢振海，以前觉得你是个优秀生，人前人后装老练，装深沉。没想到你是个怂包。你喜欢张小川就说，不喜欢拉倒，痛痛快快给个话。这样拉扯别人有意思吗？” 谢振海默不做声，神情坦荡。 “你不说话什么意思，装哑巴是吗？”李蝴蝶有些气急败坏，转而看向泪已决堤的张小川，鼓着腮帮，喉头呜咽，“张小川，你不要再为这个人渣伤心了！谢振海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好，他其实，他其实是个……” “李蝴蝶，够了！”谢振海冷冷发声。 就算有一天张小川知道他的一切，那也必须是通过他的嘴巴。 李蝴蝶也吃不准该不该说，被谢振海吓住，生生把后面的话吞回去，怒其不争的看着张小川。 张小川静静的看着二人为自己争吵，抹了一把眼泪，“蝴蝶，你先到校门口等我，我一会就来。” 等李蝴蝶不甘的身影走远，张小川向前走了几步，踱到谢振海面前，还是那个高度，她多想重温一下额头触碰他温暖的胸脯的感觉。 她能听到他的心跳，很神奇。 “谢振海，”张小川顿了顿，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变的平静，“知道我最喜欢的动物是什么吗？” 看到谢振海不置可否的微微摇了摇头，张小川笑中带泪继续说，“我最喜欢的动物就是企鹅，那种长的胖胖的，走起路来笨笨的企鹅。企鹅真的好笨，在它们没有婚姻法的原始社会，一生只有一个伴侣。在它们很小的时候，认定的伴侣就是一辈子。无论对方生老病死，它们至此一生，只此一位。我的梦想就是找这样一个人，无论我多笨，都会往他在的方向跑去，至死不渝。” 谢振海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脆弱的只剩一层薄薄的膜，稍有不慎就要千疮百孔。 张小川的眼泪，从眼角到嘴角，仿佛经历着最漫长的时光，她一字一句的说，“而我的梦想，已经找到了，就是你。你是优秀生也好，人渣也罢，这些完全不重要。所以，你懂吗？我不可能放弃你。” 良久，谢振海哑着声音说，“说完了？再见。” 再耽搁一秒钟，张小川将会看见他的泪。 他不肯轻弹的泪。 他决然的背影在张小川泪水盈盈的眼睛里，变成了万花筒，五颜六色，如梦如幻，忽近忽远。 “张小川，你刚才都跟谢振海说什么了？你俩就这么散了？他有没有什么表示？” 在校门口等急了的李蝴蝶，一看到张小川，立刻凑上来，沙哑的嗓音充满着发自内心的关切，她握住了张小川冰冷的小手，恨不得把天上的太阳拉下来温暖她。 张小川虽然难过，却仍强颜欢笑，“说了我该说的，”看了一眼李蝴蝶探寻的眼神，轻叹了口气接着道，“给他讲了一个企鹅的故事。” “企鹅的故事？企鹅有什么好讲的，跟你俩有什么关系？” 张小川无力的笑笑，“对了，你刚刚在那想说什么，谢振海其实怎样？” 李蝴蝶收了声，却把张小川的手握的更紧，“那个，也没什么。不过原来我就跟你说过，谢振海跟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早晚得伤害你。你不如就趁这个机会离他远一点，”李蝴蝶双眸闪亮，“离他远一点，也许对我们都好。” 张小川默不作声，把手从李蝴蝶手中抽了出来，垂着脑袋向前走，“我自己回家吧，我想静静。” 李蝴蝶看着张小川的声音越来越远，穿着宽大校服缓慢而行的她，乍一看还真的有些像企鹅。 “企鹅……的故事？” 李蝴蝶回到了自己冰冷的家。 真的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些债主最近一直来搬东西，大到家具，小到锅碗瓢盆，都被洗劫一空。 这样的环境，每天都可以提醒李蝴蝶一次，你的仇人，谢振海还在逍遥的活着。 若不是考虑到张小川的感受，她早该实施她的计划了。 随便凑合了一顿晚饭，李蝴蝶从床底下掏出藏的很隐蔽的Ipad，打开搜索引擎。 企鹅。 她的心，随着那些图片与介绍，沉了，沉了，沉到悬崖底，沉到冰山里。 ———— 谢振海尝试一切可以尝试的方式联系老八。 他只想尽快结束所有的事，与张小川重新开始一段健康的，没有秘密的感情。 他通过VPN，通过伪基站，通过一切可能的方式联系着老八，却得不到任何回音。 他设想了两种结果。 一个是老八可能被发现了，他现在已经被抓起来严刑拷问，也许不久就能从他嘴里吐出来自己的行踪。虽然老八对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不十分清楚，可通过这么多年与老八的联系，通过自己作为国内中介人给小米家人汇钱这种蛛丝马迹，很容易就追查到自己身上。 另一种可能就是老八死了，老八如果死了，一切都会石沉大海，这是对自己身份保密的最安全的方式。 如果在以前，谢振海希望老八是第二种可能。他永远的闭嘴了。 但是现在，谢振海却不由自主的关心起远在泰国的老八，那个吸毒者老八，那个为了小米甘愿做卧底的老八，与自己一起奋斗着要颠覆屠师会的老八。 但愿老八还活着。 老八确实还活着。 邝泰的手下把毒发的老八送到了医院急救，邝泰因为牵挂凌菱先回了那信村的居所。 躺在床上的老八，眼珠一直在不停的动，他好像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听到了风铃声。 他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小米，她像根木桩一样立在很远的地方，笑着，只是笑着，他不停的追，不停的追，却始终追不到。 他一着急，忽的就睁开眼，看到不远处坐着的三个黑衣打手，一个激灵又闭上眼睛，听他们用泰语闲聊。 甲说，“邝泰怀疑的人，很少有能活下来的。这个老八命还挺大的。” 乙说，“邝泰从不做亏本买卖，他留下他一定是有目的的。” 丙一看就是那种心里不干不净的长相，猥琐道，“邝泰还不做亏本买卖？那你说，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年邝泰为了她可没白忙活……” 甲乙立刻对这个话题感兴趣起来，“是啊，说是他mama，但我看他俩一定上过床。” “那中国女人，细皮嫩rou又风sao……啧啧，我也想上她。” “嘘”其中一个做贼心虚般四处张望，“这话可别被邝泰知道，他的这个养母，在他眼里比四面佛都要尊敬。要让他知道你这么想，你这可就……”说着伸手就要攻击对方下体，三人被这个动作逗的前仰后合。 这一切都被老八听在心里。 刚刚醒来的那一刻，老八盘算着如何在上厕所的间隙找机会逃跑，他过去在社会上混的时候，小偷小摸的事干的多了，逃跑自然不是问题。 但听了三人看似无聊的对话，他却下定决心，要留下来。 自己醒来以后，他们一定会把他押回邝泰的老窝。 纵然此行是死劫，但也必须走一遭。 如今已经毒发，想必血液里毒品已经浸yin的很深，也许时日不多。 中国朋友，你等着，我一定会在死前给你有价值的信息。 我们誓要颠覆魔鬼集团。 以小米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