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闹三重楼(一)
转眼进入六月,天气炎热,有点钱的人们都思忖着寻个清凉地儿消暑。因太皇太后宾天而憋了三个月才开张不久的乐楼、茶楼成了理想去处。 这是个清凉的下午,昨日晚上下了一夜雨,云到现在还没散尽,太阳被遮住,又有习习凉风,真是夏日里难得的舒爽天。 可容八马并驾齐驱的青龙镇西大街,来了一队人。当前的是五个少年,一个锦衣华服、玉带系腰,走路摇头摆尾,很有些螃蟹横行的架势。另外四个少年着素,似是跟班,另外还有十几个家仆前呼后拥,一看就知道是富贵子弟出行。 令人奇怪的是,这拨人后面居然有一大队乐班子,穿着鲜亮的衣服,就跟那准备去迎亲的一般无二。可这五黄六月天,很少有人家选在这个时段婚嫁,再者娶亲没有下午娶的,而且阵容也不对,那这是干嘛的呢?有人好奇,便跟着想看个热闹,走了一段路,竟也有百多人指点追看,这下子,队伍愈发庞大了。 西大街中段有家三重楼,三幢六层的木楼相邻相连,是青龙镇上很有标志性的一幢建筑。这里汇聚吃、喝、玩、乐于一体,常常是宾朋满足、笙歌喧哗直至深夜。 由少年牵头的队伍行到三重楼前,停步了。哗啦!凳子摆下,锦衣少年当头正面坐在了三重楼的正门对面,后面打伞的、扇扇的、送漱口水的、捧痰盂的、斟茶的、递水的、捏肩捶背敲腿的、还有帮牵着狗的、拎着鸟笼的……反正是十个家丁仆人没个空着手,且好一顿忙乎,才算拉开架势。而那些乐手,也是趁机在少年身后放下了自带的板凳,拉坐开来,乐器上手。 “这少爷是哪个府上的?好大的排场,王爷怕是也没这谱吧?” “这是干嘛?来三重楼比唱曲来了?”围观的人中有那那没看明白的。 “蠢,这分明是来寻事的。三重楼可是黄家的后台。全青州的人都知道,如此还敢来,这下有热闹可看了。” 人群中乱哄哄的吵,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连带排开的乐队班子,只一会儿便把的东大街堵了。越堵越严重,明显着有水泄不通之势。 三重楼门口迎来送往的伙计早就将消息送进了里边,可等管事的紧走慢走出来,外边已是围了个里三圈外三圈。有那后面的人看不到,着急的喊:“前边的孙子,都曲着点身,要不推了啊!” “鄙人林祥东有礼了。这位小爷在三重楼前……” “既然知道自己是鄙人,那还不滚到一边儿?”锦衣少年很是嚣张的打断三重楼大管事的话,然后骂道:“这东大街真是欠收拾了,连条狗也敢恬不知耻的蹦出来装孙子了!”说完,哈…… 眼力劲十足的家丁端上的景泰蓝痰盂。 呸!锦衣少年一口痰吐进痰盂里。仿佛跟林祥东说话让他恶心着了。 轰!围观的人群闹开了锅。这个说:“连县太爷都给面子的林管事这回可是面子丢大了。” “那个说,这位少爷真是纨绔的可以,人家自谦鄙人,他直接给扣了个装孙子的狗。” 总的来说人们现在完全清楚了,这富贵少年就是带着人找三重楼的茬儿来了。人越围越多,有那晚到却机灵的已经从周围的店铺里搞来了凳子,踩着探头探脑,而街道两边的高处也渐渐站满了人。 在三重楼旁边的佘家老店三楼,最东边的房间正好能斜着将这边的情形看个真真切切。此时,一对年岁十五六的少年男女就站在窗边,看着这头发生的事。 “看家丁服饰是罗家的,宗家,这少年应该是宗家五代最跋扈的罗岱。罗恪次子。”少年男女身旁有位老者低声解释。 “还真是够嚣张跋扈的。”少女神色间透着厌恶说。 那明显年长一些的少年问:“三重楼是黄家的吧?” 老者回道:“正是,不久前收到下面的消息,这半年以来,黄家和杨家的小一辈一直在罗家的地面上寻事生非,这恐怕是罗家的小辈来反击了。” 少年点点头,不再言语,少女也多了份好奇,眨动着明亮的大眼睛盯着看。 “这位少爷,看来我们只能是见官了。”三重楼门前,被抢白的林祥东冷着一张发了青的脸,也不再客气。 “这狗烦着我了。”锦衣少年话一出,他身后着素服的少年之一便如风一般窜向林祥东,看这少年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却是狠劲十足,力量也大的吓人,一个前踢上钩腿,林祥东百多斤的身体竟象棉花包一般被勾起,从这少年的头顶向着锦服少年这边飞了过来,噗!跌了个狗吃屎。哇!胃里中午吃那点东西全吐了出来。 而这时,跟着林祥东出来的两个壮汉已经反映过来,刚一伸手,少年的拳脚就到了,一拳击飞,一脚踢飞,两人都是飞出三四米,砸在三重楼正面的木柱上,嘭嘭有声,尘灰簌簌而落,一个直接昏死了过去,另一个想要挣扎着站起,却只能让自己显得更狼狈。 哗!人群一阵sao动,少年的表现实在惊艳,一个十二三岁的娃子,竟然如此厉害!林祥东也就罢了,那连个壮汉可是三重楼的护楼,能在三重楼当护楼,起码也是四阶以上武者的身份,竟然一招都挡不住就被踢飞制服,这太过出人预料了。 “罗家不愧是术族第一家,看着打扮,应该是分家子弟吧?”佘家老店三楼的少女盯着折身返回锦衣少年身后,脸不红、气不喘、一脸平静的少年说。 “老朽也这么看。” 少年手中的银骨折扇一合,敲打着另一只手的手心道:“这么看来,确实是故意来找麻烦的了。” 三重楼门前,人群被分开,临街巡街的三个衙役分开人群,进入了内圈,恰巧看见十二三的少年两脚一拳将三个成年人打的倒地不起,又听见人群中有那识货的人喊:“八极拳,是罗家。”顿时底气大丧,本来想要呼喝的话,到了嘴边,压住没发。 天下练八极拳的很多,但青龙镇练八极拳,且这么强的,就只有罗家了。虽然衙役也是最低武者的身份,但罗家的少爷可是真不好惹,搞不好被一块打,连个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打人的少年正是罗真,而扮演纨绔的,当然是罗岱。这次的计划是罗修出的,包括罗岱在内的几人听的直翘大拇指,都说:七哥儿不当纨绔,简直就是纨绔界的一大损失。 人打了,罗锦拿出块精细的熏香手帕,掩着鼻子、蹙着眉,指着林祥东,怒气冲冲的道:“这大晋还有没有王法了,啊?还有没有公理了,啊?本少爷就是走累了在这儿歇会儿,就出来条狗狂吠,自吹家门不说,还带着打手张牙舞爪!还说要拉着本少爷报官,现在又吐一地恶心本少爷。难道这东大街是你们三重楼开的?真是岂有此理!” “啊!”人群中一地绝倒,今天算是见识了什么叫睁着眼说瞎话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街坊邻居,走过的、路过的、老爷老太、小弟小妹、中间的囫囵人,三位衙门里的兄弟,今天你们可都是证人,少爷我是迫不得已、万般无奈、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要发飙了!”罗岱接下来的话,又是让围观的人一阵绝倒。 佘家老店三楼的少女捂着嘴笑:“这家伙可真逗,满天的云,太阳的影子都看不见也叫光天化日、乾坤朗朗?” “他这是故意的,插浑打嗑,还拉人下水。典型的强词夺理,颠倒黑白,混淆视听。”虽然这么说,但少年也是笑,这下面的纨绔损就损在明明是使坏,却让围观的人看的恨不起来。 “小的们!”罗岱神气活现的如同唱大戏般一声喊。为了今天,可是憋了好一阵子了,这么多老少爷们儿捧场,太威风了,一定要表现好。 后面提壶拿碗、拎笼牵狗的一听货代呼唤,都中气十足的一声喊:“有!” “三重楼有一条狗蹦出来让小爷不痛快,小爷就让三重楼的所有人都不痛快。给我砸,爷我今天要听个响。” “喏!” 罗岱手中的玉股折扇一合,朝着三重楼一指,穿素的罗利和罗皋带着两拨家丁,如狼似虎般杀了进去。这两拨家丁可不空手,手里都拎着长凳呢。说是用来坐的,可大家都清楚,这就是凶器。 呀!啊!救命啊!大爷饶命!杀人啦!三重楼顿时大乱。楼里其实也有几个功夫扎实的护楼,可怎比的过罗利和罗皋,这两人远攻近打,那就象两把破门的战斧,哪儿难啃就往哪儿冲,后边的家丁都是捞板子沾便宜的好手,前边一倒,他们就一拥而上,劈头盖脸一顿板凳,那人就铁定没个好了。 外边,罗岱又是一扬手。站在罗岱身后侧的罗修高喊一声:“奏乐!” 后边的乐班子吱吱扭扭的开凑了。曲调颇为欢快喜气,配合着三重楼的叮叮咣咣和尖叫声,那效果要多损就有多损。 “真坏!”佘家老店的少女咯咯的乐。 少年也点头,“嗯,比京城里那帮货会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