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蛇女
又一次的满载而归，等到三人回到‘一家’，天已经亮了。 “爷，看来您三位昨个访友很尽兴。”小二笑呵呵的招呼，要说三人走了老远的山路他是一点都不信的，衣服都是干的，鞋也只是底子上薄薄一层泥水，这便是连街面都没出的最佳证明。 “早晨有什么东西吃？”罗孝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回禀爷，豆腐花、熏蛋、小菜、热腾腾的rou包子。” “什么rou？” “虾rou的鲜，猪rou的是春节前杀的猪，冰库里放着的，也算鲜。” 罗孝扔给小二一个银裸子，“结账，我们巳时动身，早点吃的舒坦，剩下的都是赏钱，包子要虾rou的。” 小二麻利的接过银裸子，手里一抻，五两，大喜，心道：“这才是一家贵人呢！好伺候，赏钱足，这回赚不了三两也差不离，去年一年的赏钱，都不及这昨天和今天赚的多……” 小二一路吆喝着去cao办早点了，罗鼎三人回房。推开屋门，就见那小女孩蜷缩在椅子上，人是醒着的。屋子里，昨天走时候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见罗修回来了，小孩儿也不吱声，光是看着罗修。罗修走哪儿，她的眼睛就到哪儿。若是常人，被这眼睛总那么盯着，怕是会心里发毛，罗修却是不在意，笑道：“吃了早饭，我们就回家。” “哦。”小孩应了声，也看不出喜怒来。 早饭吃过，歇息一刻，驾车回青龙镇。小孩裹着个毯子，蜷缩在车里，不过她喜欢将帘子撩开一角，看着罗修。 赶车的罗孝看在眼里，心道：“这主仆还真是有缘法，一样的不能以常理度测。” 下午申时三刻进了城，路过北大街闻音阁，就听到一阵闹腾，叮咣乱响，有女子尖叫，还有人高声喊喝，更不乏劝阻的、围观的。罗鼎神色如常，罗孝却是微微蹙了蹙眉。北大街的店铺十家有八家是罗家关照的，这闻音阁更是罗家暗中的产业。 “是谁这么张狂？”罗孝正想着呢，只见闻音阁门口人群一分，几个锦衣华服的年轻人神气活现的踱了出来，其中一个还对陪着出来的于掌柜嚣张的嚷嚷：“香香姑娘跟小爷郎情妾意，自个儿都签了赎身的文书，你凭什么不放啊？小爷的赎金不是真金白银吗？别觉得有罗府做靠山就能在青龙镇横的来，这还是大晋的天下，还是有王法的。清倌儿也有从良的权利。三天，给我把香香姑娘高高兴兴的送到府上，不然我可跟你没完！” “杨家的小辈？”车厢中的罗鼎淡声问。 “是，还有黄家的。” 罗鼎没再说什么，罗孝也没多言语。 青龙镇三大术族，罗、黄、杨。当年有个不言而喻的排名，罗一，黄七，杨十一。后来太宗感念罗家一门忠烈，为大晋鞠躬尽瘁，将‘天下第一术家’这块匾赐下，好不风光。可惜这家运也是河东河西的没个常性，若不是罗修的出现让罗鼎看到了希望，罗鼎衬自己还健在，这几年就很是准备行些刚烈的举措。现在嘛…… “前不久宫中有消息，太皇太后怕是撑不到月底了。”罗鼎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文禁一季，武禁一年？”罗孝问。 罗鼎点点头。 罗孝明白了，黄杨两家的小辈闹，事出有因，恐怕正是因为今年青龙镇的‘东镇俊杰会’要延后一年举办。 事情是想明白了，但罗孝心中却是有气难顺。这几年黄、杨两家的后辈战力提升迅速，出了几个人才，相比罗家则一直走低。 “平时就不服气，屡有摩擦，这是恼了不能在俊杰会上名正言顺的落罗家的面子，来发泄生事了。”想到这儿，罗孝看了罗修一眼。罗修坐在驴车的另一边，望着几个远去的华服身影，眼中有锐利的光芒一跳、又一跳。 “欺我罗家后继无人，哼哼，看着吧！”罗孝心中暗下狠劲。几个华服青年并不知道，他们今天的一番举动不但惹恼了罗家家主，还得罪了罗修。 香香姑娘于罗修和罗福有恩。罗福护着幼小的罗修回罗家，结果钱袋被偷儿摸了去，最后百多里路，就是搭香香的马车回到青龙镇的。罗修一直记得这事。他也知道，香香的父母已故，干娘是曾经的名唱。香香虽说是个唱曲的，但一不缺钱，二不缺自由，前年钟情了一个书生，结果书生家嫌她出身，没成。伤了心，所以一直在闻音阁。 罗修想报答，可人家缺的他给不了，也就只能是在零碎小事上聊表寸心。今天居然出了这事，罗修就留了心，想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修思忖着，要是郎情妾意，那就成全了香香。要不是……那几个人的样貌他已经记下了。 回了罗府。罗修并没有急着回自己的院落，而是在罗鼎那儿，请罗鼎护法，他要帮小女孩处理灵魂问题。 原来罗修早就发现了小女孩的灵魂有非常严重的‘附身’问题，附在她身上的是只蛇灵，这是小女孩身体和眼睛异常的原因。神魂未全而被附身，便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而特别的地方在于，出现这种情况一千个里差不多有一个能活着，一万个里差不多有一个能保有自己的意识。 在帮小孩解决问题之前，罗修觉得有些话要问清楚，有些话要说清楚。 “你叫什么名字？” “花儿。” “几岁了？” “九岁。” “属蛇？” “嗯。” “知道自己的情况么？”罗修试着问。 花儿却很肯定的道：“知道，我的护符丢了，又没泉水喝。” 这下，连罗鼎和还没走的罗孝也来了兴趣。 “只是你，还是家里人，村里人都这样？”罗孝问。 花儿看了罗孝一眼，不吱声。 罗修道：“说吧。” 花儿比较听罗修的话，道：“村里人都是，人人有护符带，有泉水喝。” “都是蛇？”罗修又问。 “不是，我娘是兔，我爹是牛，草根儿是狗……”说着花儿哭了起来，“他们抢了护符，还砍了草根儿的脑袋。” “王家村，竟是传说中的十二地支灵的一支。”罗鼎出声了。“看来，灭族之祸并不简单。” 罗修道：“那属性是龙的？” “大蟒灵。”罗孝解释。 “哦。”知道花儿也是术族，罗修反倒不敢轻易下手了。 罗孝问：“你原本是打算如何作的？” “我的灵门技能中有‘解灵’和‘塑灵’两技，不久前刚二阶。我想将花儿的主魂和蛇灵分开。我感应到花儿的主魂和蛇灵已经融的非常紧密，想必凭现在的水准不能彻底分离。不过没关系，只要花儿的主魂能够摆脱蛇灵的严重影响，待到十二岁主魂长全，我就将蛇灵炼成魂玉，让花儿重新跟蛇灵融合。如此，残余的蛇灵就会也同化成主宰灵的一部分，而不是象现在这般不受控制。而且，花儿也不会因为蛇灵的影响而变得怪异。”罗修这回不是用讲的，而是用写的。罗修的行草笔速极快，这样沟通更方便一些。 “‘解灵’？‘塑灵’？”罗鼎和罗孝都是万分惊讶，罗修在擂战之后长谈时，倒是有提过他拥有的技能，那时‘解灵’和‘塑灵’还是灰色状态，他也就没说。可这两个技能在罗鼎和罗孝听来，简直不亚于晴天霹雳。分解和重塑灵魂，这是神明才能掌握的手段，罗修竟然拥有这样的技能，难怪上天要安排无病之病夭亡他！ 罗修解释：“这两项技能涉及到一个智慧品级，一阶时可以针对植灵，二阶时可以针对兽灵，三阶还是灰色，不过又是植灵。” 罗鼎暗呼：“还好。”连忙嘱托道：“这两项技能一旦练到灰色状态显示‘生灵’或‘人灵’就要停下。因为再修炼很有可能会有‘劫’，要准备妥当才能继续修炼。” “劫？！”罗修虽然还有些不太清楚这个字所代表的意义，却还是牢牢记在了心里。 罗孝心道：“我罗家这回真是不同凡响了，竟出了修炼需要防范各种‘劫数’的人物。这可是真真正正的逆天！” 明白了罗修要怎么做后，罗鼎也颇觉束手无策，理论上他是比较支持罗修的做法的。但是请他护法根本是抓瞎，在活人的灵魂上动手脚，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说是在一旁观摩长见识还差不多。 罗鼎将情况都说了出来，指出罗修的这两项技太过霸道，他根本爱莫能助。 罗修退而求其次，寻问了十二地支灵的情况。罗鼎将自己所知的拣重点的告诉了罗修，罗孝还特意吩咐人找来了相关的材料，仨人再次翻阅、分析，又问了花儿一些当时的情况，最后结果确定了花儿和王家村确实是十二地支灵的传承，只是属于那种‘自然传承’流派，故此才被青钱匪得手，而确定了花儿的修炼来历，对解决眼下的棘手问题，确实有不小的帮助。 “六分把握，我赞成做。”罗孝说。 罗鼎也点了点头。 于是罗修便开始嘣豆般向花儿解释目前的情况和他的想法。 罗鼎和罗孝都觉得跟一个九岁的山娃子解释这些根本就是对牛弹琴，而且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奴仆，若不让罗修施为，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失去人性，成为疯子或怪物。根本不用去解释，做就是了。大不了之后帮她报仇了事。 但是罗鼎和罗孝谁都没有阻止罗修，而是默默的看着罗修用磕磕巴巴的话耐心的一点点解释。两人清楚，自己之所以理智而冷酷，是饱经风雨、见惯了太多生死，才一点点生成的，如果以这份冰冷来要求一个少年，那未免太苛责了。况且，罗鼎和罗孝宁肯罗修多付出些成长的代价，也不愿意现在就看到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花了一个多时辰，直说到口舌都快要冒烟了，总算是基本解释明白了。花儿的最后要求就是：不要伤了二蛇。 二蛇是和她合魂的那蛇灵的名字。王家村的小孩，在六岁生日上，俗称的‘半魂’之年，就通过仪式种下属相灵，一同成长。成长的过程中，他们也有自己的养灵方法。不过以当今天下主流术家的眼光来看，方法过于危险野蛮。 罗修又吩咐人准备一些物品，前前后后花了两刻，才一切就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