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心中有缺，我修旃檀
猴子弃道归佛，苦修。 这件事，猴子没有刻意隐瞒，所以不光是猪刚鬣知道，陈玄奘也知道。 然而，二人同一日获得，陈玄奘的进展却比猴子落后了八条街远。 究其原因，包罗万象，就好比一部厚重如山的百科全书，太过庞大深厚，反而让人无从下手。 陈玄奘面对浩瀚无边的深奥经文，满心欢喜的同时，却也茫然四顾，不知该如何下手。 就如同置身在辽阔无尽的大海上，浑然不知该向那个方向扬帆起航。 陈玄奘正是陷入了这个困境，与王姓老者一番促膝长谈，让他认识到自己佛法修为不足，甚至无法回答出什么是善。 可是，猴子似乎没有陷入这样的困境。 从他得到那刻起，他就非常清楚该如何修炼，坚定地勇猛直前，恍若离弦之箭一般，乘风破浪，义无反顾。 任大海再辽阔，迷雾再多，他的眼神始终恒定不灭。 仿佛他已经看到了彼岸！ 陈玄奘多次想求教猴子，奈何拉不下脸面，不好意思问。 “唉……”陈玄奘长叹口气，愈发彷徨。 猪刚鬣一眼看出陈玄奘的困惑，便过来讨好道：“师父，别看猴子修行进展神速，他其实剑走偏锋，难有大的成就。” “哦？” “猴子想得太过简单了，他所求的只有力量，尽快强大起来，所以他眼中看到的只有提升力量的佛法，战斗的佛法。” 猪刚鬣仔细分析着，“修行嘛，就好比是做菜，同样的食材，因人的品味不同，从而做菜的方法不同，结果也是千差万别。” 陈玄奘听到猪刚鬣谈起吃的，他就知道这头猪果然满脑子想着吃，不由得撇撇嘴，有一句没一句听着。 猪刚鬣却是格外认真地道：“就拿老王家的那只母鸡来说，可以做成烤鸡，蒸鸡，糖醋鸡，红烧鸡……” 猪刚鬣口水哗哗流了出来，“结果可以有千万种，但是决定结果的，却是最开始的那个念头，你看猴子，他的念头就是解开头上那个紧箍圈，他最喜欢的方式是战斗，所以他走上了现在这条路，不是最好的选择，却是最适合他的。” 猪刚鬣一本正经地建议道：“其实，只要师父你好好想想修佛的初衷，你就知道该怎么前行了。” 闻言，陈玄奘浑身一震，就在这个时候，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檀香。 转头一看，陈玄奘发现王姓老者正在磨砂檀木制作念珠，这是个手艺活，王姓老者到了花甲之年，便以此为生计，做些漂亮的念珠卖给信佛的富贵人家，赚些散碎银两补贴家用。 陈玄奘感激王姓老者一饭之恩，便过去帮他做念珠。 王姓老者把切好的一小块檀木交给陈玄奘，告诉他用砂纸一点点打磨表面，直到圆润光滑为止。 “檀木，木质坚硬，香气芬芳永恒，色彩绚丽多变且百毒不侵，万古不朽，又能避邪，故又称为圣檀。” 陈玄奘摩挲着檀木，娓娓道来，“佛门称檀为布施，意思是，多行檀舍，自可超度。” 他认真而小心地打磨檀木，磨掉一层木质不难，难的是磨成圆球，他努力了半天也没有将一块檀木打磨成功。 临走前，王姓老者送了陈玄奘一些切好的檀木，此后一段路上，陈玄奘全神贯注打磨檀木，一次次失败，其实他已经做得很好了，檀木在他手里变成檀珠，滚圆而精致。 可是不知怎么，在陈玄奘眼中，那些全是失败品，看似滚圆，实则处处差之毫厘。 不觉间，师徒三人一匹马到了黄风岭，王姓老者特别提醒过，黄风岭里有妖怪，须得小心再小心。 陈玄奘却把这件事忘了，他看着最后一块檀木，不禁苦笑起来，只叹自己无用，对猴子感慨道：“悟空，为师竟然连一个念珠都打磨不好，你说说，就算为师取到了真经，又有何用？” 猴子哈哈一笑，道：“师父，心中圆满，念珠自然滚圆，心中有缺，那就先打磨心境好了。” 闻言，陈玄奘犹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他将那些不完美的念珠串成一串，挂在手上，边默诵边掐动念珠。 “念珠的圆润不是用砂纸打磨出来的，而是用心打磨出来，从今日起，我修旃檀以求圆满。” 陈玄奘遥望西方，眼神越发坚定，阳光照在那串檀珠在，晕散出别样的光辉。 进入黄风岭后，猴子的表情里渐渐浮现一抹凝重之色。 就在这不久，一股恶风骤然吹了过来，山野间霎时渺渺茫茫，叶落花谢，鸟飞兽散。 陈玄奘猛地警觉，道：“悟空，悟能，这风不对劲！” 猴子冷笑着望着某个方向，道：“师父的直觉一向很准，应该有妖怪来了吧。” 陈玄奘大惊失色，惊慌张望四方。 猪刚鬣呵呵道：“师父别怕，有俺老猪在，保你周全。”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震山的虎啸，从那山坡顶上，跳下来一头斑斓猛虎，直扑过来。 “老虎！” 陈玄奘最怕老虎了，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吓得他仓惶后退，却崴脚了，翻了一个跟头，魂飞魄散，脸色煞白。 猪刚鬣眨眨眼，没想到陈玄奘胆小如斯，瞳孔深处有轻蔑之色一闪而过。 “猴哥，我来！” 猪刚鬣放下行李，抡起九齿钉耙，杀了过去。 斑斓猛虎吃了一惊，忽然直立起来，口吐人言：“慢着，我是黄风大王部下虎先锋，你是何方神圣，为何擅闯黄风岭？” 猪刚鬣呸道：“睁眼瞎的，连你天蓬爷爷都不认识，死去！” 猪刚鬣发现斑斓猛虎是头妖怪，心里十分欢喜，这一路上他正想表现一下，苦于没有机会，这会儿机会来了，岂能错过！ 轰！ 猪刚鬣一耙子打下去，斑斓猛虎掉头就跑，跳入乱石丛中，翻手取出两口赤铜刀，借着地势与猪刚鬣游斗。 猴子搀起陈玄奘，发现他脚脖子红肿起来，便将他搀扶到一棵树下坐着歇息。 “悟空，你快去帮悟能，打跑那头猛虎。”陈玄奘格外紧张地道。 猴子笑道：“师父，那头死猪吃得多，就让他多出点力好了。更何况，妖怪一出出一窝，我要是离开了师父，其他妖怪来了，你怎么办？” 陈玄奘想想也是，慌忙扯住猴子的手，小鸟依人般寸步不离。 猴子哭笑不得：“唉，就你这样子，还修旃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