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回 八重死寂
看着绝念苍白的脸色，坚毅的眼神，直挺的腰杆，在场的众人无不动容。一代宗师即使在她最落魄的时候还能有这番气度，不能不叫人敬佩。她迎风而立，似乎整个峨眉山都在她脚下。风起云涌，仿佛整个天地间就只剩下她一人。悟本由心佩服绝念，阻停白虎神兽，道：“师太不愧为峨眉一代掌门宗师，贫僧实在是佩服，只劝师太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啊。” 只听得绝念平静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悟本闻言苦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就不要怪贫僧无情了。” 绝念师太哈哈大笑，道：“想你少林，执武学之牛耳，一直以名门正道自居，做得却是恃强凌弱、颠倒是非的小人行径。” 这时藏羽翔气愤道：“强弩之末，还敢口出狂言，辱我少林，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绝念师太不屑理会藏羽翔，只是张狂地笑着。在大殿之内的峨眉派众人听着绝念凄苦的笑声，不由流下泪水，小声抽泣着。鲁川看着反常的绝念，心中担忧不已。异变突生，只见绝念师太浑身冒出了淡淡的黑色氤氲之气，皮肤渐渐枯黄，头发变的斑白枯萎，声音同时也变得沙哑。 众人见状大惊，这时，绝想惊恐道：“是《灭心诀》八重境界‘死寂’。”看着瑟瑟发抖的绝想，众人心中充满疑问，可是仗着白虎之威，众人并没有多少惧怕。鲁川此时心中是百味交杂，虽然猜也猜得到这功法肯定会有伤自身，但光看这“死寂”的威势，自己断然是阻止不了绝念的。 片刻之后，绝念已是一个面色枯槁，头发花白，状如干尸的老太婆了。绝念嘎嘎笑着，嘴边流出了殷红的鲜血，只听喝道：“孽畜，拿命来！”话音未落，纵身化作一道黑影扑向白虎神兽。白虎神兽一声怒吼，半立而起，两只前爪并在一起，抓向绝念。一人一兽，战到激烈处，只见山岩崩塌，风云变色。绝念尖利的叫声伴着白虎咆哮振动了整个峨眉山脉。入暮时分，绝念师太终是不敌，败下阵来，“死寂”的反噬更是让她痛苦不堪，绝念摔落在地，当即昏死了过去，要不是鲁川和铁塔他们飞身抢过去救起了她，绝念便被白虎一爪踏碎了。 看着绝念落败，生死未卜，悟本终于动了慈悲，他奋力阻下暴走的白虎，对着大殿内众人道：“我佛慈悲，给你们一晚的时间让你们选择自己的出路。”说罢，带着白虎退出了峨眉派内室门院，掌风仙人等人虽有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因为凭他们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对付峨眉。见悟本已走，恨恨骂了几声，派人围住了大殿。 鲁川把绝念交给了峨眉派人，带着铁家兄弟驻守大殿门口。入夜时，绝念缓缓醒了过来，看着一脸担忧的无念和无嗔，强扯了扯嘴角，用极为沙哑低沉的声音道：“我这个样子吓着你们了吧？” 无念用手抚摸着绝念苍白的头发，口中叫着师父，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无嗔脸色苍白，一手抱着墨玄，一手扶着绝念，道：“师姐，你已经尽力了，相信峨眉派的列祖列宗都会知道的。” 绝念干咳了几声，吐出一小块黑色污血，道：“神兽之强，非人力能及，哎，事已至此，峨眉恐怕已经是穷途末路了。”说罢，转头看着大殿之内，高大的佛祖像下，峨眉弟子横七竖八或坐或卧，面色呆滞，眼神有些空洞，已经完全没了站意。 绝念勉强坐起，对着她们道：“你们已经为峨眉牺牲很多了，峨眉派因为有你们在，所以长期以来能在江湖上挺直腰杆做人。现在我绝念已经走到了末路，不能再支撑峨眉了，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忘记峨眉派祖训，继续把峨眉派发扬光大。无念，现在你带着各位师姐妹走吧，到了外面重立门户。” “师父，我不走。”无念抱着绝念的肩膀哭道。其他人只是哭，却没有说话。 绝念师太拍着无念的头，轻声道：“走吧，峨眉由你带着我放心。” 这时，有几个弟子听到绝念的话，眼中慢慢闪起了光亮，仿佛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是啊，绝念都倒下了，谁还能扛得起峨眉？ 这时，绝想等人在门外喊道：“峨眉的弟子们，你们还执迷不悟吗？还想跟着绝念跟武林正道对抗吗？快些出来吧，跟着仙人谷重新建立峨眉。” 这时，大殿内有几个弟子已经蠢蠢欲动了。 “想走就走吧。”绝念叹了一口气道。 那几个弟子脸色十分愧疚，但还是一甩头走了出去，刚走出门口就被铁塔他们拦住了。绝念在大殿内道：“让她们走。”鲁川闻言叹了口气道：“铁塔，放了她们罢。”铁塔让开路，哼了一声道：“真没骨气。” 一人开了头，接着更多的人走出了大殿，她们低着头，眼中流着泪，到了门口，跪下向绝念行礼扣别。 看着一个个走出的峨眉弟子，鲁川道：“铁家兄弟，你们也走吧。剩下的战斗，已经没有意义了。” 铁塔凝神看着鲁川道：“教主，你身负圣教复兴的重任，不能枉死在这里。” 鲁川惨淡一笑道：“圣教中有你们撑着，必会复兴的。” 铁山低声道：“要不咱们进去绑了那绝念师太，带她下山如何？” 铁川马上应和道：“如此正好。” 鲁川无奈笑了笑道：“她的性子你们又不是没看到，就算绑了回去也难保她会做出自戕之事。” 正在此时，无念低头走了出来，对鲁川道：“鲁教主，我师父有话让我转达给你。” 鲁川心中一突，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无念续道：“我师父说你在此地只会辱没了峨眉派清誉，叫你速速离开。” 铁塔闻言立马火了，瞪着无念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教主好心好意前来帮你们，你们不但不领情，而且还出言不敬，到底是何道理？” 无念似也不慌张，道：“你们还是快点离开吧。”说罢，转身进了大殿，并把门关上了。 铁家兄弟见状，都为鲁川鸣不平。鲁川一脸颓败，仿佛人世间一切都失去了意义。鲁川痴迷地看着绝念映在窗门上的背影，喃喃道：“你当真如此绝情吗？”窗上的影子丝毫不为所动，鲁川终于叹了口气，道：“既然这样，我们便走吧，不要污了人家的地方。”说罢，带着铁家兄弟纵身而去。 待鲁川他们走后，无嗔扶着绝念道：“师姐，他走了。” 绝念微微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转眼看着大堂之内，只见余下四五个亲信弟子跪坐在佛祖面前祈福。绝念师太挣扎起身，慢慢走过去跪在大佛面前，喃喃念起了经。无嗔看着她苍白的头发，那是不同于刚才的银白，而是枯死的蓬乱，不由叹了一口气。 这夜仿佛特别漫长，大堂之内格外宁静。 东方露出鱼肚白，硝烟过后的峨眉山一如往日，一大清早，悟本就来到了大殿门前，掌风仙人等人远远站在校场上面，白虎神兽懒洋洋趴在远处山巅之上。悟本朗声道：“绝念师太，时间已到，不知道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许久大殿门徐徐打开，无念扶着一身肃整的绝念师太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四五个相互搀扶的弟子，及牵着一个孩童的无嗔。 只听绝念道：“我心意已定，多说无益。” 悟本叹了口气道：“师太何故如此执迷。” 绝念道：“你们站着的地方是峨眉，只要我绝念活着，就要为峨眉抵御外辱！”众人闻言心中敬佩油然而生。 “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悟本问道。 绝念含笑摇摇头道：“休要再假惺惺了，这里我只求你一件事，看在佛道一家的份上，不要伤害玄儿，他是无辜的。”说罢，从无嗔手中牵过墨玄，墨玄一离开无嗔的手，顿时哇哇大哭，喊道：“我要外婆，我要外婆，外婆，不要死，呜呜呜，叔叔，叔叔，你快来！” 绝念师太心中大恸，蹲下身摸着墨玄的头劝道：“玄儿乖，不要哭。” 悟本颂了一声佛号，慢慢走过来，想接走墨玄。墨玄见状哭得更加凶了，不断喊着父亲母亲，还有他的叔叔。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谁敢伤我侄儿！” 众人大惊，四顾一看，只见一个红色的影子飞速向峨眉冲来，腾跃在群山之间，宛如精灵。片刻之后，一匹火红色骏马出现在众人眼前，此马浑身张扬的红色，面额上有数条黑色纹路，像蛛网一般从额心蔓延开来，一直伸到了嘴边，看上去就像脑袋裂开来一样，眼睛赤红，獠牙外露，端是凶猛怪异。其上坐着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青年男子，该男子背着长剑，马腹绑着长匣子。众人见着这男子，心中满是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