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无声相守

    时至午夜，墨言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跳动着的昏黄烛光和精美的窗饰。窗外晚风阵阵，竹影晃动。墨言抚着胸口缓缓坐起身来，一只素手悄然滑落，墨言一惊，抬眼看去，这只手的主人正静静得趴在床沿，秀丽的长发凌乱地扎成一束，用一根竹簪子穿着，长眉秀目不安地反复蹙动着，琼鼻小口，鹅蛋型的俏脸存托出主人清丽脱俗。墨言不倦地看着，想着，只觉得一切是如此熟悉。不知不觉丽人醒来，感到墨言的目光，不禁红了脸庞。墨言见状连忙起身道歉。丽人见墨言诚惶诚恐的样子不禁有些失望，起身拿了水喂于墨言，道：“墨公子，如何受如此重伤？以公子的修为，天下有谁能如此重伤公子？”墨言摸摸胸口，考虑一番后胡乱编了一个理由敷衍过去。忽然，墨言发现藏在胸口的赤螭不见了，不由慌了神，赤螭吃了青龙后，连续褪了两层皮，现在的它如襁褓中般脆弱，墨言想到坏处，冷汗直冒。

    “墨公子是不是在找它？”只见丽人这时候从袖口掏出一脸慵懒的赤螭。墨言见到赤螭，不由大奇，这赤螭平日里最忌讳生人，连曲氏夫妇想碰它都极难，而如今它却对一个刚见面的女子如此青睐，躺在她手里还很享受的样子。

    墨言拽过赤螭，又编个谎言瞒了过去。白衣丽人只是笑笑没有追问。

    “请问小姐芳名？”墨言心中有些愧疚，心虚地问道。白衣丽人刚想回答，一个青年男子推门走了进来，看到墨言醒来，十分欣喜，大步上前握住墨言的手，谢道：“多谢少侠出手相救，贱内才可以平安归来。赵鹏感恩不尽。”

    “赵鹏，此名为何如此耳熟？”墨言闻言有些发蒙，回忆过去往事，猛然想起来，“赵鹏，赵鹏，难道他是······那这个女人就是——雪依meimei。”墨言暗自思忖，往事历历在目。“雪依meimei，你这菩萨似的人物，终于还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属。”墨言虽然从来没有对华雪依心存奢望，但此时心中的失落感却是极强的。墨言强自笑了笑，拉下右手袖口，摇摇手道：“举手之劳而以。”

    赵鹏极为热情，拉着墨言闲聊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墨言的失落与华雪依期盼的眼神。

    “墨兄，在下还不知道您的尊姓大名呢？”

    “在下墨云。”墨言得知华雪依已经有了归宿，不想介入他们的人生。

    “莫云，人道：言多必失。好名字。”

    “不及赵兄的鹏飞万里好。哈哈。”墨言强笑道。此时，一直低着头没有言语的华雪依抬起头来，道：“小妹小时候有个要好的玩伴也姓墨，叫墨言。不知道与墨云兄长是不是本家兄弟。”

    墨言闻言愣了愣，避开华雪依直视的目光，道：“在下，在下不识得。”华雪依紧紧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睛里打转，续问道：“不知道墨大哥有没有去过无妄森林呢，有没有去过那个简陋的棚屋，记不记得那里有座湖，湖边那块草籽地·····”华雪依越问越快，直至抽泣不能言语。墨言看着泪如雨下的华雪依，心中悲叹：雪依meimei啊，有了当初的誓言两人难道还可以坦然做朋友吗？墨言摇摇头，咬了咬牙道：“缘聚缘散，小姐又何苦来哉？赵夫人！”

    华雪依听到“赵夫人”三个字，脸上血色褪尽，伤心欲绝到看着墨言，紧握双拳，指甲陷进了rou掌之中，许久，华雪依擦去泪水，涩声道：“一切都是雪依的错，是雪依不守当初的承诺。”说完哭着跑了出去。墨言无声地倒在床上，而至始至终都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的赵鹏，茫然地看着这一切，看到华雪依哭着跑了出去，终于忍不住问墨言：“墨公子与贱内相识吗？”墨言转过身背着赵鹏，回道：“不曾相识。”

    “那就奇怪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看到雪依哭这么伤心，喔，以前还有两次：一次在十三年前，还有一次是她唯一的亲人‘爷爷’去世的时候。今天确实为何呢？”老实的赵鹏完全看不出端倪。墨言摇了摇头，闭上眼睛道：“赵公子，我累了想休息了。”赵鹏闻言道了声歉，小心走了出去。墨言躺在床上一时间思绪翻腾，想得正入神时，有人敲响了门。

    “赵公子，还有何事？”墨言有些不耐烦。门外的人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瞧着门，墨言感受到门外的人气息与敲门的声音，是个学武之人，皱了皱眉头，道：“进来吧，门没锁。”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红色的影子走了进来，立在门口，恭敬道：“墨公子，打扰了。”墨言支起身子，看着在夜风中，烛影下飘忽不定的红衣少女，问道：“是你啊，有什么事？”感受到墨言的目光，少女轻轻直起身子，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回道：“上次多亏墨公子出手相救，我爷爷他才能转危为安，我专程过来道谢的，并送来一些药材。我爷爷请墨公子康复后过府相绪。”

    “知道了。”墨言能感到眼前这个女子有着不输于男子的坚韧，她心里有骨子傲气。从他不像别的女子见着生人称自己为“小女子”，而直接以“我”相称就不难看出来。墨言对于这种女强人自小都有种说不出的好感，也许是受他大娘的影响。

    “墨公子没有别的事，我就告辞了。”红衣女子说罢转身就走。

    第三天后，在华雪依精心照料下，墨言内伤痊愈，连檀中xue上的指疤都不见了。看着一天比一天憔悴的华雪依，墨言好几次都想开口但是还是忍住了。养病这三日对墨言来说是一种煎熬，对于华雪依不眠不休的照顾，墨言心中愧疚不及。墨言以为长痛不如短痛，就刻意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还一次次用“赵夫人”的称呼刺伤华雪依。这日中午，华雪依静静地帮墨言换好药后，反常的微微笑了笑，仿佛看到墨言痊愈是一种很幸福的事。墨言看着清丽非凡的华雪依，深受感动，手不自觉得撩开华雪依头上的乱丝，挂于竹簪子上，柔声道：“雪依meimei，你真像天上的仙子。”华雪依闻言，俏目泪流不止，可是这时候赵鹏却走了进来，见此情景，不由怒火冲天，一把拉开华雪依，对着墨言大声斥骂。华雪依此时却异常平静，道：“他是我言哥哥，我答应过他，要一生一世伺候他。”赵鹏闻言，竟然震住了，大吼道：“原来你就是为了他，就是他，你一直念念不忘，拼命守护自己的身子就是为了他？”墨言静静坐在一边，心中混乱不已。华雪依微微笑了笑，看上去是那么圣洁，她理了理发丝，道：“我的身子，我的一生都只属于这个男人。”此言一出，墨言和赵鹏都惊呆了。墨言怎么也想不到，华雪依心性竟然这么坚定。赵鹏流着悲戚的泪水，竟然跪在了华雪依身前，哭喊着表示自己有多么爱她，但华雪依丝毫没有感觉到一般，只是微笑着看着墨言。墨言的眼睛被泪水迷蒙了，心道：只要她叫我带她走，我便不顾一切带走她。

    “难道你忘了你爷爷的嘱咐，忘了是我爷爷舍去自己的生命才让你见到你爷爷最后一面的吗？”赵鹏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对华雪依喊道。华雪依闻言脸色变得苍白无比，散乱的眼神许久才凝聚回来，她留着泪，对墨言道：“言哥哥，原谅meimei不能遵守诺言了。但meimei会一辈子帮你守住这颗心，这个身体的。”

    “雪依meimei，我带你走。我会保护你，一生一世。”墨言在也顾不得，拉住华雪依的手道。华雪依微微笑了笑，望着墨言摇了摇头。墨言突然心中有些生气，他知道华雪依心中还有东西放不下，放开了她的手，任由赵鹏把他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