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缘定三生
芳草殷盛，蝶蜓轻舞。身陷绿浪中的墨言奔跃着，欢呼着，飞快地越过一座座山丘，淌过一片片泥沼，向远处那屡青烟跑去。终于越过了最后那座坡地，一间不大的木制棚屋出现在墨言面前。棚屋倚着一潭清水，外面围着半人高的栅栏。因为年代的久远和反复修葺，它看上去就像一个披着斗笠的入暮老人倚水而卧。棚屋里面寄居着很多人，他们是来无妄森林采药的药夫。他们大都是穷人，为了生计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里，希望运气好能碰到珍贵的药材。但是这些年因为人们无止尽的求索，无妄森林外围的草药已经采挖殆尽，而一般人根本不敢深入里面，所以能采到珍贵药材的机会是少之又少。 墨言看着各自为灶，衣衫褴褛，又一脸敌视的采药人，心里有些害怕，刚才的兴奋早已抛到九霄去了。墨言捂着肚子找了个干净的角落坐下，刚想向旁边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老汉要点吃的，只见那老汉瞪了墨言一眼，喝道：“滚开。小子。”完全不理会他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墨言赶紧向旁边移了移，双手环着膝盖，咬了咬嘴唇，抑制住委屈的泪水。 墨言坐了一会儿，感到肚子饿得厉害，站起身来到潭边。看到一位大娘在洗刷碗筷，犹豫了一会，红着脸上前拿起地上未洗的筷子要帮着洗。没想到那个大娘马上黑下脸，一把夺过筷子，狠狠推开了墨言。墨言被推dao在地上，委屈的泪水难以抑制地落下。“狗崽子！”那个大娘骂了一声，看也不看墨言一眼就进屋去了。 “给，拿着吃吧。”墨言正哭得伤心的时候，半块菜饼出现在墨言面前，墨言擦了擦眼睛，抬头一看，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穿着整齐干净，五官精巧，皮肤黝黑的小女孩出现在墨言面前，手里拿着半块菜饼。墨言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接了过来，道了声谢谢，然后飞快地吃完了那半块菜饼。那小女孩蹲在墨言旁边，微笑地看着墨言把饼吃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不带食物就来这里了？你也是一个人吗？” 墨言咽了口口水，拍拍肚子，回道：“我叫墨言。和我外公失散了才来这里。你呢？叫什么名字？” “华雪依，爷爷让我来这里行医采药，我到这里已经半个月了。”华雪依眨着大眼睛，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墨言看着华雪依黝黑发亮的脸颊，望着他视如救命恩人的人，不由呆了。 “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墨言声如落珠。华雪依微笑着摇摇头，拉起墨言就往自己的角落走去，“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我要寻药去了。”华雪依拉过自己的被单披在墨言身上。墨言推开被单，抢过华雪依手中的小锄和药筐，道：“我陪你去。”华雪依拗不过他只得让他跟着。 “雪依jiejie，为什么这么多人跟着我们啊？”墨言见后面尾随了很多药夫，遇到岔路也不分开，好奇道。 “你今天几岁了？”华雪依避开问题，转首问道。 “刚过七岁生辰。” “那你比我大，该我叫哥哥才对。” “不行。是你救了我的命，怎么能让你作meimei。”墨言慌忙推辞，但最后还是当了哥哥。 两个七八岁的孩子领着一大群人慢慢靠近了无妄森林。墨言紧紧牵着华雪依的小手，攀上陡峭的石岩。 “言哥哥你看，前面那颗兰香草长得真好。你别看它平平无奇，它‘发汗祛风湿。内服治伤风感冒，疳积。煎水外洗治风湿骨痛及皮肤瘙痒’，是一味很好的草药。应该能卖个十两银子。”华雪依忽然指着前面山石间一棵灌木欢快地叫道。 “雪依meimei，我马上去挖来。”墨言正想去挖，却被华雪依拉住了。墨言不明所以，正想问，却见华雪依对着他微笑地摇摇头，示意不要多问。后面的跟着的那些人早已经急不可耐，一哄而上争抢起来。 “雪依meimei，他们太过分了，明明是我们先找到的。”墨言气愤道。 “言哥哥，他们都是可怜人，咱们能帮就帮下。”华雪依擦擦汗，微笑着回道。 “啊。原来你是故意的。”墨言恍然大悟，由衷佩服华雪依的菩萨心肠。 一整个下午，墨言和华雪依领着药夫们翻转了无妄森林十里外围林地，直到身后的药夫们都满意地离去，墨言和华雪依才相靠坐下。墨言看着光洁的锄头和空空的篮筐，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我们要住外面了。”墨言看看升起的皓月，道。华雪依歉然笑笑。于是他们找了块空地，燃起篝火。吃了些干粮后，坐在一起聊起天来。 “言哥哥，你脉劲如此之强，身上足有一甲子的功力，可是你才这么小，是怎么回事呢？”华雪依犹豫了一个下午终于忍不住问道。 “喔，那是我吃了手臂大小的树参，醒来之后就这样了。”墨言毫不掩饰。 “什么？手臂大小？”华雪依一听惊讶得合不上嘴，看墨言的样子就像贪财鬼看到一尊金佛，眼睛都亮起来了。墨言真怕她会扑上来咬一口。“那你还能活着，真是个奇迹。一般人早给补死了。不过那药分应该还留在你的血液内，至少十年你才可以完全消化掉。”华雪依拖着腮子分析道。“现在你就像唐僧，谁吃上一口就会延年益寿。呵呵。” “那雪依meimei你咬我一口吧，让你也补下。”墨言说罢，卷起袖子，闭着眼睛道。华雪依闻言一愣，笑着敲了下墨言的额头，道：“你的臭rou，我才不吃。呵呵。”突然，华雪依发现了缠在墨言手臂上的赤螭，好奇心大起，问道：“这个是什么，能入药吗？”墨言拉下赤螭，举到华雪依面前，道：“他叫墨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好像是赤螭。”华雪依小心地接过赤螭，摸摸它的肚子，赤螭不甘愿地翻个了身，惹得华雪依咯咯笑起来。华雪依从怀中掏出一颗发黄的白术，喂给赤螭，墨言刚想阻止，没想到赤螭一口就吞下去了。“哈哈，它原来吃草药的。”华雪依高兴得捧着赤螭道。没想到，赤螭吃了华雪依给它的白术之后，赖着华雪依不肯走了，气得墨言大骂它“有奶就是娘，见利忘义。”华雪依身上带了不少草药，一高兴悉数喂给了赤螭。到发现的时候，早已后悔莫及了。 “它肚子什么做的，吃了这么多也不见饱。”华雪依摸摸赤螭的肚子，想到自己的草药有些惋惜。“这么多药能救多少人啊。” 墨言抓着头，有些难为情，狠狠瞪了赤螭一眼。把外公告诉他的慢慢告诉了华雪依，没想到，华雪依却靠着墨言睡着了。墨言一动不动，好让华雪依睡得舒服些。可是墨言毕竟才七岁，又经过连番颠簸，早已困乏，不到半夜，墨言也迷迷糊糊睡着了。梦中他回到了九龙城，回到了父亲身边，父亲紧紧抱着他，告诉他不要怕。突然，一声声推叫，叫醒了墨言。“言哥哥，你抓疼我了。”被墨言搂在怀中的华雪依轻轻推着他，唤他醒来。墨言见状慌忙松开华雪依，宭得脸都烧起来了。此时，天上还是繁星点点，启明星大亮。华雪依嘟着嘴，坐起来揉揉肩膀。墨言正想道歉，突然听到森林中传来一声声异响。而一双双湛蓝色的眼睛出现在丛林中。“是狼群！”墨言大叫道，华雪依见状吓得面无血色，下意识地向墨言靠了靠。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墨言拾起旁边一根粗木，下定决心要舍命保护华雪依。“言哥哥。”华雪依刚想叫住墨言，却见墨言大喊一声冲进了狼群。虽然墨言不会武功招式，但毕竟身怀绝强内功。全力一棍扫去，带着纷飞的罡气，当即两三只野狼毙命。可是，畜生毕竟是畜生，久居无妄森林的狼群，无论在韧劲还是攻击力上都赶得上普通的狮子，而墨言又不得巧力，任意挥霍着内力。面对悍不畏死的狼群，墨言渐渐不支，身上也受了大大小小的伤。华雪依看着奋力搏斗在狼群中的墨言，泪水不断留下，哭喊着奔向墨言。墨言跃到华雪依旁边，一棍扫开扑来的饿狼，鲜血迷糊了眼睛，嘶哑着声音道：“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华雪依哭着摇摇头，紧紧抓着墨言的衣角。赤螭此时如虫蚁无异，虽然心疼主人，但也无能为力。华雪依的哭声很快被疯狂的饿狼的低吼声和痛嗷声淹没。墨言下意识地挥动着残缺的木棍，身上的痛楚已经麻木，只有牵着的小手不能放。当墨言丧失意识，跪倒在地的时候，最后一只恶狼也断了呼吸。 华雪依搂着浑身染着鲜血的墨言，哭喊着，浑然望了自己懂医术。仿佛自己的亲人即将离世般的痛苦击碎了她幼小的心灵。 当墨言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缠满了衣带，旁边睡着只穿着衣衫成条的华雪依，篝火渐渐熄灭。墨言推醒了华雪依，张着干涸的嘴唇，问道：“你没事吧。”华雪依见墨言醒来高兴得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