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错付
我仿佛遭了晴天霹雳般，有什么东西在我脑中轰然炸开。 “你以为宁天遥的动作殿下不知道吗？你以为他真的这样有本事凭借一人之力便能在殿下的地盘抓到殿下和太子的把柄？你以为他真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没人动得了他吗？本来那一次刺杀中我们就是要夺回账册，若不是殿下顾着你，他早死一百回了！哪儿还有命在这里风光无限，耀武扬威？你知不知道殿下牺牲了多少得力的大臣，蜀中一半以上的官员啊。为了你，他宁愿看着他们家破人亡，只是因为他爱着你，爱得发了疯，他不想你因为宁天遥而恨他......” 李梁是何时走的我不知道，我只是定定坐在那里，任泪水肆意横流，夜风再冷也冷不过我的心。 这样的真相我不知如何去承受。是了，天遥再有本事也不可能那么顺利的拿到账册，即使师兄再厉害也不可能在回京的路上一点阻碍都没有。对天遥的暗杀，有一次就可以有两次三次。我依稀记得那场刺杀中，璟钰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那样挫败的样子，是我一生不曾见的。 我曾经无数次矫情做作的为容永吉一家感怀伤神，如今方知，他们的灾祸都是来源于我。若不是璟钰爱我这样深，怕是天遥不能活到今日，璟天他们也不可能一朝扬眉至此。他为了我竟甘愿断送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仕途。我何其有幸，能有他，又何德何能承受他给我的这份爱？ 再见璟钰是在皇后娘娘的寝宫内。彼时我正和婉情陪皇后娘娘聊天，婉情八卦的讲述了我和天遥的故事。皇后似乎很是钟意天遥，说他是难得一见的少年英雄，是个有前途的，将来必是错不了，和我也很登对。 我心内暗喜，觉得我的眼光还真不错，凡是我身边的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蜀王，蜀王侧妃到！”门外的小太监高声奏报。 我还沉浸在刚才的喜悦中，听到璟钰来了，瞬间抬起头。 我有几个月未曾见他了。他依如从前的俊美，下巴微微抬起，像是没有人能比他更高傲般。在眼神落在我身上的一刹那，好像被刺痛般眯了一下眼睛，定定看着。 一旁小腹微隆的凤芜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他才反应过来同凤芜一同行礼。凤芜倒是变了许多，再没有了当初的英姿飒爽，因孕期些许的臃肿倒显得丰腴不少。衣着再不如当初那般张扬的色彩，只是浅浅的月白衣裳，淡雅素净。只是眼角眉梢依旧凌厉，不苟言笑，与璟钰的表情如出一辙。 “快赐坐。”皇后看着凤芜笑得合不拢嘴：“本宫说了多少次，你如今怀着孕呢，不必再行这些礼数。” 一旁的宫女扶着凤芜坐下，璟钰却是看也未看，自顾坐在侧首喝起茶来。 “如今臣妾的身子还不重，没有什么大碍的。”凤芜略欠一欠身回应。 “眼看着你这肚子一天天涨起来，本宫真是高兴，这可是咱们皇家的第一胎，可马虎不得。” “瞧母后高兴的，要是大哥和三哥有了孩子您更有得乐了。”婉情笑道。 “是啊，要是你们都成了家，本宫就可以享福了，省得整日为你们cao心。” “那母后得催着点阿音了，不然就赶快给她和天遥指了婚吧。” 婉情一句玩笑话说完，璟钰手中的茶盖脱手而落，啪的一声掉在了茶杯上，声音之大震慑了整屋的人。 “娘娘，臣还有些公务，失陪了。”说完也不等皇后回话，径自离去，留下凤芜自己不闻不问。 凤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不知所措，怔愣片刻，向来不善应酬的她破天荒的陪着笑脸，希望皇后娘娘不要责怪。 皇后倒是不在意，估计璟钰的性子皇后也是了解的。 我偷眼看了婉情一眼。她脸色平静的吹着面前的茶水，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般。我知道她是故意说那句话的，这样做无非就是提醒璟钰如今他有了孩子，而我也有了爱自己的人。我倒不知这样牲畜无害的一张小脸儿，心思倒是比以往深沉许多。 送走凤芜回来的路上，我的心情更加沉重。我不能忘记凤芜临走时的忧伤眼神和决绝的话语：“兰音姑娘，我不是故意要和你抢殿下的，再多的解释我也不想说，我只想告诉你，殿下他依然爱你，也只爱你，若是你能回心转意，我愿意离开......” 决然转身的刹那，和我当初认识的那个凤芜分毫不差。我知道她过得并不好，以璟钰的性子断然是恨极了她的，可是这些事情终归不是她的错。是怎样的深爱才会令一个女人不顾自己的想法，只为了能让爱着的那个人快乐。 正思索间，婉情紧握住我的手。我抬头就看到了望月亭中那个忧郁的背影，仿佛整个人都隐藏在巨大的忧伤光影之中。 璟钰负手立于望月亭中，眼神看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婉情紧张的拉着我向另一个方向行去。哪知他身后像长了眼睛一般，在我们要离去时突然叫住了我。 “阿音。”声音低沉的让我心痛，他转身慢慢走下阶梯，来到我面前。“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蜀王，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劝你还是放手吧。”婉情将我拉至身后：“你们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何苦互相打扰。” “我如今的生活都是她给我的，怎么算互相打扰？”璟钰凛冽的看着婉情，这样冷的气场让婉情招架不住，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婉情，”我拉住她：“你先回吧。” “阿音......” 她还想说什么，被我拦住：“起码我们还是朋友，总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 婉情点了点头，带着宫女默然离开。 我转身回望璟钰，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整个太阳，将我罩在他巨大的阴影里。我莞尔：“有几个月没见你了，又变帅了。” “阿音，这件事情我可以解释。”他向我走进一步，表情再凝重不过。 我原本不想提起这事，可他偏偏不能让我如意。“该说的李梁都跟我说过了，璟钰，凤芜是个好姑娘，珍惜她好不好？” “凤芜怎样，我比你更清楚，可是我爱的那个人是你。”他激动的伸手抓住我。 “可是你已经有了她，而我也有了天遥，我们是不可能的。” “我可以休了她。”他说得轻松，就像是说今天中午我吃的是红烧rou一样简单。 “那孩子呢？”我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我都可以不要！”如此绝情，倒是我没有想到的。 “不要？你知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的语气再不能平静。“那是你的孩子，他身上流着你的血，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可是他不该来到这世上，他不是我想要的孩子！”璟钰眼圈红了起来。 “他该不该来到这世上不是你说了算的！”我咬着牙说道：“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是他自己无缘无故闯入你生活的吗？是凤芜自己勾引你让你与她有了孩子吗？不是，都不是！是你喝醉了闯下的祸，你让无辜的凤芜和孩子来承担后果吗？你怎么能这么残忍，这么没有担当？” “我残忍？难道我还残忍的过你吗？”他眼睛更红了，我生怕他一下子哭出来。 “你早就喜欢宁天遥为何不对我说？这么多年来，我唯一毫无保留的相信的人便是你。你给了我那么多希望，给了我那么多开心的日子，却最终弃我而去，难道你就不残忍吗？” “是，都是我的错！那你惩罚我好了，怎样都行，杀了我也没有关系，可是凤芜和孩子没有错，凤芜对你的爱更是没有错。你那样对她，在她怀孕的时候不理不睬，甚至抛下她独自离去，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这些错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我，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凤芜。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让你伤心至此，这都是我的错！”我喊的眼泪都下来了。 “别说了，别说了......”璟钰再控制不住，一把抱住我：“阿音，别说了......我求你别再说了！”他像个孩子一般几乎哭出声来，“我不想你离开我，不想你疏远我，我不要，不要这样......”抱着我的双手又紧了紧，几乎是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方能安心。 “你知不知道，本来我是想和宁天遥争一争的，本来我都想好了等你回来要如何讨好你，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从来没输过，从来都没有，我也不相信我会输给他。可是......可是当我最伤心的时候却犯下了这样的错误，让我所有的计划都化为泡影，你知不知道我心里的感受？阿音，我不想失去你，不想你从此后属于别的人......” 璟玉的每一句话都震颤着我的心灵，他那般高傲的男子，如今却趴在我的肩头失声痛哭，是有多绝望才会如此，怕是这辈子他都没有这般放肆过。 我伸出双手环抱住他，任眼泪打湿他的肩头，就让我再抱他一次吧，就这一次。我只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像现在这样抱着他哭泣了。 爱分为好多种，相爱是最好，错爱是最痛。璟钰对我，终究是错付了。 我不能否认自己对他有过好感，也有过些许幻想，只是这些仅有的希望都在蜀中我见到天遥的刹那间幻灭，我终究还是爱着天遥的，这份爱太自私，不能分出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