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蒙骜的愤怒
赵佶连夜奔逃了二三十里,不是他不想快马加鞭。而是他遇到了技术性难题,车坏了。 这年月的马车,轮与车轴之间就是一个套圈。根本就没轴承这一说,经过连续不停赶路。本就脆弱不堪的车轴再也承受不住如此破坏性使用,堪堪行到半夜便断裂开来。 好运气终于用完了,赵佶现在是欲哭无泪。只能一边派人赶往前边村镇雇佣马车,一边围着马车打转。 城镇似乎很远,一直到日上三竿。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赵佶更加烦躁。他知道云玥不是好相与的,三十几里路对于骑兵来说。那简直就是玩笑,就凭身边这十几个人。还不够给骑兵们塞牙缝的! “侯爷,公主殿下似乎有些烦躁。急着要找她的侍女!”一名管事模样的家伙走过来禀报。 “不是给她安排侍女了么?真是麻烦,那齐国太子也是的。她都嫁做人妇了,居然还惦记着这丫头。那云玥可是好惹的,真是麻烦。”赵佶心里好像长了草,现在他还哪里有心思管这些琐事。 一路赶着出了函谷关,本以为云玥出使楚国。这一趟说不定有惊无险,却万万没有料到。这货居然追了上来,暗桩看得不错。全大秦,穿那种盔甲的只有云家。据说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等闲人得一套而不能。 抛弃了辎重,抛弃了大队。他只想尽快回到赵国境内,只要回到赵国。便有强大赵军保护,就算云玥那些人刀枪不入。毕竟也只有几百骑而已,若是被赵军大队包围,一样会落得一个战败身死的结局。 “这些奴才是怎么办事的,去了半天连个影子都没有。等回来,老子怎么收拾他们。”赵佶挥舞着马鞭,气哼哼的说道。 他终究是等不到手下归来,大路上烟尘四起。闷雷一般的马蹄声好像从天边滚过来。赵佶的脸刷一下就白了,他知道这是骑兵的声音 “快……!备马!”赵佶不愧是大赵侯爷。颇有一番临危不乱的气势。面对强敌到来,赵佶很快镇定下来。做出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逃跑。 云家骑兵的目的就是救出绮梅,至于他赵佶责是可有可无。毕竟没有杀父之仇,即便有夺妻之恨。也属于未遂范畴。想必夺回绮梅公主,兴奋之余那位云侯不会赶尽杀绝。 赵佶犯了一个错误,他出来的时候是随着绮梅公主一同乘坐马车。现在要骑马,马匹自然是不够的。他的那些随从现在都争着逃命,谁会将马让给他。侯爷的名头。在时候屁用都不顶。 那些骑兵能够如此快速冲过来,必定已经击溃护卫军卒。两千人都挡不住,何况这十几个人。那些随从还有几名只是仆役,根本不是行伍出身。战斗力更是渣渣一般的存在,让他们御敌还不如自杀来得痛快。 赵侯爷叫了几声,发觉没人搭理自己。回头一看,他的那些从人已经跑出了数十步远。身后除了那辆断了车辕的马车,只有两匹没有卸套的驮马。那驮马身上根本没有鞍具,就算是想骑他也没那个本事。 “回来,你们这些混蛋。给老子回来!”赵佶蹦着高的叫嚣。却没有丝毫回音。那些随从们根本听不到这位赵侯爷的哀嚎,马鞭抽得山响只顾着自己逃命。 那些黑甲骑兵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清楚那狰狞面甲。远远的数百骑狂呼乱叫,好像一堵黑色的墙压过来。 “我是赵国封侯,我是……”赵佶拼命摇动手臂,报出自己的字号。一般说来,这年月作战只要不是刻骨仇恨,都会放这些贵族一马。毕带兵将领都是贵族,谁都有道走窄了的时候。在这个战乱的年月,说不定谁就能求着谁。 俘虏了贵族。换俩钱花大家你好我好过个肥年一团和气。这才是正经过日子人,真要将屠杀进行到底的,除了山顶洞人这些年也就出了一个白起。最后这位坏贵族的武安君,也被秦王五马分尸车裂于市。白起的例子告诉大家。破坏规矩的下场不是一般惨! 赵佶想凭借贵族身份躲过一劫,不过出一些赎金而已。却没有想到,他张牙舞爪的样子,引起了杀才们浓厚的兴趣。对于勾起他们兴趣的人,他们一般都是用弓箭热情迎接。如果不死,接下来便是马刀款待。 赵侯爷没有等到马刀款待。拼命挥舞双臂的赵佶被数十支羽箭射成了刺猬。临死还睁着眼睛,不明白为什么云家骑兵这样生猛,敢于破坏规矩。 黑甲骑兵轰然从赵佶尸体旁踏过,泥土与烟尘覆盖了这位大赵侯爷的尸体。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这次出使居然是终结生命的亡命出使。 夹杂着汗水与污泥,云玥的脸好像一个小花猫。当他掀开车帘看到绮梅那一刻,不知为何烦躁的心情一下便消失不见。绮梅在车里愣愣看着云玥,身旁小侍女早已经吓得跪伏在车厢里,浑身抖得好像风中落叶。 四目相对,两人竟然是久久无言。谁也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静静看着对方。云玥的动作好像定格,一手撩着车帘一手按着车厢板。 杀才们急得发疯,不知道侯爷究竟看到了什么。千万不要是绮梅公主的尸体,若是那样侯爷会发疯。他会一直杀向邯郸,即便云家侍卫再过勇猛,也会被海水一般涌来的赵军吞没掉。 也不知道对视了多久,云玥一下子扑过去。将绮梅抱在怀里,绮梅只不过略一挣扎,身子便软了下来。 当云玥抱着绮梅钻出马车时,整支队伍都欢呼起来。杀才们将带血的马刀举过头顶,欢呼声直冲云霄。 赵国使节在自己防区内被杀,这年头可算得上国际纠纷。其后果的严重性,可以引起两国一场激烈的局部冲突。 蒙骜接到地方官的报告,差点儿昏过去。这些天三晋使臣纷纷出函谷关回归自己国土,刚刚送走韩王安。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魏国使臣也途径东三郡,蒙骜亲自护送这两波,本想着返回再护送赵国使节。却没想到,人已经横死。据说尸体被踏成了泥。连他亲妈也不一定认识。 “云侯,你这样做会引起战争。这个责任由谁来负!”蒙骜虽然是统兵大将,但爵位没有云玥高。人家云玥是封侯,乃是大秦封臣。他蒙骜。只不过是个彻侯封地规模距离云玥低了一个档次。 事实证明,不但官大一级压死人。爵位大一级,也可以产生同样的效果。面对态度嚣张的云玥,蒙骜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东三郡距离咸阳城千山万水,即便是最快的加急也得十天一个来回。没有吕不韦和秦庭的指令。他也不敢对这位位高权重的典客大人不敬。 “这赵佶入我云家封地,杀我云家仆役。还抢了老子的老婆,你说我应该不应该干掉他。相信,若是他偷摸摸进入你家。杀了你家仆役,又绑了你老婆。你连使团里面的一只蚂蚁都不会放过,算了蒙将军。 你知道我这次是出使诸国,为的就是你东三郡的安全。你的封地也在这里,你不想六国联军打过来,丢掉封地再跑回函谷关吧!” 云玥喝着茶水,优哉游哉的跟蒙骜磨牙。他知道。没有秦庭的命令。蒙骜不敢动他,即便吕不韦想玩阴的。也绕不过秦庭去,即便是吕不韦也承担不起擅自杀害自己的后果。现在他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华阳太后,赵姬,荆二都或多或少的站在云玥一边。论起整体实力来,云玥一点都不怕这位未来十年纵横大秦朝廷的相邦。 “哼!若是赵人知道了,必然兴兵。你知道,就因为你一个冲动。会死多少人么?”蒙骜拍桌子瞪眼睛,大义凛然的样子。很有几分政治家的风采。 “蒙骜,别跟我玩什么道义这一套。都是带兵的,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老子说什么聊斋啊!” “啥?”蒙骜被云玥说得一脑袋小星星。 “呃……说了你也不懂。聊斋是一部说神神鬼鬼的书。我的意思是,都带过兵。没吃过猪rou,也见过猪跑。打仗是个怎么回事儿,都门儿清着呢。我杀人多,你蒙骜杀人也不少吧。听说去年东三郡有民变,你一下子就吊死三千多人。 从函谷关一只到东周城的管道两旁都吊满了。听说天上的乌鸦多得好像乌云,连日头都遮住了。那时候你怎么就没有点仁慈之心,想着少死点人?他娘的在老子这里装菩……装好人,你算老几。 这地方本来就有赵国几座城,就算没我这事儿,赵国想要回去,你会给?还不是得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云玥一顿抢白,差点儿将蒙骜噎死。蒙骜气得头摇手颤,指着云玥乱哆嗦。当初这小子在自己帐下,怎么就没想着找个理由把他给黑了。留着现在气人,偏偏官位与爵位都高,奈何他不得。 “别这副样子,气死了也不能拿本侯给你抵命。再说了,不就是死一个赵国侯爵你至于么。反正你也治不了本侯的罪,老老实实往咸阳一报。朝廷让你怎么做,你便怎么做就是。何必在我这里磨牙,吵嘴你又不是对手,为难自己的事情还是少干。” 云玥说得语重心长,蒙骜的胡子一翘一翘。很有想上前将云玥砍死的冲动,不过看到云玥身旁那三个不怀好意的家伙。也只能忍了,说不定自己还没扑过去,就被那个黑大个射上一箭。 想想云玥说得也对,自己在云玥这里磨蹭什么。等候朝廷君令才是正途,无论怎样要动云玥还得有朝廷命令才行。 “云侯,蒙某不与你做口舌之争。请恕蒙骜无礼,朝廷没有令旨之前。还请侯爷待在这东周城中!” “你这是要拘禁我?你要知道,本侯这次是出使有多重要,耽误了行程你负责得起?”云玥斜着眼睛看向蒙骜,身后两个家伙蠢蠢欲动。蒙骜的亲兵都将手搭在剑柄上,铁塔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踪迹。云玥相信,只要一打起来,这货肯定出现在房梁上。云玥就弄不明白,一个缺少一只手的人,靠假肢过日子的家伙,是怎么爬上去的。 “云侯出使似乎要走武关,您手里没有朝廷关防。蒙骜自然要禀报给朝廷知道,云侯。本将提醒你,你是大秦侯爵我蒙骜也是。虽然我不可以随意诛杀云侯,但云侯想在这东周城对付我蒙骜,怕也是千难万险。咱们彼此互相留点香火情吧,一切都交由朝廷定夺。告辞了!”蒙骜说完,一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动!”云玥的声音在身后远远传来,言语中似乎有戏谑之意。 “侯爷,难道咱们真的要被蒙骜扣在这里?万一吕相使坏,侯爷的安危可就……”老姜见蒙骜出去,赶忙凑过来说道。 “怕个鸟,一个赵国使节而已。死了也就死了,王陵还随着白起坑杀了四十万赵军降卒呢,你看看现在还不是开衙建府起居八座,官拜秦国上将军。朝廷现在还要用我,吕不韦也不会拼着与华阳太后翻脸的危险来对付我。 他蒙骜要留,咱们就在这东周城留几天。反正大队辎重还没跟上来,你派人去给王翦将军传个话。让他到这里与咱们汇合,让老子想想究竟是先去魏国还是先去楚国。 赵国是不能去了,去赵国会被人剁成十八块喂狗。” “诺!”老姜赶忙领命去办。 云玥在东周好像没事人一样,可他的所作所为却在咸阳城里引起轩然大波。 “哼!云玥此子的确大胆,本相借着这个由头便可将云玥斩杀。传令蒙骜……!”吕不韦看过蒙骜的奏报拍案而起。 “相邦大人不可!”茅焦赶忙起来劝谏。 “哦,先生有何高见?”吕不韦有些不解的问道,按道理说这样干掉云玥没有任何负担。况且蒙骜是自己人,只要下一道手令保管干得妥妥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