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楚国后宫
紫烟宫是后宫里除了朝夕宫以外建筑的最奢华的一座宫殿，内部更是精巧炫丽绝伦，每一处细小的细节都可以透露着楚王对于妃子的无上宠爱。 司琴先行一步到正殿的檐下着守门宫人通传：“请通传，长公主来给吴王妃请安了。” 芈凰恭敬地等在紫烟宫的大殿内，片刻之后才有一个老嬷嬷领着四个侍女出来对她见礼：“奴婢们给公主请安。” “刘嬷嬷免礼。”她还没有弯下腰，芈凰应笑着半扶住她，同时往她身后的大殿内看了眼道，“母妃在殿中吗？我来给她请安，也特地送些选城带回来的特产。”这特产自然是选城满大街都有的，叫司剑随便买的，整个后宫几乎人手一份，就连楚王她也留了一份。 “在呢。”刘嬷嬷道，也不刻意的多言热络，也没有多少恭敬，起身就引了芈凰进去。 芈凰似乎习以为常，淡定地跟在刘嬷嬷身后。 司琴也是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守礼地跟着。 吴王妃所住的紫烟宫，可谓极尽奢华，大凡整个楚国后宫能拿的出手的物件大概都被搬进这座宫殿里，就连她身下现在躺的那一张白玉缠金丝王妃榻，据说就是曾经楚王为了弥补他所犯下的种种过错，特意找人从缅西运来的一整块白玉雕琢而成，金贵至极，正如她眼下在后宫的地位身份，无人能及。 因为恰逢得适，先是陈王后病故，又上无太后压制，楚王还爱她如珠如宝，吴王妃除了没有一个王后的头衔，身分和地位如今绝对是整个后宫最高。 芈凰进去的时候，吴王妃正手里挂着一串上等的紫玉佛珠，好似念念有词，脸上同样也是和颜悦色，和三年前无异，看到她进来了还作出一副欣喜莫名的情状，“凰儿，回来了！” 吴王妃的样貌虽不是绝美，但也算是出挑的，而且又是个会笼络人的脾气，宫里上上下下都夸赞她娴良淑德，若不是碍于陈国公的权势，又娘家背景着不丰，恐怕早几年就当上了她名符其实的王后。 前世的时候芈凰就一度好奇，楚王为什么会将这么一个中上之姿的吴王妃看在眼里，要说宫里比她漂亮的年轻妃子多了，可是今世混迹皇家学堂还有将卒之间十余年，她明悟，那是吴王妃比自己的母后更会得人心。 常言道，得人心者得天下，军队中如此，百姓中如此，后宫之中，也是如此，得圣心者得天下。 “母妃！”芈凰一脸含笑地率先迎上前去，比之刚才觐见楚王还多了几分热络。 吴王妃在人前人后一直以将芈凰视若己出自居，所以也没让芈凰对她行全礼，只行了半礼，才出声道，“别多礼了！嬷嬷给公主看座！在外面可是瘦了，可是吃了好些苦头？” 芈凰没有依言就座，反而展开衣袖在原地转了一圈，笑着问道，“母妃，可看凰儿如今是壮了还是瘦了？怎么我感觉如今我的腰身更强壮了！”曾经蠢笨不堪的她，重活一世，也学会了这般如戏子般在人前演戏，虽然演的不甚很好，但是她给个笑脸出去，时不时也能收个笑脸回来，这也许就是人情往来。 只要她不蠢笨地做绝了，就没有人会上赶着绝了她的生路。 司琴也在一旁凑趣道，“今日，萧公子也是如此一般让我家公主检查，是胖是瘦呢？呵呵。” “一个公主，要那么强壮能有何用？！”吴王妃也是半是嗔半是笑地斜躺回王妃榻上道，“不过如今你父王已为你指婚萧相国之子，你是胖是瘦都由人家去关心，母妃才不关心。” 芈凰笑道，“母妃连您也和这没脸没皮的丫头一起打趣人家。” 就连刘嬷嬷也笑了笑，不过这笑意带着几分冷就是了。 吴王妃摆了摆手，这几日为了芈凰与萧琰的婚事，她那嫡亲女儿可是闹了好多回，再听到这事不免多了几分烦心，“好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大家都不要笑她了。这事大王都作主了，你就安心待嫁吧。” “谢母妃开恩！司剑快将我特地为母妃搜罗的选城特产送上。”芈凰热情地张罗着送上特产。 “是，公主。”一包包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土香菇，灶饼子的土特产被司剑用一个个精美的宫庭玉盒装好盛上。 刘嬷嬷看都没看上一眼那礼盒就叫人迅速收下，不是特别诚心地开口夸道，“长公主对王妃可真是有‘心’了！” “还是凰儿惦记本宫。”吴王妃漫不经心地放下佛珠，由下面的宫女伺候着尝了一片新出做好的烟云糕，才继续道，“东西叫下头的人送来就是，劳累了这么久，不用亲自往这里跑一趟。” 芈凰知道这就是场面上的话，当不得真，“横竖女儿回了宫也是闲着，礼应过来看看母妃，以免母妃为儿臣担忧，顺便也过来讨口热饭热菜吃。” 司琴陪笑道，“依奴婢看公主根本不是来看娘娘，怕是惦记着娘娘这儿小厨房里的大厨才是！” “就你多嘴。”不过不得说，吴王妃这里真是什么都好，就连吃喝用度都无一不精良，她的外公再有心，手也伸不进这皇宫大院来，何况这里面还住着一个手眼通天备受宠爱的吴王妃。 吴王妃受用地玉手一挥，“晚膳时间将至，刘嬷嬷，那叫人开席吧！” “是！”刘嬷嬷答应着出去准备，迎面就有个女子就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在这紫烟宫甚至后宫里，独一份，当然要属吴王妃的亲女，三公主芈昭。 “母妃，快开席，饿死我了。” 芈昭就是个先声夺人的主，人还在宫院前，声音都已经传到大殿中，不待片刻便一身火红簇新的骑马装跑了进来。 坐下狠狠灌了一大杯茶水，才缓过气来，仿佛才看见芈凰的到来，“大姐，你什么时候回来？！”既不请安，也不问好，而是直呼大问。 吴王妃暗地里嗔了三公主一眼。 芈昭还是有几分害怕自己的母妃，于是只能小跑到芈凰身边，挽起她的手臂，一个劲地撒娇，“大姐，不好意思，刚才和几个要好的闺阁小姐，玩的记错日子了，我还以为你明日才回来呢！你不会怪我吧？” “没事，这不是你正好也回来了，大姐这里也有一份选城特产送给你，也不用再多跑一趟了。”芈凰笑笑表示理解，这个三妹，从前世到今生都是这样。 “我就知道大姐，对我最好了。”笑咪咪地叫着大姐，芈昭现在心里不知道多恨，父王将萧琰指给了她，那她怎么办？ 在她进来片刻后，又有一个宫女传话，“禀娘娘，二公主前来问安！” 芈昭表示稀奇，“今天是什么日子，难得大姐二姐都到齐了，四妹五妹六妹不知道她们过来不？” “这有什么稀奇的，你在宫外玩耍的时候，只有你二姐晨昏定醒不错的前来问安，本宫念着其他公主还年幼，就暂时免了她们的规矩。”吴王妃对于这个二公主态度显然不止一点的冷淡，这是她立的规矩，所有公主如果还想在宫里安安稳稳待到出嫁之日就得好好恪守，没看到就连长公主也要看她脸色过活。 说话间，一个异常温婉安宁的女子徐徐走了进来，正是同样一身佩绶公主常服的二公主，芈玄，面对唯首的吴王妃有礼地做足了全套，“玄儿见过母妃，母妃今日一切可还安好。” 恭敬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问安。 “嗯，一切尚可！”吴王妃见此，良久才冷淡地嗯了一声，算是让她起身。 传闻，在楚王未登基前就与吴王妃曾山盟海誓，定立鸳盟，二人情投意合，若不是陈王后仗着陈国公的权势威胁楚王，如今也轮不到她芈凰为嫡长公主为尊，但奈何命运如此，吴王妃不仅让陈王后夺了王后之位，还让一小小的宫女先爬了楚王的床，有了芈玄，芈昭因此也只能永远地屈居于三公主这个位分了。 芈凰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这样的戏码在她未离京前，几乎每天都上演着，有时是二公主，有时是她自己，没有什么好多说的，无非就是一处后宫戏。 大家都得陪这两位“主”，演着，方才能得其“恩赐”苟活于这深宫广院之中。 —————————————— 一场宫中小宴就这样以芈昭，吴王妃二人为主角，听着她们的欢声笑语，然后在芈凰的时而附和，和二公主的安静中度过。 饭后，芈凰从那座繁华的宫殿里出来，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对着久未见面的二妹真心地问了声好，“二妹，这三年来一切可好？” 银白的月光照在芈玄只是清秀的面庞上，少有的流露出几分温和的笑意，“多谢大姐关心，玄儿还是老样子。” 芈凰点了点头，“老样子就好。”在这楚国皇宫里就怕吴王妃再想出什么妖蛾子来整你。 二人仿佛姐妹一般，十分有默契地你一言我一语地边走边聊。 “近来可还喜欢看什么书？” “嗯，正在看伤寒症的书。” “可是为了父王的病？” “还是大姐最了解我。” “所有人中，只有你最关心父王了。” 芈凰立在一片树影下，回首错目看着身边的二妹，与自己相似的境遇，母妃早逝，在宫中孤苦无依，可是自己若不是重生岂能有“幸”养在王妃膝下，而二妹就不知道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从前世的记忆里，就可知二妹以后不仅过的很好，而且还在楚国与庸国之战战败之后，被吴王妃和亲远嫁给庸国皇子为妃，可是谁知后来，这位皇子在庸国却夺位成功，而二妹也水涨船高，成为庸国第一宠妃，果真这皇宫之中都绝非等闲之辈。 芈玄立在树影之外，淡笑着回应，“我只是想多向大姐学习，虽然不能济世安邦，但至少也能为父王分忧。” 芈凰同样淡笑着回应，“二妹，真是有心了。”也许正是这样，后来她才会被父王以丰厚的嫁妆远嫁和亲给战胜国的庸国皇子成为宠妃吧，唉，今生对不起了，大姐只能为你另寻一条出路了。 ———————————————— 彼时，紫烟宫的大殿上就剩下吴王妃，三公主，刘嬷嬷等几个亲近之人。 送了芈凰出门，刘嬷嬷回到殿中就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道，“娘娘，您何必对长公主如此热络——” “母妃，大姐可是抢走了我的姻缘！”三公主的嚣张跋扈的脾气，在无外人在场之时，显露无疑，她对萧琰痴恋多年，直等他金榜题名高中状元就准备向父王请旨，可是他现在却要另娶他人。 怎么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rou，三公主的这个脾气着实是叫吴王妃头疼，“你这样张声叫骂又有何用？谁叫你不如她一样本事，能叫人家萧琰当庭请旨赐婚，大王念在长公主功在社稷，能不答应吗！” 芈昭依然不依，面色涨红，恨恨地骂道，“可是芈凰，那个贱婢，从小到大，旦凡本公主喜欢的，都要抢了去，周师的欣赏，父王的期许，还有萧公子的爱慕。母妃，这次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让她再抢了我的萧琰哥哥，不然女儿就不活了！”在她眼里，萧琰的未来只能有她，别的女子谁都不行，那些暗中喜欢过他的女子，大多被她给解决了，可是这个芈凰从小到大不知道是不是交了什么好运，好像无论什么陷害都能被她侥幸躲过。 “的确不能让陈国公再攀上萧家这棵大树，否则他们两家联姻成功，昭儿你可是一点活路都没有。” “嬷嬷，大王今日来了吗？” “没有，大王已经去了娴妃娘娘的住处。”娴妃娘娘入宫才三年，她虽然年轻，可是楚王老矣，所以至今无子无女，近两年不知道怎么的常与二公主形影不离，好似亲生母女，就连楚王那个老病鬼也常夸赞二人情同母女，又面似姐妹。 那大殿有一扇窗口正好朝向庭院之中，熟知前堂境况的吴王妃一直站在窗口目送芈凰和芈玄二人的裙裾翩飞拐了出去良久，直至紫烟宫宫门落锁，本来和颜悦色的眼睛里才突然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 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