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枉死城主
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走进殿来,身后八名女侍,分成两排,左右各四,皆佩戴长剑,神色凝重。那老者年纪颇大,却是鹤发童颜,神色悠然。只见他手拿蒲扇,面带微笑,在女侍的簇拥下缓缓来到雷鼎跟前。众人一见那老者,慌忙下跪,口中高喊:“城主千秋万代,天下无双!”雷鼎单膝跪地,恭敬道:“属下恭迎城主大驾!”那老者正是枉死城的城主屠人王。 屠人王笑道:“你走之后,火武星君又亲下旨意,叫剿灭怨灵恨殿。想他两番下旨,老夫若不亲走这一趟,星君面上须过不去。将军勿疑,我到此别无他意,乃要一观将军之勇耳。”雷鼎闻言大喜,道:“城主到此,怨灵恨殿也是灭而无怨了。城主少歇,看属下剿灭邪魔,以报城主知遇之恩。” 屠人王道:“将军且慢,我有几句话要问这娃娃。”转身来到那少年跟前,轻拍着蒲扇,笑呵呵说道:“娃娃,你叫什么?”屠人王是祥和老者,谦和有礼,那少年见他慈眉善目,如同仙翁一般,心中不觉多了几分亲近,脱口道:“我叫狼牙。” 屠人王笑道:“很好,你便是狼牙,幸好来得不算晚。”对雷鼎道:“方才我出声阻止,皆因为星君旨意之中,提到两人的姓名,叫我等活捉,送上炎后城火武殿,一个是这怨灵恨殿的尊主皇甫赞誉,另一个便是这个狼牙。”雷鼎奇道:“微不足道的狼精,何足挂齿?”屠人王嘱咐道:“你们将他带回枉死城,好生看着,待我回去再做计较。”四名侍女应声退下,神色甚是恭维。 雷鼎瞧在眼中,突然问道:“城主此番出城,八个婢子看着眼生,可是新来的?”屠人王一怔,反问道:“将军何出此言?”雷鼎道:“城主起居照应,一向都是香果、香草服侍,从未离身,今日不见她们两个,方随口一问,别无他意,城主勿要见怪。”屠人王笑道:“你也是心细之人。她二人我有旁的事吩咐去了,因此不曾跟来。”转身对侍女道:“你们去吧。”侍女转身欲走,只听雷鼎喝道:“慢着!”屠人王道:“将军何意?!”雷鼎道:“属下有些事不甚明了,还请城主答疑。”屠人王道:“何事?”雷鼎道:“这月初一,枉死城里死了两位女子,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她二人是城主的贴身女婢,因此满城皆知。这两个婢子一个叫香果,一个叫香草,既是两个死人,城主差遣何事来着,莫不是去跟阎王办事了?”他此话一出,八名侍女架着狼牙便往殿外跑去,雷鼎大叫道:“与我拿下了!”众人却未及反应,待到晃过神来,侍女和狼牙已然消失于殿外。 雷鼎又惊又怒,转身对屠人王道:“‘城主’,叫属下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如何?”“屠人王”面色阴沉,道:“我自信模仿的毫无破绽,你如何看得出来?”雷鼎道:“当真是惟妙惟肖,连我也瞒过去了。若有破绽,也不在你身上,而是那群婢女。” “屠人王”释然道:“原来不是我学艺不精,且说来听听。”雷鼎道:“屠城主喜采阴补阳之术,他的婢子既是侍女,也是妻妾,平日里风sao媚骨,即便城主在时,亦是浪荡无状,可今日所见,不仅无国色天香之貌,神态之间又甚是恭维严肃,我如何不疑心?所以。。。。。。”“屠人王”笑道:“所以便用两个死人拆穿了我这西洋镜。” 雷鼎面露凶光,雷拳一挥,却见一团清澈的水流凭空出现,雷劲如同石沉大海,劲力瞬间卸去。雷鼎心头一惊,定睛看去。只见水花散去,“屠人王”换了一副模样,连带衣饰变化,一位白衫少女出现在大殿之上。 那少女一经出现,昏暗的大殿也仿佛亮堂了起来:一张红云翩跹的绝妙脸庞,增一分则长,减一分则短,汪汪潭水般清澈明亮的黑眸,如银河明珠,似瑶池芙蓉,顾盼之际,自有清雅高华的气质,令人神为之夺。清风裹着甘泉将她环绕,黑发白衫微微扬起,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清香,映着那羊脂玉般娇嫩的肌肤,一派春意盎然。 大殿之上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众人屏住呼吸,目光闪烁,既恨不得多生几只眼睛将这“人间美景”看个够,又怕亵渎了这位九天下凡的高贵仙子。只是一眼,雷鼎如遭电击,全身一震,脑中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那少女做了一个万福,微笑道:“小女颜玉蟾,这厢有礼了。”声音如天籁清脆优雅,雷鼎禁不住心神荡漾,再看她浅笑之间,两个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地挂在唇边,竟是说不出的和煦动人,似春暖花开,冰雪消融,心中直窜一个念头:“这个女人,我要她。” 他是豪情莽撞的男子,总以为儿女情长,必然英雄气短,平日里只知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从未动过半分娶妻生子的念心思,哪知心念一动,竟这般决绝,心中的欲望一发不可收拾,口中喃喃道:“玉蟾,玉蟾。。。。。。。” 颜玉蟾见雷鼎低着头,口里也不知说些什么,说道:“雷将军?”雷鼎回过神来,脱口道:“人间倾城貌,天上玉蟾宫!人如其名,相得益彰!”颜玉蟾脸上一红,淡淡道:“将军谬赞了!”雪肤红霞,如腊梅披雪,有出尘之姿,看得众人猛咽口水。 颜玉蟾视若无睹,淡然道:“怨灵恨殿和枉死城虽在咫尺,却是井水不犯河水,不知哪里得罪了枉死城,招来了这般杀身之祸?”雷鼎眼神片刻离不开颜玉蟾,道:“玉儿心中明镜似的,又何必问我?自然是火武星君的意思,雷某也是奉命行事。” 颜玉蟾听他唤自己作“玉儿”,心中不喜,蹙眉道:“将军堂堂男儿,也要欺侮我这弱质女流?”雷鼎痴痴道:“雷鼎不敢欺侮佳人,只想做玉儿裙下之臣,被玉儿欺负一生一世。” 大庭广众之下,雷鼎对一女子大献殷勤,实在有失体统,但颜玉蟾自有一股仙圣灵动之气,优雅高傲之质,若是一凡尘女子,雷鼎不过庸色之徒,自然是贻笑大方,但若是颜玉蟾这般下凡仙女,莫说言语无状,就算是磕头膜拜又有和不可?是以雷鼎此言实在道出众人的心声,耳边反复响起一句:“作玉儿裙下之臣,被欺负一生一世。” 雷鼎说得铿锵有力,毫无忸怩猥琐之态。他性子冷热两端,要么杀得水深,要么爱得火热,心里想到便说出来,却显得光明磊落。反倒是颜玉蟾显得些许不自在:“这番言语,将军莫再说了。”雷鼎痴道:“玉儿不喜欢,我便不说了。但这‘玉儿’我便不能改口了。”雷鼎骤然见到佳人,仿似看到了自己的前生前世,好似一声“玉儿”出口,两人便成了亲密无间的佳偶,心中更会一阵狂喜。 颜玉蟾不再勉强,冷冷道:“将军爱叫什么便是什么,小女不会因为一个称呼便忘了你我的身份,就算你叫的亲密熟络,咱们终究只是陌路之人。”雷鼎道:“是不是陌路之人,现在还为时过早。”颜玉蟾道:“小女可不是为了结交将军才来这的。将军说是火武星君的意思,小女在枉死城却有耳闻,但终究只是一面之词。炎后城远在天边,怨灵恨殿之名,莫说火武星君,就连将军怕也从未听过吧?”
此话正中雷鼎心结,不禁暗想:“我今番剿匪,每每问起缘由,城主只推说是火武的圣令,听玉儿言语,也不无道理,这中间怕是有些蹊跷干系。”颜玉蟾又道:“小女怕枉死城里有人挑拨生事,借着火武星君之名,却叫将军火中取栗,来个坐享其成。将军一念之差,莫替人背了黑锅。我家尊主少年英雄,正想为火武鞠躬尽瘁,却没来由的招此祸事。若真是火武星君之命,小女愿随将军到炎后城,星君面前是非曲直,也要辨个清楚!” 雷鼎听她说去炎后城,顿时欣喜若狂,正要答应,却见她神采飞扬,心道:“她为什么笑得这样好看?是了,定是那个什么狗屁尊主!”不由得醋心大起,道:“小小怨灵恨殿,也值得动这么多个心思?如今天兵临阵,你们要如何抵挡?”颜玉蟾见他忽喜忽怒,哪里知道他的心思,还道他不为所动,轻描淡写道:“豪强有豪强的征伐之术,弱小有弱小的御城之道。将军既然遇事不明,我们虽憾不惧。”她腔调清淡如水,字字却是掷地有声。 雷鼎闻言大笑,颜玉蟾亦不气恼,问道:“将军觉得可笑?”雷鼎笑道:“玉儿,你左一口‘怨灵恨殿’,右一句‘我们’,听在雷鼎耳中,却是可笑!”正色道:“玉儿艳绝天下,是神仙一般风流的人物,却站在这穷山恶水之地,与一批鸡鸣狗盗之徒指天画地,简直是花入粪池,仙坠阿鼻,不止可笑,简直可恨!雷鼎自见了城儿倾城绝色,便情难自已,一心想结成神仙眷侣,从此鞍前马后,绝无怨言,不知玉儿有意否?”这番肺腑之言,情深意浓,不禁令人动容。众人见雷鼎大胆示爱,无不佩服,心中却不禁自惭形秽:“这般美女也只有英雄才能相配,我等连看着也是不配。” 颜玉蟾冷冷道:“将军一番情谊,小女无福消受。”雷鼎醋意nongnong:“你消受不起,我倒要看看那皇甫小儿如何消受!”颜玉蟾纵然修养再好,此刻忍耐不得:“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将军枉为堂堂男子汉,连我这小女子也为将军不齿。”虽是恼怒之语,但她神态不变,语调清扬,若听不懂她的言语,还以为她再说着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雷鼎不以为然道:“若我说放了怨灵恨殿老幼,只要玉儿一人,玉儿答应否?我想玉儿冰雪聪明,定知道如何作答。你说我趁人之危也好,落井下石也罢,为了你,雷鼎担些个罪名又何妨,被人耻笑又何妨!” 颜玉蟾听雷鼎言之凿凿,忽然心道:“尊主此时正在紧要关头,偏偏这时候枉死城的爪牙杀了上来,许是他们得了消息,方才有恃无恐。这人说得,不论真假,拖得一时是一时,待尊主痊愈,就是十个枉死城也不放在眼里,保了怨灵恨殿,我区区性命,又何足挂齿。” 雷鼎见她凝神不语,知她动了心思,暗喜道:“待她答应,带回枉死城中,之后再将那皇甫小子的一掌毙了,自然高枕无忧。玉儿,莫怪我心狠,于公于私,你的尊主都留不得了。” 颜玉蟾心意已决,道:“将军的心思,我自然明白。只不过玉蟾不嫁无胆软弱之人,将军闯荡怨灵恨殿,这胆子是有了,却不知是否软弱无能之辈?”雷鼎笑道:“这是要来试我了?”颜玉蟾不语,双手一拍,身旁多了一个人。雷鼎一看不打紧,顿时惊得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