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歃血
因浅一等出海,未遇大浪,海平风劲,行得数日,见一船,稳稳停泊海中。河角樱石龙吉面露忧色。因浅道:“二位怎的?”河角樱道:“观此船,应属挥金,必是烟波公子所征林音之船。”因浅道:“甚好,正可同回,你等怎忧?”河角樱道:“未见船上有一空笼?”因浅望去,果见空笼,道:“空笼怎的?”河角樱道:“必有险事,放了信鹰去,留此空笼。”因浅道:“你也莫猜,速上船探了了事。” 几人方欲登船,远处来船三只,骨硬帆墨,腰炮头枪,围了因浅一等,领头的道:“你等在此作甚?”因浅笑道:“在此作甚,不需告你。”那人发怒,一扬手,飞镖打来,因浅接住,略一扔,在那人船上打个对穿,仍飞许久,方落海中。那人大惊,张口不语。因浅道:“你等何人?”那人道:“我等劫船为生。”因浅道:“原是贼人,你必是贼首,莫讲,我船也无财,你也劫不得,走罢!”贼首指泊船道:“此船之人,先以毒计伤杀我等,我等略休养,便寻此船,在此寻见,断不饶他。”因浅道:“此船之主,是我友人,莫寻他仇,只找我来。”贼首命众贼,围杀因浅一等。因浅运连天若海真气,挥剑鞘,贼人登船,只落得一足,另足未落,已给打下海,十数人皆如此。众贼胆寒,不敢登船,多般兵器,远远投来,因浅轻轻接住扔回,打在贼船。飞镖短剑,打得小洞,长枪圆锤,打得大洞。贼船残破,贼首大惧,哀道:“收兵!再打去,我船皆沉!”众贼怏怏逃去。 因浅一等,速登烟波之船,外板无人,开舱进去,见有四人。一个紫衣老者,银须白发。一个邋遢青年,颈戴木枷。二人并坐。对面二人,一主一仆,皆受绳缚。因浅见邋遢青年是风恶人,心下暗惊,不知他怎戴枷在此。未及深思,石龙吉唤声:“公子!”就跃出,欲解烟波之绳,手将挨到,紫衣老者轻抖衣袖,石龙吉顿觉巨力难抗,退回跃出之地,不差毫厘,心道,此乃神力!河角樱暗道:“我见过此老者。”因浅一等道:“何时见的?”河角樱道:“先我等至南无障海派,楼梯过道见过此人,深觉功高,今一见,果非凡人。”因浅道:“莫慌,功夫深处,是看修为。此人有此神功,必通情理,我与他讲。”就上前,略拱手,笑道:“晚辈长断山派张因浅,那带枷的,是无障海派掌门风恶人,受缚的,是我朋友烟波公子,如此何故,望前辈指教。若有理,随你枷缚,若无理,我断枷拆索,带他等去。”老者冷笑道:“也无理,也不放,你待怎的?”因浅道:“好解,我略运功,你难拦得,就带他走。” 老者听此,暗运力,手掌略翻,凝功成气,迅发两朵,欲切因浅双耳。因浅运连天若海,早瞧出。旁的武人,欲化此术,或化或打,都是消法,因浅轻轻接下扔回,一朵断绳,一朵破枷。烟波恶人双双跳起,一个道:“谢少侠断绳!”一个道:“破我枷作甚!”老者哈哈一笑,说道:“好手段!罢了,说与你听。” 就坐下道:“我是南无障海派老掌门虹古。我派本居海上,打渔为生,颇为清苦。三个弟子,风恶人、风雨声、风背雪,听闻陆上现阴魂,杀之颇可捞金,不听劝阻,987年(蓑朵年)12月,年满十八,均至中原,再无音信,我本道他捞金,衣食无忧,不曾寻他。近日阴魂日盛,我忧他安危,至中原探查,听有无障海、南无障海二派,知是他等所创。登门才知,风雨声已死,风背雪云游四方,未曾得见,只寻得风恶人,带了回,套枷锁颈,命其反省。近日遇烟波,对我不敬,就捆了他,占了他船。” 烟波备陈出海遇贼,饮水缺荒等事。 虹古又道:“捕了烟波,不两日,背雪忽至,见了甚喜,问他原委,背雪尽述往事,又道,此番随花婆送金,欲除挥金。我想,此是善举,便允他去。他道,若遇因浅,还需相助,并告知,挥金相见。又嘱我等莫作响,他只报与花婆,船上无人,免生枝节。” 因浅听背雪行踪,心下甚安,拜谢了。 虹古又道:“雨声之死,恶人不知何人所为,还望相告。”因浅道:“那日三屠来时,恶人便走,故不知,随后空好言、青水皆至,害杀雨声,他二人,皆属挥金,与高厌深同门。” 虹古道:“现如今,三山二海是人间饿鬼,贪图金银,没有武人之风,俱拜挥金所赐。”因浅道:“望前辈放了烟波,随我回去,助灭挥金。虹古道:“烟波犯我,未曾补偿,不可放。”河角樱道:“多少金银,我也补得,只管说来。”虹古道:“我无障海派,贫苦惯了,何需金银。”河角樱道:“不要金银,如何补得?”虹古道:“只取他身上一物,是个教训便可。”河角樱道:“何物?”虹古道:“眼耳鼻舌,任选一物。”河角樱道:“烟波公子虽犯您,未伤皮rou,何至如此逼人?”虹古道:“若不允,便不放他。”河角樱道:“我可代为受罚,随你割取。”虹古道:“他之过,割你作甚?不可!”石龙吉冷笑道:“老儿只把你我做个消遣,与他说甚?”话未毕,早暗运力,五只小镖疾风一般,直扑虹古面门。眼见打到,虹古“呸!”地一声,五镖齐落。怒道:“无名小儿,使这等劣招!”石龙吉心惊,暗想,此人口中吐气,便挡我功。动起手来,我必败亡,如今势危,顾不得风骨,只以阴狠之术灭之,就道:“前辈莫怪,我有一宝物,可做赔偿。”就近前,取一锦囊,玉图金织,百卉缤纷,递在虹古手中。虹古道:“我要此物作甚?”未待问完,石龙吉忽挟烟波跃开,口中念个封字,锦囊变做一青面巨怪,脸有凸骨,口冒巨牙,鼻喷邪雾,血眼乱颤。抓了虹古便吃,几口下肚,收身化法,还是锦囊一个。 风恶人怒道:“贼子,以邪法害我师父,莫走!”就扑来,然颈上有枷,行动不便,也无奈何。石龙吉收了锦囊,冷笑道:“轻轻一捏,老儿化作脓水。”因浅拦道:“莫伤他。”石龙吉道:“怎的?”因浅道:“此囊甚妙,什么来历?”石龙吉道:“此囊之源,本是一人,于羊鸣地狱受苦,狱有一千零二十四万斛胡麻,每一百年,取一胡麻去,胡麻取尽,苦方受尽。此人受苦毕,惧堕轮回,央我化之为怪,锦囊为形,替我封敌。”因浅道:“既如此,其必听你言,不敢有违。”石龙吉道:“确是。”因浅笑道:“你唤封,他便收敌,唤什么,他却放敌?”石龙吉道:“唤声“解”,他便放敌。”不想此“解”一出,囊果又化怪,吐出虹古。石龙吉道:“坏我大事!”因浅笑道:“莫怪,确是有意放他出。”石龙吉道:“放他作甚,早日捏烂,没有祸患!”因浅道:“你以阴狠之术制敌,有失风骨,他怨念百年不散,更殃后人。待我使正术,光明正大退敌。”
虹古既出,杀气盈盈,运足真力,疯乱打来。众人接不得,都退下,黎离道:“浅哥哥,莫惹他,走罢!”因浅道:“莫慌,保你不伤。”说话间,虹古使一记阔海落霞,双拳聚力,狠绝砸来。因浅运连天若海,双指轻架,已是拦住,身不受伤,脚下甲板却是碎裂,脚陷板中。因浅心道,此人确有功力,然我连天若海取天地之气,早无丹田拳大真气之限,身内无一丝真气,欲用时,取之自然,却是无穷,故不惧他,也莫攻,只耗得他尽,不战而胜。就只守不攻。然斗了百十合,虹古力不见竭,招数不乱反精。因浅惊诧,问道:“常人斗武,皆欲速胜,因久斗下,体气不支,招散力弱。前辈却越斗越盛,为何?”虹古道:“我身心一分为二,一个练功,一个斗武,故精力不绝。”因浅喜道:“如此神功,有幸得见,开眼!”虹古冷冷道:“再不攻来,必受我杀。”因浅道:“得罪,晚辈不敢造次,只以长断山派入门拳招披罗裳应对。”话毕摆拳架,果是披罗裳。虹古怒道:“莫夸口,看拳!”爆出真力,气浪盈船,怒波迫人,周遭海浪飞花,狂风乱卷,虹古双目似狼,白光烈闪,喉内兽呼,两臂抡圆打来,似黑龙出海,直吞因浅。眼见祸至,黎离失色,合身扑出,欲挡此招,受认山拉回,道:“他欲寻死,陪他作甚。”话未毕,但闻一声巨响,浪平风止,众气皆散,黑龙回巢,狼光灭尽。众人看时,见虹古披头散发,双臂低垂,因浅一记直拳,悬在虹古肩头上二寸处,观拳架,果是披罗裳。虹古收功,整发束衣,拱手道:“少侠功厚,老朽不及,谢手下留情,不曾废功。” 因浅一笑,携烟波离去。众人远远见一队船,帆整人齐,不是海贼,近前来,是来寻烟波的,为首的拜道:“晚来误事,致公子受险,望恕罪。”烟波道:“莫慌,幸有浅少侠相救,我欲与之结为兄弟。”因浅欣然应允。二人以水代酒,把盏歃血,烟波为兄,因浅为弟,众人皆贺,欢闹一番,登船破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