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病脉
因浅此言一出,三屠心里猛紧,沉吟半晌,说道:“你胡……胡说什么!” 因浅笑了笑,说道:“虚刺敌肋,实则气走剑脊,凝为兽形,攻敌不备。此乃曲云师祖所创“兽冲剑法”。对也不对?” 掌门曲对山眯缝着眼,缓缓说道:“不错,确是兽冲剑。三屠,你只四十出头,练成此剑,甚是难得!” 三屠冷汗直冒,对因浅道:“我练师祖所创剑法,有何不可?” 因浅道:“练兽冲剑,自无不妥。然此法化气为形,极耗内力,稍有不慎,气散脉断,武功尽失。当今世上,只曲对山掌门有此修为。” 三屠道:“我乃二掌门,天赋不凡,内力过人,有什么怪?” 因浅哂笑道:“我虽不修内力,于修习法门,却心知肚明。武者喜修内力,一因其威力,二因其公道。所谓公道,纵你再是天赋异禀,骨骼精奇,修炼内力,仍需日积月累,缓积跬步,一分年纪,一分修为,谁也绕不开。掌门六十岁上成就“兽冲剑法”,你只四十上下,何能练成?” 三屠听到此处,已是面如纸白,汗如出浆,语塞难言。 因浅双眸凝光,死死盯住他,说道:“除非你练了病脉术!” 病脉术三字一出,三屠心里一个炸雷,浑身剧颤。众人亦是惊呼。 原来,数年前,派内一老武人修内功时心神动摇,走岔了火,险些送命。幸得曲对山及时施救,鬼门关走一遭,回过气来。然就此卧床不起,金石草药,皆无疗效。一日左思右想,只能缓运真气,调养周身大脉,或可续得几年性命,故每日送气入脉,坚持不懈。 常言道,病者知微,久病之人,心思最密。老武人以病躯运气数月,竟发现一条隐脉,细小纤微,藏于主脉之后,常人极难察觉。此脉虽细,却极强韧,且较主脉短了数寸,运气调息,迅如疾风。 老武人有此发现,欣喜不已,此后细心推敲,勤加cao弄,一年过去,竟探出一套运气法门,凌厉狠辣,不留余地。然无奈病入膏肓,纵日日调息,也难违生死定律,心知来日无多,便将所探之法写下,交给曲对山,不久驾鹤西去。 曲对山细观此法,愈觉妙不可言,击节叫好,起名病脉术,一是老武人病中所探,二是此脉细微,是条病脉,便如人们唤长相歪扭、枝骨清奇的梅花树叫病梅,是一个道理。 曲对山传此术于几位师弟,练了数月,均感功力大进,原需十分内力的招式,现只需六分便可。克敌制胜,如剪草切菜,轻而易举,可谓得此妙法,此生无憾。 然好景不长,又过数月,修此术者,均渐露凶像,病容满面,脾性燥怒,比武过招,出手狠辣,直欲杀人后快。曲对山内功已臻化境,虽未受此术侵扰,亦微感不适。思来想去,此术乃老武人病中所创,不适常人修习,病脉隐于主脉之后,难以察觉,未尝不是人体之妙,谨防调用此脉,落入邪道。老武人病者知微,探得此脉,原是错了。想到这里,命各人不可再练。 哪知又过月余,各人却越练越凶,曲对山甚是惊异,拿住一老实师弟问了才知,病脉术端的邪门,一日不练,昏昏欲睡,二日不练,浑身麻痒,到得第三日,痛入骨髓,生不如死。是以日日勤练,不敢怠慢。曲对山遂以内力调息之法,将众人身上邪术化去,此事方罢。 后将此术封于藏书阁,严禁修习。藏书阁主事,正是曲三屠,因尝过病脉术之妙,念念不忘,忍了数月,重新修习。所幸内力过人,能御此术之害,只病容日盛,无法遮掩,便以人到中年,身体渐弱为由搪塞,家中更置满草药,作为掩饰。今见张因浅胜了曲煞,急怒丧智,一不留神,运起邪术,使出兽冲剑。不想因浅自幼顽皮,什么禁书,一概翻出捧读,于病脉术,自是了如指掌,今日正好揭三屠的底。
三屠懵了片刻,颤声道:“你……你胡说,我内力深厚,会使兽冲剑,也不稀奇。竟以此为由,说我练了病脉术,真是血口喷人,胡说八道!” 因浅嘻笑道:“三屠兄,练与没练,掌门一探便知,何须我多言?” 曲对山瞧三屠病容长存,早生疑窦,今听因浅此言,疑心更盛,阴沉着脸道:“三屠,因浅所言是真是假,从实说来!” 三屠畏掌门威严,又知扯谎无用,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竟呆住了,木人一般。 曲对山见状,知此事八九不离十,不禁闭目长叹,说道:“你当众认错,或可求个从轻发落,若执迷不悟,由我查出,纵你是二掌门,也只好废了武功,逐出门派。” 长断山派乃各派之首,百年传承,门规极严,三屠知掌门所言非虚,不敢侥幸,长长一揖,说道:“弟子三屠,受病脉术所惑,迷了心智,暗地修炼半年有余,违反门规,请师父责罚。”他身居二掌门,是曲对山师弟,平日与曲对山饮酒对剑,潇洒随便,现认错悔罪,也只以师父相称。 然嘴上悔过,心里恼恨,知此罪非浅,纵从轻发落,二掌门之位也必不保。回想二三十载,步步为营,总算坐到此位,再捱个一二十年,曲对山功成身退,这天下第一大派,能不落入自己手中?然大好局面,转眼化作梦幻泡影,飞灰烟灭,真个时也命也,天不助我,有什么法?思来想去,心思暗淡,几乎萌生退意,然正这时,忽瞥见因浅,英姿飒爽,意气风发,心头陡地火起,暗想,老子前程葬送,全拜你赐,嘿嘿,我不济了,你也别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