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

    【宿命】

    花园墙边有一颗光秃的树，

    弥留的孤叶早已枯黄，

    它准是被我的意念所惊扰，

    轻轻飘落发出摩擦的声响。

    ——<漫步晚秋>弗罗斯特

    程宇光梦见了自己正漫步于晚秋季节的庭院里，树叶纷纷而落，带着一丝叹息缓缓的铺撒在地上，窸窸窣窣的声响脆然纷乱，踩在脚下，发出一阵深秋般寂寞的声响。远处是望不尽的边际线，凄晃晃明亮的刺眼，薄云一帧一帧的变化，带着水彩画的晕染色彩，风停。

    眼前出现一弯小桥，镂空的花纹复杂细腻，桥上有一人轻倚着石壁不知在低吟着什么，程宇光只觉得绵软温柔，像是一绢细绸飘洒空中，然后悄悄的挂在树梢。

    程宇光奋力跑向他，但愈想要看清对方的脸，就愈发难以接近。天色突变，河面升高，他一眨眼，桥上已经没了人……窒息般的寂寞瞬间朝着程宇光肆意的袭来。

    “沈睿！”程宇光猛地坐起身子来，睁开的眸中盛着满满的余悸和失措。

    “我去，程大少爷您这是想吓死小的啊”欧阳华正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闭目养神，被程宇光的一阵惊呼着实吓了一跳，他捂着心脏从沙发上蹦起来，嘴里喋喋不休道“你知不知道我可是照顾你了一晚上，我要是知道你睁眼不是先喊我的名字，个没良心的，早知道烧死你丫的才好”

    欧阳华自己说的正带劲，准备邀功，但待发现程宇光一副若有所思完全不准备理睬自己的冷冷样子后，他突然闭上嘴坐在床沿边，收敛了表情小心道，“橙子啊，咱……到底咋回事啊你也别想瞒我这个医生，这里发生了什么我也是能猜到的”

    程宇光闻言仰头紧闭双眼，待重新睁开之后又换上了疏离冷淡的样子，“就是你想的那样。”

    “……”欧阳华身子一怔，满眼透露着绝不相信的震撼，嘴里结结巴巴道“那……那你…在…下面？我天！”然后他迅速起身，“我马上给你那里开点药！”

    程宇光先用冷冷的看白痴一样的眼神扫了欧阳华一眼，然后支撑的身子掀开被子站了起来，旁若无人的穿上衣服，程宇光忽然暴露的绝佳身材让欧阳华也不禁为之一颤，眼神也缓缓的不受控制的盯向程宇光的那处。

    “看够了？”程宇光明显心情不好，套上裤子之后就往外走。“诶诶诶！我说你能歇歇吗？你公司里难道全是些废物，离你就不行了？”欧阳华不光是作为一个医生，从朋友的角度他也要制止程宇光的‘自残’行为。

    “放心，不去公司。”程宇光站住，回答欧阳华的语气变得有些滞缓，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绝望。

    欧阳华看着程宇光的背影，有一种拉长般的寂寞渐融在滞重的空气里；他愣在原地，意识到这是他从认识程宇光以来第二次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于是耸耸肩苦笑探手，做出退步，“好吧，你可以离开但是你要是再病倒的话别来找我哦”

    程宇光没回答，嘴角只是淡淡微笑，他知道欧阳华是开玩笑。在他将要迈步离开时，欧阳华在身后斜靠着墙壁，犹豫道，“认真的？”

    “也许吧”程宇光回答，然后关上卧室的门。

    程宇光一边披上大衣外套，一边咳嗽着去车库取车，他现在心绪紊乱，仿佛有丝丝麻麻的丝线缠绕在一起，密麻纷乱的难以解开，里面包裹着与一个人有关的所有记忆，但只要他欲要回想起那个人的名字和相貌，那团线就密匝的瞬间纠缠住自己，有些窒息般的绝望。

    黑色奔驰以急速行驶的速度穿梭在公路上，直奔向沈睿的门诊。在等红绿灯的时候，程宇光淡淡的盯视着紧握方向盘的双手，出神了好久，在警察敲响车窗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恩，自己越来越反常了。程宇光很不喜欢这种失去控制的感觉。

    沈睿门诊所在的街道上已经是一片热闹的景象，虽然寒冷，但是热闹非常，店铺外人群熙攘，叫卖的声音起起伏伏，还有放寒假的小朋友拉着手在小卖铺边挤挤呵呵的嬉戏。程宇光下车，踏着这番热闹，走向冷清的目的地。

    敲门，门锁着没人开；打电话，没人接。

    程宇光正愣愣的站在台阶上默默出神，接着就有一个热心的小伙走到自己跟前说道，“你来找沈大夫吧？他今早回来了又突然走了，你要是不着急的话就改天来吧，在这里等着也是白等”说完，朝着程宇光友好一笑，踏上脚踏车便离开了。

    走了，他能去哪里？程宇光沉思，任忽而飘落的雪花打在自己身上。

    雪花飘零的样子很唯美，像是带着清光的圆晕，茸毛般的降落，覆在枝桠上、自行车座上、屋顶上、消防栓上和一切有型有质的物体上。静谧的覆盖薄薄一层，悄无声息的就渐渐延展绘就成一片纯净的白色世界。人们大笑大叫，奔跑在雪地里留下一窝窝脚印，成了最初的痕迹。夜晚静静降临，带着星辉和月光，照耀着一片冰雪世界。

    程宇光静静的站在门诊墙边的树底下，像是一幅画，他的大衣外套落满雪，头发也成了银色，围巾上也是白雪斑斑，衬着俊脸倒有些颓然的俊逸；融进暗夜中后，白雪反射微光，使得他一半身子在暗中，一半在明光中，光影纷杂，有些微然的光艳。

    沈睿由远及近缓缓走来，一时静谧无人的街道上只有两人存在。

    踏雪的窸窣声回荡在四周，波动般的震动的周围的空气，程宇光敏感的一抬头，正好与走进的沈睿四目相对。

    看到对方脸色虽苍白但神色无异，程宇光稍稍放了心，一天紧绷的神经也因为看见沈睿平安的走来而终于放松下来，“终于回来了？”

    “……”沈睿其实想无视他的存在而静静的走回去，但是一腔愤懑也因为注意到程宇光有些虚弱的口气和身上密覆的大雪而迟迟没有径直离开，他语气淡淡带着一丝轻颤道“你就在这里站了一天？”

    “一天？”程宇光皱眉，忽而抬头仰望星空，才发现满目竟然昏暗，头顶天空一片墨色，“恩，应该是。”

    “……”沈睿咬咬唇，手指有些抖动，他缓缓越过程宇光径直走回门诊。

    待沈睿越过程宇光的那一刹那，忽然就被程宇光一把拽住手腕。沈睿因挣脱不开，索性就站在原地，将头垂向一边也不说话。

    “抱歉。”程宇光说道，然后忽然放开手转过身来，头顶在沈睿僵硬的肩膀上，有些无力的说道“接我一下……”然后，突然程宇光的身子前倾，倒在沈睿的身上。

    沈睿惊呼，连忙抱住程宇光，手一摸对方的额头，果然烫的刺人。

    没办法，沈睿忍着身体的不适连抱带拖的将程宇光带回了门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