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选择权
埃弗雷德公爵张了张嘴,“你在开玩笑么?王储之位已得到了王廷上下的承认,不仅公告全国,外国的君主们也都送来了贺信。怎么可能说改就改?这如何让人信服?” “为什么不能?”艾列克摊了摊手,做出一副“这完全不是问题”的表情,“只要女王承认,议政会全体承认,军方有斯科特支持,杰弗利戈将军也没意见,还有谁能反对?王公大臣们不都在你们议政公爵的掌握中吗?剩下的……我就不信他们能翻起多大声浪。” 埃弗雷德转头看向王翼的军团长——他注意到他孤身一人,并没有任何王翼的下属跟随。“杰弗利戈将军,你也这样认为?” “我遵从女王陛下的旨意。”杰弗利戈木然地说。他既然已向女王效忠,在艾列克向他出示女王的手令时,他就没有了选择。背叛主君是骑士精神中不能容忍的行为,因此哪怕杰弗利戈心里清楚艾列克特意让他一个人跟随只是为了拖他下水,他也无从拒绝。 埃弗雷德脸上掠过一丝失望,随即恢复从容,又对着艾列克问道:“艾列克公爵,你考虑过后果么?苍角军团和暴风军团作为王国军队主力,一直忠心恪守卫戍边疆的重任。伊塞尔殿下既然得到他们支持,你这么做,想过他们的反应么?” “至少,我相信他们不会起兵叛乱。”艾列克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没错,他们对王国忠心可鉴。正因为如此,无论他们如何不满,也不会让铁蹄踏平王都,将手中的剑指向他们的君主。” “我也相信,你给伊塞尔殿下罗列的罪名以及对他的处置,恐怕是他们不能接受的。”埃弗雷德公爵提醒道。 “除非他们预备叛国,不然就得接受。”艾列克强硬地说。“或者你认为我冤枉了伊塞尔?” 埃弗雷德冷静地道:“王储殿下并未篡位。” “他的行为与篡位无疑!”女王忽然大声说。 “既然女王陛下就是这样认为的,各位还有异议吗?”艾列克视线从路克谢、尤嘉叶脸上滑过,然后回到埃弗雷德公爵身上,放缓语气道:“你看,女王陛下顾念母子之情,只是将他囚禁而已,于他性命无碍。在此我可以担保他会受到最严密的保护。”艾列克没有说的是,囚禁生涯中可能发生的任何意外就不在他的承诺范围了。 伊塞尔看着艾列克如此随意地谈论着他的命运,却将当事者视若无物,似乎改立王储已成定局。他受到了云隼骑士的格外关照,他相信只要自己稍有动静,骑士们的剑就会直接抹上他的脖子。为此伊塞尔保持了沉默,看上去对眼前的局面束手无策——事实上他的精神力却不受约束地扩散出去。 法师的精神力在雉羽花厅四面的墙体首先遇到了阻碍。这些护墙决不仅仅是厚实而已,中心还有特殊的夹层,篆刻着无人欣赏的美妙而危险的花纹。一个陌生的混成法阵,伊塞尔可以确定。他不认为现在惊醒它是明智的,所以让精神力的探索轨迹改变了方向,沿着地板向下延伸——他希望可以找到自己熟悉的法阵。 整座霜宫当然也在奈斯卡伦地下法阵范围内,并且与艾德雯娜法阵衔接。伊塞尔努力探寻着艾德雯娜法阵的位置,期望以精神力连通这座运行中的法阵,从而接触到沉睡的地下法阵。虽然目前的情况下他没法直接使用“塞利恩的梦想”咒语唤醒它,但可以借用艾德雯娜法阵与地下法阵的衔接点,将一些力量引导过去。 伊塞尔垂下眼睑,掩饰着神思的游离。他趁埃弗雷德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将精神力捻成一股线状,不断拉细拉长,钻入霜宫地底。霜宫地下结构复杂,隐藏着诸多暗道和地下室,法阵的位置比预想的要深。没有合适的媒介辅助,单靠他的精神力在地底的探险进程缓慢。 “假如我们不能从命呢?”这一回开口的是尤嘉叶公爵。他声音低沉,目光紧锁着艾列克的脸,流露出要将对方烧穿似的激烈。 “看清楚。”艾列克手指弹了弹羊皮文书末端的名字,有恃无恐地道:“我这里有韦庞公爵、福伦科公爵的签名。理论上只要再有一位公爵承认,就能代表议政会的决议,不是吗?”他背着双手,在他们面前踱了几步,温文尔雅地微笑,“因此我不介意有一两位公爵拒绝签署——我想也许你们也不介意去冥界同死神赫尔德因谈谈,你们如何因为固执己见最后丢掉了性命。” 此时伊塞尔终于找到了隐藏于地底的艾德雯娜法阵。当精神力与法阵衔接的刹那,他意识中的“视野”陡然开阔,同时观看到了地下与地上的景象。伊塞尔并没有放松下来,他更加谨慎地锁定住与地下法阵的衔接点。不过,那并不是他最终的目的地。他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引着艾德雯娜法阵上流转的元素能量缓缓输入地下法阵,悄无声息地填满每一条细小的纹路,并且一直向前——直至流动的能量通过某一处衔接点,忽然进入了又一个全然不同的法阵里。 这是霜宫既有的卫戍法阵。不仅是王宫,王国各地的行宫几乎都建有防御用途的法阵——比如伊塞尔在翡翠谷玛尔马勒行宫遇上过的卫戍法阵,因为和霜宫的法阵一样是首任宫廷大法师昆丁和他的学生设计的,故而对伊塞尔来说理解它们并非难事。 只是,他还需要点时间。 路克谢公爵瞧着艾列克和女王的神情,就知道他们已经铁了心。他又看向福伦科和韦庞,语气和缓地问:“给我一个答案,斐迪南德、亨特利,告诉我为什么?雉羽花世世代代结为一体,五大家族拱卫斯迪尔德永不离弃。不管有什么矛盾,从来不曾四分五裂,不管有什么怨怼,也从来不会危及对方性命。告诉我,是什么值得你们,毅然背叛维系了两百四十年的盟约?” 珂琳安妮不悦地插口:“福伦科先生和韦庞先生正是遵守了诺言。现在背叛我、背叛斯迪尔德的人,难道不是你们吗?” 福伦科圆圆的脸盘挤出一丝苦笑,低声说了一句:“这不是背叛,奥布里殿下,我同您一样无奈。”他的目光从云隼骑士们身上瞟过,在包围伊塞尔的一个年轻男子脸上停留片刻,掠过一丝狠毒之色。 埃弗雷德注意到他的眼光。“我曾听说,云隼军团副团长的人选中,有一位上席公爵的私生子——那和您有什么关系么,福伦科公爵?” “我也以为和我有关,不过,也许云隼未来的副团长阁下不这么认为。”福伦科嘴角挂着讥笑,“向您介绍,他叫肯特,我一度想过将来有机会给他一个姓氏。没想到他比我想象的更出息,已经不需要我的栽培了,连我这个老子也得对他的建议言听计从。” 这是福伦科公爵心里最懊悔的事。过去他大力栽培这个私生子,为了快速提升肯特在云隼的地位花费了不少心血,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被儿子给卖了。当他从威洛第亚公爵府回到自己府邸时,才获知云隼骑士趁他离府时主动接替了家族骑士的护卫职责——这都多亏他的小狼崽子肯特,让他有幸在家中品尝了形同软禁的滋味。
体型健壮的年轻骑士肯特毫不示弱地回应道:“这是您教我的,公爵殿下,只要回报足够,有什么不能出卖的?何况您有的是儿子,不缺我一个。” 埃弗雷德等人从他们对话中已经猜到了个大概。于是路克谢转向韦庞问:“那么你呢,韦庞的亨特利?” “……为了家族名誉。”韦庞半天才吐出一句话,然后又闭紧了嘴巴。 一旁的斯科特无声冷笑了一下,移开的视线无意间落到伊塞尔身上,眉心一跳。这里最需要忌惮的人表现出的异常安分,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 “好了,各位,你们的恩怨可以以后再论。眼下对女王的要求,你们考虑得怎样?”艾列克打断他们的交流,好以暇整地道:“服从,还是死亡?我给予你们完全的选择权。” 斯科特突然开口,提高声音问:“伊塞尔殿下,您在想什么?” 伊塞尔没有做声,他的全副心神都贯注于霜宫的卫戍发阵上,不断导引艾德雯娜法阵的力量流通过去,用以推动法阵的运行。王宫地底下,元素的能量沿着狭窄如发丝的刻纹徐徐流淌。就在所有沟纹被灌满的瞬间,察觉到不对的艾列克大喝一声,急于表现的肯特不等命令一剑刺出—— 伊塞尔疾步后退,顺手将法杖挡在身前,趁着对方剑势一滞,杖身银光绽放!只听“噼啪”爆裂声响,一股气旋夹杂着火花凌空炸开,激射的火星溅在猝不及防的肯特和周围数名骑士身上。 “啊——啊啊——”肯特和骑士们顿时惨叫着倒地。 火星接触到皮肤即刻烧出一个焦黑的伤口,超高的温度让血液瞬间蒸发。然而它并未熄灭,还在继续向内侵蚀,伤口以rou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扩大加深。肯特被溅到的火星最多,他的身体就像被看不见的怪兽东咬一口西啃一块,没过多久便不成人形,眼看是活不成了。 与此同时,地底下的卫戍法阵悄无声息地发动。巨大的薄膜一样的淡黄色光罩从地底透出,瞬间将王宫笼盖其中。王宫内部,一道道浅金的光纹陡然在地板和墙壁上凸现,像飞速生长的藤萝一样蔓延,短短片刻就爬满了所有走廊、大厅和各个房间。 王储办公房内,布莉琪特公主独自一人坐在她常用的小圆桌旁。桌上放着刚摘取的鲜花、在洁白瓷杯中绽放的花茶、以及香气浓郁的软奶酪蛋糕。如果不是她手头翻阅的并非浪漫的诗集或小说,而是枯燥的公文,那会让人以为她正在享受悠闲的下午茶点。 突然,布莉琪特敏锐地感受到空气轻微的波动。一条条浅金的光纹从白色大理石地面浮现,坚韧不移地一直蜿蜒到她的裙脚。布莉琪特抬首,惊异不定地盯着布满四壁的异像,一转头就透过窗户看到了霜宫外的场景。 “这是……卫戍法阵?”布莉琪特的山泉宫也有相似的防御,她马上想到除非有变故发生,这种法阵可不是随意能启动的。“伊塞尔哥哥!” 公主猛然起身冲出门,顾不上侍卫诧异的询问,朝着雉羽花厅的方向一路飞奔而去。 (周末总算借了台手提写文,不过周一还是要继续手写生活……有气无力求收藏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