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结晶
传说，亚斯诸神为了不让魔族侵入主物质界，在魔界外层覆盖了结界，以将魔族禁锢其中。 魔界统治者们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魔界结界的存在，虽然限制了魔族的出入，但本意却是为了保护他们，并且阻止神族入侵的可能。因而那根本不是所谓的诸神制造的。 贝里安仰头看着结界，有些出神。 结界阻隔了其他世界与魔界的联系，但通常不会让人察觉到它的存在。只有当它出现异常，才会局部显露出真面目。那是一种极浅极薄的青绿色，有些像雾一样模糊，又像半透明的凝胶。它的质地非常奇怪，看起来晶莹而粘稠，流动时的姿态又如同虚无缥缈的云层。它时而透出淡淡的光，时而又黯淡下去，任何外来的光线进入里面，都会迅速湮灭。 贝里安想起，曾经有人告诉他，结界内层近似无限折叠的空间。光线一射入就会被扭曲无数次，以至于从外面看感觉像被吞噬一样。同样道理，任何生命和物体冒然闯入结界，都会迷失在时空的迷宫里，直到一切能量被结界消化而消亡。 不过对于魔界内的生灵，结界通常表现得相当温和。它会变得像海绵一样，在最外层就将误入迷途的魔族魔物们“弹”回去。 现在贝里安看到的结界，也是因为受伤露出了直径百多米的局部原貌。仿佛一潭水池，唯有中间位置像被污染了一样，卷动着一个混浊的灰色漩涡。 贝里安伸手，张开手掌，磅礴的魔力迸涌而出。漆黑的光柱撞入漩涡之中，漩涡容纳不了太多的能量，渐渐增溢出来，收紧、缩小，最后完全弥合。结界表面恢复如初，黑色的光柱融入一片浅青绿里，不曾留下半点痕迹。然后这抹青色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终于在空中消失干净，好像从未存在过。 不过在远处，天上地下临空浮现的片片浅绿，彰示着结界的伤口不止一个。 四下里，贝希加尔德和他的几名魔神部下也在努力修补漏洞。不过比起两位魔王，其他魔族的效率明显滞后。这几位魔神围着一处结界同时释放力量，良久却只能让漩涡缩小一两圈。 “叫他们回去，在这里也是浪费力气。”贝里安掠过贝希加尔德身旁，随口道。 血河之王表情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打发跟来的部下先回宫。“看来结界只接受我们几个的力量。”贝希加尔德说，“而且连我都需要一定的能量转化时间，只有你的魔力与结界的兼容度最高。” 贝里安没有说话，转身对准另一个漩涡状的漏洞继续修补工作。 贝希加尔德补完眼前的漏洞，长出了口气，很难得有了丝疲惫的感觉。他一下瞬移至贝里安身边，说道：“剩余的这些成长型漏洞越来越难填，这样下去我们的魔力消耗太大了。也许可以叫上都兰、沃尔特、辛弗洛维坦一起帮忙？” 贝里安皱眉，他觉得他能够解决，不需要劳师动众。不过贝希加尔德说的也是事实。他们不是结界的缔造者，没法完全解析结界内部规则。当然，这些漏洞的形成目前来看也像是外力破坏所致，因而他们修补时都用最简单的方法，单纯用魔力装填。只要灌注的能量超出漏洞所能承受范围，致使洞内结构稳定性被破坏而塌缩，以结界的自愈能力即可恢复正常。 但是他们眼下修补的这些个漏洞有自行生长的特性，如果不能一口气摧毁，稍一耽搁漏洞的容纳值就会成倍增加，迫使他们不得不倾注更多魔力。然而魔王们的大部分力量都用以维持魔界的稳定，剩下的魔力如此一个个修补过来，确实耗费时间。 “其实让我睡个一百年积蓄力量，这些漏洞一次就能补完。问题是……”血河之王俊美非凡的五官挤出了为难的表情，“那得多少个日夜不能享受美妙的欢爱滋味！”一百年也许对其他魔族来说很短暂，但对他而言，享乐的时间都是非常宝贵的。 贝里安空闲的左手轻轻一甩，一颗漆黑的光球直冲贝希加尔德的脸庞飞去。 血河之王偏头避过，眼角余光瞥见光球在身后的云团里无声“咬”出大块空白，干笑两声：“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暴躁。” 不过贝希加尔德的说法倒提醒了贝里安，“差点忘了，我还有这个。”他左手凌空一抓，掌心忽然多了一块看起来像液体的黑色宝石。 “这是……”贝希加尔德惊讶地盯着宝石，脸上掠过古怪的神色。 “在主物质界偶然发现的，人类将它当作自然之源。” 血河之王不屑地笑道：“别开玩笑了，真当成什么自然之源，那才叫暴殄天物。这明明是提西结晶，而且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一位君主的神力结晶！” 十万年前的神战中，作为战争主力的提西族损失最为惨重。一些强大的提西死后会有残余的力量凝成结晶撒落各界，其中最为珍贵的，就是陨落的七位提西君主的神力结晶。不过当年的提西七君主死得大都壮烈而彻底，再加上从来没有君主级别的提西结晶被发现的消息，通常观点认为他们并没有神力结晶遗留。 提西结晶在魔界称得上无上至宝。假如一个低等魔族幸运地吸收了一块结晶，就可以在短时间内晋阶为高等魔族。如果命运偏心到让他得到的是君主结晶，那么他可以一步登天成为魔神。 “你这么说就是没错了。我原先还有一点不确定。”贝里安并没有参加过神战，那时候他还未获得成年的力量，父亲为了保护他和弟弟，将他们关了起来。等他们出来时，战争已经结束了。因而作为新一代的提西君主，黑暗之王梵尼尔对他们与初代提西君主之间的差异没有切身感受。但是血河之王贝希加尔德却是神战的亲历者，曾经正面接触过初代提西君主的力量。他对这颗黑色“自然之源”的判断显然比贝里安更可靠。 “你在哪儿找到的？”贝希加尔德很好奇，十万年来偶然出现一块提西结晶都能引发一场混乱，然而君主结晶始终不见踪影。 “确切地说找到它的是几个人类冒险者。”贝里安轻描淡写地回答。他代伊塞尔保管，原先倒没想过据为己有，不管是提西结晶还是君主结晶，对他的用处并不大——当然现在情况改变了。“发现地点在主物质界神颅岛……灾难之神隆德希凯尔的地上神殿。” 贝希加尔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脸上的表情更加诡异。 “行了，先把这些漏洞补上再说。”贝里安催促道，抬手将黑色宝石朝上一扔。 宝石飞到空中奇异地静止。贝希加尔德弹出一道猩红色的光。红光顷刻化成无数细小光符组成的图阵，旋转着射向宝石，在贴近它的刹那忽地急缩成一个红点，飞入宝石中心。 提西结晶像受到刺激一样，极快地闪烁了两下，猛然撒开一幅犹如黑色薄膜的透明光幕，迅速扩张扩大，将底下所有存在漏洞的区域一并覆盖。四周的视野突然阴暗下来，就像眨眼从白昼转换到黑夜。与此同时，光幕中央的黑色宝石又射出六道红光，瞬间变化成六幅红色光符组成的图阵——与贝希加尔德之前使出的图阵完全一样——分别投落不同方向的六处漏洞。 那六个灰色漩涡爆出熔岩般的光亮，仅仅挣扎了几秒钟，便飞快塌缩直至消失。 贝里安猛地加大魔力输出，将面前的漏洞填满抹平。随即向着头顶上的提西结晶弹出青蓝光符的图阵。不一会儿，黑色光幕下，六道青蓝之光宛如流星坠落冲进了不同的漩涡中。 就在这时，其中一处漏洞深处倏然绽开一股异样的浅蓝色电光，引得结界壁轻轻一颤，又立刻重归平静。 贝里安与贝希加尔德对视了一眼。 血河之王眉梢一挑，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看来，有什么东西撞上‘好运’了。” 主物质界沙罗曼王国境内，炽热的日光下，绵延无际的沙漠中乍然惊现闪电般的蓝光。光芒顷刻消失，那个被另一世界的魔王讥为撞上“好运”的身影重重地跌在沙丘上，控制不住地吐着血，浑身颤抖。这是一张平淡无奇的女性面孔，即使在极度痛苦中，她的表情和眼神都没有一丝正常的情绪流露。 半空忽然开出一道五六米高的光之门，有个声音在女子的脑海中呼唤：俄拉大人—— 女子的身体叠化出一个光影，轻若无物地飞入光门中。光之门随即消失，沙丘上只留下一具女性的尸体。 没过多久，从远处地平线上升起一个人影，手上还提着个高大的男子快速跳跃前进，几下起伏间转眼就落在了尸体边。 “喂，你说的不会是这个死人吧？”人影粗暴地将男子扔在沙地上，指着尸体问道。 “死、死了？”男子爬起来，诧异地瞪着眼前没有生命气息的躯体，转头解释说：“坎、坎蒂拉小姐，请相信我！上回我找到灾难神殿遗迹的那条路就是从这附近经过，然后看到了这个女人……” 人影拉下斗篷的风帽，露出坎蒂拉的面容，不过显然掩去了脸上的魔族特征。她不耐烦地挥手打断男子的话，盯着尸体片刻，蹲下身伸手探去。 手指传来一阵刺痛。坎蒂拉收回手，审视着指尖烧焦似地冒起黑烟，心下了然。果然有她最讨厌的神力痕迹……她舔舔手指，突然转头看向远方，眼里闪过兴奋的光芒。 （坎蒂拉眼里闪过兴奋的光芒：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