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最后的筹码
威洛第亚公爵的马车刚刚停在霜宫门口，艾列克跳下车就直闯女王所在的房间。因为他还带着斯科特，负责守卫的云隼骑士们也没有尽责阻拦。 “你没有敲门，先生，这样很失礼。”珂琳安妮坐在沙发上，神情冷漠地抬头，她的怀里还揽着班尼伯德，另一只手则搁在书本上。在艾列克闯进来之前，显然她正在教导他读书。这番景象足以构成一幅唯美的画像挂在墙上，倘若女王怀中的小王子身体没有因为过度紧张而显得僵硬的话。 艾列克盯着她，片刻后微微弯腰行礼，“我想跟您谈谈，陛下。”他温和的请求中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女王示意那些想要拦住他而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女官们退下，等到人都走光了，房间里立刻安静得令人压抑。“说吧，你想谈什么？”女王打破了沉默，但她的目光却刻意没有看他。 艾列克直视着她，沉声问：“为什么不见我？” “就算你见到我又有什么用处？”珂琳安妮一脸惊奇地瞪大眼睛，“你见一个戴着王冠的玩偶还能得到什么？” 艾列克皱眉，“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说我有权力否决议政会的提名，为什么发生的事实跟你说的不一样？”女王用天真的语调问。 艾列克似乎忍无可忍地上前一步，低喝一声：“女王陛下！” “女王？”珂琳安妮就像受惊的鸟儿一样一下跳起来，退开两步，迷茫地看着他，“我算什么女王？” 艾列克眉头皱得更紧，他察觉到她的情绪异常，放软语气唤道：“珂琳安妮……” “别过来！”女王又退后一步，死死地瞪着他，就像他是她的仇敌。“他们都在看我的笑话，看着我一败涂地，看着我一无所有，看着我坐在王位上害怕得瑟瑟发抖！从前是这样，二十年了，根本什么都没有改变！父王、父王——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是他要我坐上王位的，我顺从了！他要我嫁给我的姐夫，我也顺从了！最后他却让我的儿子当着那么多大臣羞辱我！”她越说越激动，整个人就像浸在冰水里一样颤抖，尖声叫道：“为什么？他说过我是他最爱的女儿呀，最爱的女儿——可是他毁了我的人生！” 艾列克几个跨步一把将她扯进怀里，不顾她的挣扎双臂紧紧扣住她，口中柔声哄着：“亲爱的，我的珂琳安妮，你还有我……” 珂琳安妮骤然像个孩子似地放声大哭，背脊急剧地抽动，嘴里喃喃说着：“噢，多么耻辱……耻辱……” 女王哭了好一会儿，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艾列克扶着她坐回沙发上，瞧着她靠着扶手柔弱抽泣的样子，觉得眼下不是继续谈话的好时机。“你不能自暴自弃，我的陛下，他还没有掌握整个国家，你难道甘心看着他下一步登上王位？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始终都和你站在一起，决不背叛。不过你还是先冷静一下吧，珂琳安妮，我明天再来找你。” 艾列克又安抚了她片刻，吻了吻她的面颊，便匆匆离去。 女王一个人呆呆坐着，低低地自言自语：“我爱你，艾列克，可是我不相信你了。我想要的东西，只能靠我自己争取……一定会有办法的……”她的目光忽然转到像小兔子一样缩在沙发旁不吭声的幼子身上，快速闪烁了几下。“哦，班尼伯德。”她唤他，露出甜腻如糖果的微笑，向他伸出一只手，“过来我这里，我的儿子，mama带你去一个地方。” 小男孩却面露畏惧地向后移动。 女王眼中掠过一抹凌厉，探身一把抓住他的胳臂，将他拖了出来。“乖乖听话，班尼伯德，我不想惩罚你。”她警告道，随即唤她的女官进来：“立刻准备，我要去风神殿，拜访史丹佛大神祭。” 女王到达风神殿时，接到消息的史丹佛大神祭已经在外等候。他看上去仍旧是老样子，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高大的身躯还是那么挺直有力。唯有眼角略微加深的纹路泄漏出这段时间以来他为主持猎魔事宜的cao劳。史丹佛口中称颂着弗尔塞西，恭敬地向珂琳安妮见了礼，当看到她身旁的小王子，眼底有一丝极亮的光彩瞬间闪过。“愿吾主弗尔塞西保佑您，班尼伯德殿下。”他弯下腰，和蔼地问候道。 班尼伯德看了他一眼，飞快地低下头。 女王冷漠地睨着幼子，淡淡地说：“大神祭阁下，希望您别介意他的失礼，这孩子被我宠坏了。我带他来，就是希望听听吾主弗尔塞西的教诲，兴许能对他有所帮助。” “赞美吾主弗尔塞西。”史丹佛侧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随后亲自为他们在前引路。 班尼伯德被母亲拖着往前走。神殿走廊的穹顶比王宫高得多，两旁的浮雕和顶上的彩绘都将风神和使神的形象刻画得无比高大——对仰头打量着它们的小男孩来说，有种随时会朝他飞扑下来的错觉。班尼伯德十分害怕，这条供女王秘密出入的通道保持着安静和肃穆，但也给孩子的心理增加了莫名的恐慌。他只觉着母亲带他去的地方甚至不比霜宫安全，想要逃走，可是一只手被牢牢捏在母亲手中，用力得令他感到疼痛。 “班尼伯德，在神明的地方，收起你的任性。”珂琳安妮因为他不安分的挣扎再次警告。那些神职者和女王的侍从，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保持沉默，只有隐约的回声为她的话平添了几分阴森感。 史丹佛将女王和小王子领到了那间女王常来的祷告室，关上门就是一个私密的谈话空间。他看见女王终于松开了牵着幼子的手，小男孩白嫩的手腕印上了一圈看上去令人心疼的青痕。 史丹佛走过去，柔声问：“殿下，您的左手可以给我看看吗？” 班尼伯德立刻把手藏在背后，瞪着他。然而在大神祭慈祥而耐心的目光中，他的倔强软化下来，缓缓伸手。 史丹佛小心托住他的手腕，低低念了声：“赞美吾主弗尔塞西。”银色的神光落在孩子的手腕上，光芒散去时已经没有了任何痕迹。 女王就像陌生人那样漠不关心地看着大神祭轻易获取了幼子的好感，见他的视线移回来，省略了一切开场白说道：“老师，您知道了吧，伊塞尔成了王储。” “是的，我已经听说了。”史丹佛和缓地回应：“不论是对您还是风神殿，这都是一件需要谨慎对待的事。”他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代称用风神殿替换了。 “只是谨慎对待吗？”珂琳安妮似乎想嘲笑一下，却没有扯起嘴角。“不，老师，您与我心里都明白，我们做过什么。瑞克是在您的祝福下回归冥界的，只可惜您的仁慈不会得到他的谅解——哦，得了吧！您明明知道，他不会放过我们！” 面对女王的暴躁，史丹佛依旧平静如常。“卡斯廷与风神殿相依相存，倘若您的长子足够理智，他不会选择与风神殿为敌。” “那您呢？”珂琳安妮看着他，冷冰冰地问：“您代表风神殿，可是能够代表风神殿的大神祭不只一个。老师，您不怕他们背叛您？” 史丹佛沉默。 女王以为自己的话让他产生了动摇，迫不及待地说出了此行的目的：“老师，我需要您帮我，将王权从我的长子手里夺回来！” “吾主弗尔塞西告诫我们，神教不得介入世俗的纷争。”史丹佛严肃地说，“上一次，我只是履行一名风神教徒的职责，帮助一个灵魂解脱外力的桎梏——但那不代表我会直接干涉您与您长子的权位之争。” 珂琳安妮瞪着他，冷笑：“赞美吾主弗尔塞西！您正直、高尚，循规蹈矩，只可惜我那个狠毒的儿子不会这么认为。”她深吸了几口气，似乎在稳定情绪，忽然一把将身旁的班尼伯德推到他跟前，坚定而冷酷地说：“帮助我，史丹佛老师，您帮助我，我的儿子就是您的——我让他加入风神教，做您的弟子！” 就算以史丹佛的镇定，也为女王的最后一句话不由动容。要知道自建国以来，为了防止神权染指王权的可能，卡斯廷还从来没有一个王室成员加入风神教！ 史丹佛沉声问：“陛下，您知道您在做什么吗？” “我当然明白。”珂琳安妮苍白的脸露出不可扭转的绝然，“只要您能助我夺回王权，我还是会让班尼伯德成为王储，将来就是卡斯廷的国王。就算不成功，您也可以让他在风神殿修行。有一位正统的斯迪尔德加入，对风神教在卡斯廷巩固信仰，难道不是天大的助力吗？” 史丹佛深深地看着她，半晌才开口：“您说得没错，可惜我能给予您的帮助十分有限。”就在女王以为他变相的拒绝而变色时，他又说：“不过既然您能有这样的决心，那么请跟我来吧——还有一个人可以给您想要的答案。” （求推荐、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