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外席和上席
珀提夏有了伊塞尔和利维坎两个人的承诺，心中安定不少，美美地一觉睡到天明。原计划今天下午和晚上都有宴会要举行，她正想联络两位保护人看看是否有机会混进来，可惜上午皇帝陛下的突然来访完全打乱了她的安排。 其实在珀提夏抵达金羊城前，阿诺维亚皇帝希奥多二世就以狩猎的名义微服到了城里，准备私下见见他的未婚妻，预先培养一点夫妻感情。虽说这位皇帝还是四个孩子的父亲，长女都已经有了后代，但是四十五岁的年龄正值壮年，完全不妨碍他追求美女的一腔热情。 珀提夏清晰记得第一次见到希奥多二世的惊讶心情。面前这位英俊有风度、同时不失活力的中年男子与她想象中的皇帝完全不一样。他看起来那样亲切随和，举手投足都有种引人注目的魅力，一双湛蓝多情的眼睛很容易让情窦初开的少女脸红。 “早安，公主殿下。”皇帝的笑容和煦，令人心生好感。 “早安，陛下。”珀提夏屈膝行礼，回以一个不冷不热的标准微笑。 希奥多耐心等到双方的随从都退出去，关上门，才再度开口：“很抱歉这么一大早打扰你。是这样的，原定的行程安排有一些变动，我想先征询一下你的意见。” 珀提夏不认为这种“征询”和“决定”有何区别，但是作为一个皇帝，他如此客气的态度只会让人受宠若惊。“您请说。”她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听到下属回报，你在来的路上已经遭遇过两次袭击？”希奥多关切地望向她。 “奥德斯在上，赞美吾主巴尔亚！”珀提夏时刻不忘表现亚历克苏娜公主虔诚的信仰，“是的陛下，所幸吾主保佑，我并没有受到伤害。”其实比起送亲团庞大的护卫队，珀提夏更信任她的冒险队朋友，至少他们会真心关切她的安全。 “关于这件事，我会派人调查。”皇帝诚恳地说：“希望你也能谅解，我国是一个多教派国家，信仰冲突不是单靠我们这样的世俗权力者能控制的。” 珀提夏不得不感叹，外在的欺骗性于这些统治者身上可谓表现得淋漓尽致。明明是帝国豪门不满一个有光明神教背景的外国公主登上皇妃宝座而授意的或真或假的刺杀——也可以说警告，明明是皇帝约束不了或者根本不愿意约束他们的行动，结果他一句话楞是扭转成了因为其他教派与光明神教的争端引起的对光明教徒的袭击。希奥多的态度再可亲，也不能忘记他是一位帝国的统治者。 “因此出于对你的安全考虑，我想还是今天就起程回帝都，你觉得怎么样？” 珀提夏愣了一下，“今天？” “是的。”希奥多忽然笑了笑，带了一点喜悦道：“说实在，见到你以后，我开始期待我们的婚礼了。” 皇帝说这句话的时候，珀提夏在他的眼睛里倒是找不到半点虚伪的色彩。“您心里没有一点犹豫么？”她下意识地问：“我的年龄可以做您的女儿了。” 希奥多张了张嘴，忽然大笑起来。 珀提夏说完就后悔了，如此唐突的问题完全不符合欧尼斯特公主该有的矜持谨慎。她看着笑得开怀的皇帝，有些不知所措。“对不起陛下，是我失礼了。”她小声补救道。 “不不，你不用道歉。”皇帝有趣地注视着她，“亚历克苏娜，你是位可爱的公主。也许因为你从小就在神殿，所以不像那些深居皇宫和豪门的女子。”他自然而然地直接叫着她的名字，又温柔地补充了一句：“你这样很好，我很喜欢。” 珀提夏垂下眼睑，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瞬间的表情。“一切听从您的安排，陛下。”对于他的提议，她非常正式地给出答复。 希奥多又与她随意聊了几句，便道别离去。珀提夏立即把皇帝的要求告诉黛娜和雪莉，趁她们忙着指挥仆人整理行装的当口，躲进卧室偷偷拿出伊塞尔送她的法器手镯。 手镯是黄金打造的，上面还点缀着几颗米粒大小的红宝石，看起来虽然贵重但并不显眼。珀提夏尽管出来得匆忙，总算还有时间收拾了一下包括几件首饰在内的贴身私人物品。幸好他们为了换取她自觉的配合，保留了最起码的尊重，没有对她的东西逐一检查。贵族女子身上的饰品和服装一样经常更换，照顾她起居的黛娜和雪梨，也没在意她今天手镯的式样与昨天不同。 其实这个手镯还有一层内圈，里面暗藏了两颗魔晶。只要按照特殊手法转动，让魔晶碰撞在一起，就能引发篆刻内部的法阵，在一定距离内与特定对象联络。 珀提夏等着手镯弹出的光幕浮上伊塞尔的头像，连忙把变更的离城时间告诉他。 “你说，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匆忙？”珀提夏问，她可不会相信皇帝那套为了她安全的说辞。 “哦，我正好刚刚得到一个消息，”伊塞尔不由露出一点点讽刺的笑意，“苏陀莱公爵海曼病危。” “苏陀莱公爵？”珀提夏听过这个名字，确切地说她听过阿诺维亚帝国每一家豪门的姓氏，但她不理解为什么一位公爵的病情会劳动皇帝的大驾。她的养父从小给她灌输复仇思想，可是并不希望她知道太多事情，如果不是早年遇见英格拉蒙，大概现在她只有乖乖当傀儡的份儿。 伊塞尔不等她提问，就开始讲述起海曼·苏陀莱不平凡的半生。 ========================================== 在亚斯大陆，人类贵族阶层分作三个等级：上席、外席以及勋贵。 勋贵是最低等级的荣誉贵族和准贵族，他们的爵位不高且非世袭，他们的领地不大且名义上属于国君，他们可以获得领地的收入但没有领地的管理权和处置权。他们过世后子女就成了平民，所幸还可以按比例继承他们生前所得的财产。 外席贵族是贵族群体的中坚力量，他们的爵位可以由子女降阶承袭一至三代。他们的领地在爵位取消之前都属于他们，他们有权管理领地，每年领地的收入除了税收外尽归他们私人所有。不过一旦世袭结束，领地和爵位同样要被国君收回。 以上两种占据了贵族群体的绝大多数，但真正的统治者却是人数最少的上席贵族。理论上，上席贵族的爵位可以永久世袭，他们的领地也永久归属私人。他们在自己的土地上拥有管理权和处置权，连国君都不得轻易干涉。他们是真正的特权阶级，他们的传统早在统一皇朝建立之前就开始存在。 大陆上很多爵位的名号就是领地名，但只有姓氏已经成为领地名的上席世家，才称得上豪门。当那些外席的权贵们意识到自己头顶的光环终有一天又会被另一个姓氏获得，本能地或多或少都会为后代的前途考虑。于是要么小贵族依附大贵族生存，要么小贵族取代大贵族地位。 前者相对容易，后者风险大不过回报丰厚。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的荣耀，再显赫的家族，总有兴衰更替之时。统一皇朝近千年的历史，每一次叛乱除了皇权的斗争，同样脱不开那些新兴势力向腐朽门阀的挑战。而最近的大洗牌就是两百四十六年前的裂土战争，阿诺维亚皇朝缩水成阿诺维亚帝国，一批取代了大贵族的小贵族脱离了陈旧的体系，坐到了新王国的上席。 苏陀莱家族的崛起同样是一个外席取代上席的典型。 当希奥多二世还是皇子的时候，苏陀莱只有一个外席的伯爵爵位。老苏陀莱在年轻时就以出色的理财能力为先帝解决了财政上的难题，因此受到宠信，被赏赐了面积广大的领地。不过那片土地并不丰饶，在那些贪婪的大贵族眼里只是一块鸡肋。谁想到苏陀莱伯爵充分发挥了他天才般的经营头脑，花了大半辈子时间把自家的封地建设成东部最繁荣的商贸中心。看着自己心血浇灌的成果，老伯爵当然不甘心世袭三代后就被几家上席豪门瓜分掉。令他庆幸的是，他有一个比自己更能干的儿子和一个姿色出众的女儿。 海曼·苏陀莱是伯爵独子，在父亲还健在时就开始当家作主。他比父亲更忧心家族的未来，当皇子希奥多进入他的视线时，他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于是海曼把唯一的meimei梅莉娅嫁给希奥多做第三位妻子，同时奉上自己的效忠和苏陀莱的豪富。 希奥多是一个有理想，或者说有野心的皇子，然而有资格问鼎帝座的不只他一人。相比海曼豪赌般的全力支持，习惯了左右逢源多方投资的上席大贵族们就显得吝啬多了。希奥多在娶梅莉娅之前，已经有了两位出身豪门的妻子，只不过她们同时都有姐妹分别嫁给了他的竞争对手。 于是，海曼自然而然地成为希奥多的心腹，为他鞍前马后，为他出谋划策，还为他不择手段，做尽了一切皇子本人不方便参与的事。希奥多最终能戴上皇冠，海曼绝对功不可没。尤其在希奥多登基不久，部分皇室成员与支持他们的大贵族发动的政变中，海曼为平定叛乱出了大力，甚至为保护皇帝受过重伤。 海曼孤注一掷的赌局终究赢回了翻本的报酬。希奥多二世赐予他世袭罔替的公爵爵位，把参与叛乱的豪门领地封赏给他的家族，并且册封他的meimei梅莉娅为第三皇妃。自此，“苏陀莱”这个姓氏正式跻身上席大贵族的行列。 . （这几章比较过渡。不过票票、收藏还是都要d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