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虚伪者的童话
整个珠宝店里，各种材质的首饰都有，不过眼前这一件很特殊。 琥珀的底料，血珀。 古时候，琥珀的价值堪比金鹰，无论是在西方还是在中国，琥珀都是皇室贵族才能拥有的珍宝。 新石器时代就有人把琥珀当成装饰物，那个时候还非常粗糙，不过发展到现在，其工艺便渐渐跟玉器一样，臻至巅峰。 最近几年，翡翠的价格是越来越高，很多人看见行情好，就一头扎进去，却不知道，真正有眼力有水平的人都在收藏琥珀。 眼前这一件，便具有难言的吸引力。 尽管没有标价，周楚也依旧能感觉到它的价值不菲。 一枚戒指，颜色很沉凝，在灯光下面透着一种深红的茶色，这就是价格昂贵的“血珀”了。 江晴雪的惊呼，引来了孟辉和沈沁芳，见了这一枚戒指，孟辉便道：“看上去也不是很特殊啊。” 准确地说，这是一枚戒环，内雕着六字真言，看上去非常古朴，但是整个戒指的形态非常独特：一枚叶片的形状。尖端和叶柄挨宰一起，中间雕着三片树叶，咬合在一起，像是把一枚树叶卷起来戴在指上。 其实这一回，周楚觉得孟辉也说得不错，这一枚戒环没有太特殊的样子，只是线条流畅一些，设计新颖了一些，而且元素很…… 奇怪。 佛家六字真言这种东西，内雕在戒环里，有些不伦不类，一般上了年纪的人才会选择这种。 但是叶片的设计又非常时尚。甚至接近梦幻童话。 周楚摸着下巴，嘀咕了一句：“有意思。” “有意思？” 沈沁芳皱了皱眉，她一脸认真的表情，俯身下去看那东西，顺手将落下来的头发归拢在耳后。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雅致。 她唇边勾了一抹笑：“周楚你似乎有什么想法？我看这一件东西……设计不是很好。” 从专业的角度说，设计其实非常拙劣。 沈沁芳想看看，周楚能说出什么花来。 岂料，周楚听了沈沁芳的话，不大感冒，竟然扭头问江晴雪：“晴雪宝贝儿。你觉得好吗？” 江晴雪不明白怎么忽然来问自己，她实话实说道：“我挺喜欢的。” “这就对了。” 周楚打了个响指，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他笑对沈沁芳道：“我周楚呢，一向是以晴雪的意思为大，并且时时刻刻喜欢跟随她的步伐。所以我也觉得这东西非常好。虽然从沈小姐的角度出发，可能觉得设计不那么出众，不过设计师在这件作品上花的心思很值得猜测啊。” “此话怎讲？”沈沁芳眉一抬，微微讶然。 孟辉看见周楚又一副想要出风头的样子，不大高兴，习惯性地刺儿了一句：“你懂血珀吗？可别胡说啊。” “我懂得不多，也就那一点两点。”周楚就不是个怕事儿的人，越多人跟他对着干。他越兴奋，怡然道，“血珀这东西。琥珀的一种，古时候医书上都把它叫做‘医珀’。色彩非常浓重，在灯光下面一般都是褐色，你们看，这就是最上等的琥珀，价值跟钻石翡翠一样了。” “医珀”这个词一出。沈沁芳眼底就多了一分惊讶，他还真知道。 继续听下去。周楚却没有怯场，甚至越说越多：“这种琥珀。色彩比较浓重，其中含有的微量元素很多，对人体好处比较大。洗脸之后，用血珀来摩擦面部的话，可以促进血液循环，对改善气色的作用很大。不过因为红色比较神秘幽深，所以比较适合性格内向或者做事严谨的人佩戴。” “啊，那真是遗憾了……” 江晴雪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指，露出几分不高兴的神情来。 显然，江晴雪绝对不属于性格内向和做事严谨的人，自然不适合了。 孟辉却没那么好忽悠：“你这说材质有什么意思？看过的人都能记下来一些。你不是说这个设计还有点意思吗？继续啊。” 孟辉坚信，世界上绝对没有真正的全才，很多人都是射猎甚广，但是都不精通，周楚能说出什么道道来？ 其实要真说琥珀，周楚肚子里没几分干货，但是他有一个特长：能发散。 咱是文化人，鉴赏珠宝琥珀，都要往装逼了说。 人家厉害的人，一张嘴能把个破洗脚盆说成是慈禧用过的，然后卖出大钱来，可见嘴皮子功夫在鉴赏这个行当里应该非常要紧。 周楚啥都不会，能吹能侃就成。 “这就是你们没文化了吧？这指环，里面有佛家的六字真言，明显是从佛教文化吸取精髓，内敛，奢华，深邃神秘结为一体。树叶，在佛教的文化之中也很有意思。”忽然一顿，周楚转过头，很自然地问孟辉，“朋友，你听说过菩提吗？” 朋友，你听说过安利吗？ 这森森的即视感啊！ 孟辉平白无故地打了个寒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周楚这个问题很简单，孟辉能没听说过吗？他冷哼一声：“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卖什么关子？” “……” 周楚暂时没了话，他看了孟辉一阵，忽然回头问江晴雪：“晴雪，你说我卖的是关子吗？” 那一霎，江晴雪也没反应过来，不过周楚动作非常快地给她眨了个眼，而后她迅速意会，接话道：“你卖的哪儿能是关子啊！” 周楚嘿嘿一笑：“那我卖什么？” “卖节cao？”孟辉自以为聪明地继续冷哼。 周楚微微笑，江晴雪啧轻蔑：“他卖的分明是萌！” 懂吗？ 这叫做萌！ 江晴雪就这样一副“我家男人就是这么酷炫”的表情看着众人，周楚一脸兴叹，似乎自己当真是这么“萌”。 他俩这无耻的姿态。瞬间让孟辉觉得自己隔夜饭在胃腔之中涌动，险些就要恶心得吐出来。偏偏江晴雪还真的跟周楚为了默契击掌，相互之间非常认同。 某种方面说起来，江晴雪的无耻其实比周楚更甚。 这尼玛简直是奇葩配奇葩，奇葩是一家啊！ 孟辉算是领教了。而后他一回头，再看见沈沁芳的时候，就觉得格外亲切：这才是本少爷的理想型儿！ 沈沁芳无视了孟辉的注视，把话题给拉回来：“刚才说菩提叶是什么意思？” 被她用好奇的眼神注视着，周楚才想起自己原是准备炫耀的，他咳嗽一声：“其实。也没什么可卖关子的。我觉得，这一枚戒指的设计，应该跟佛教的种种概念息息相关。首先你们看中间的这一圈内雕，佛家的六字真言。这就给整个戒指定下了一个基调，禅意。” 从这个角度来说。的确如此。 只可惜，并不是每位设计师都这样想。 沈沁芳没有打断周楚的话，只是注视着，示意周楚继续。 在场众人之中，沈沁芳不出言反对，一般都不会有人说话。谁叫她是眼下的行家里手？ 周楚说话过程中也注视着沈沁芳的表情，看似没什么异样之处，可周楚老觉得哪里不对劲。真要去捕捉沈沁芳脸上的不对劲的事情。又觉得她整个人都正常到不能再正常。 不，沈沁芳最正常的时候，应当就是最有鬼的时候。 想着。周楚又续道：“从禅意的角度出发，考虑这一枚戒指的设计，就会有一个非常简单的解释。我想大家都听说过一句话，一花一世界……” “一叶一菩提！” 孟辉忽然之间接了一句，仿佛恍然大悟。 然后，他瞅了周楚一眼：“这有什么难的？” “……” 你祖宗啊！ 周楚心里直接一万头草泥马了！ 尼玛哥说话的时候你不说话。眼见着哥说得差不多了，你才跑出来接话。捡便宜也没这么明目张胆的啊！ 当咱们都瞎呢！ 得，你要装。哥就让你装！ 周楚心里冷笑，两手一抄，干脆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沈沁芳的目光从周楚的身上晃过去，飘飘荡荡的，仿佛一片朦朦飞絮，转眼又含了几分笑意。 “……孟少这样说，好像的确很有道理。” “沈小姐过奖了，本来就是这样而已。”孟辉谦虚两声，笑了笑。 沈沁芳也笑，目光温柔，望着孟辉，弯唇道：“孟少也是见识很广博的人，又精通绘画。艺术天分上面，我们可是比不上。不过我比较好奇，如果这一片菩提叶是扭曲的，到底意味着什么？” 扭曲的菩提叶？ 众人一愣，接着顺着沈沁芳伸出来的手指看向了玻璃柜里面的东西。 血珀的戒指，雕刻形态比较独特，中间是一个呈现一百八十度扭转的弯环，看上去这一片长扁形叶片应该是扭合在一起的。 沈沁芳这问题有些刁钻了。 周楚听了之后，有一瞬间的讶异。 沈沁芳这样子，怎么不像是在附和孟辉呢？ 之前这女人不还跟孟辉串通一气吗？ 一转眼，这俩什么情况…… 他的目光只在孟辉身上过了一圈，就回到了沈沁芳的身上，只看见沈沁芳脸上是没有改变过的笑意。 孟辉现在却是被问住了，菩提这种东西本来是好的，也可以说这是佛教最经典的一个意象，但是现在变成了扭曲的菩提叶，这就像是反转了一遍。 沈沁芳这是什么意思？ 孟辉忽然有些不确定起来，试探着道：“沈小姐的意思是，这代表一种相反的意思？” 沈沁芳微微弯唇，只是笑看着周楚，仿佛她这话不是回复孟辉，而是对着周楚在说：“旁人看这些东西到底是不准的，到底什么意思，我觉得只有设计师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