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报应终有报
武水在这一段,因为刚刚从群山中奔腾而出,宽度只有一里半多点,两里不到。 陈绍庭先以“隐身符”瞒过两伙兵丁的耳目,然后就在塘寮村下游不远的河水转折处,毁掉了堤坝。再拖出早藏在一边的轻舟,转眼就到了对岸。 水淹曲江国,让曲江重新变成千里沼泽之地,这就是他的计划,也是他报复的手段! 父母、两个兄长,原本就是陈绍庭的一切! 但这一切,一夜间就给刘志楠的一对儿女给毁了个干净! 既然是报复,那就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刘志楠的一切是什么? 是他的官职权势?还是他的父母家人? 不!除了这些,还有梁化一省的百万子民!还有曲江一国这个靠山! 所以,他今夜,就要夺走刘志楠的一切! 只有这样,才算得上是干干净净!才算得上是甘畅淋漓!他的心结才能抚平,他的心胸方能顺畅! 轻舟近岸,陈绍庭手挽缆绳,一跃而上,反手一拖,将小船也拖到了堤上。 然后他又向下游走了半里路光景,从旁边削了一截竹竿,在上面祭炼起寄杖符来——他虽然不能发挥寄杖符的作用,但灌注元力,却已能办到。 陈绍庭现在的元力总量,甚至还略高出一个元替巅峰的数量,相当于将近四十个普通人血rou蕴含的能量。而半个时辰之后,如此数量的元力,就已经全数注入了这一截竹竿之中。 然后,他又取出一张符箓——充满了真力的冰雷殛,塞入了竹管之中。 接着,向脚底下激发了一道辛羊刺——辛羊刺虽然细若钢针,但泥土中总有无数的虫豸,所以照样有些微的元气存在。这道辛羊刺,就可以在堤坝上,垂直开出一个深两丈有余,径一寸的孔洞,而且孔洞周围的泥土,也会随之冻结得坚硬无比。 变成寄杖符的竹管从孔洞里塞下,陈绍庭又削了一截长的,去掉枝叶,将这截竹管尽可能地塞得深些,然后走出了六丈开外。 ——神念勾动! “嘭——” 一声闷响! 前面的堤坝猛然一耸,顿时高起了二三尺,一股气流发出了“啹——”的一响,直冲上了十几丈高下,随后无数的泥土瑟瑟洒下,淋了陈绍庭满头满脸。 不久,就传出了河水渗入的“汩汩”之声…… 这就是用冰雷殛的真力,引发寄杖符上的元力进行爆炸! 陈绍庭对所谓的“科学”,自然是有所了解,知道一个人血rou蕴含的热值,绝对不是个小数目。寄杖符上的元力虽然会散逸,但这么短的时间,怎么也能留下三十个人左右的总量。纵然释放时不一定有炸药那样的迅猛,但再怎么样,也绝对有数十公斤烈性炸药同时起爆的威力! 因为另一边有了缺口在,此时下游的河水已经倒流而上,卷起了无数漩涡。陈绍庭又走得远了一些,神识感应中,前方的大块泥土就出现了翻滚蠕动,开始了缓慢的推移。 见事情已经达成,陈绍庭立刻转身,向一处选定的山岗狂奔而去。但才刚刚奔到山脚,身后轰隆一声,又传来了这个深夜里的第二声巨响…… 武水,出了大元郡,就变成了曲江,同时还有了一个别称,叫做“千里天河”,乃是始洲八景之一。 这千里之地,原本是沼泽,那么就算筑起堤坝来,曲江的这一段,也是水流平缓,高差极小。所以,堤坝垮塌之后,下游的水尽皆倒流了过来。 这上下游的河水相互一撞,堤坝缺口的两端,就不断被汇流而来的洪水冲塌,越来越宽。等到了天亮,陈绍庭远远望去,那一段的缺口,怕不已经有五六里,到处是白茫茫一片。 本来陈绍庭想得极好,他所处的小山岗,离最近的堤岸不过五六十丈。小船就放在堤坝上面,陈绍庭有“履水符”在,只要水势略缓,就可以踏波而过。但如今远处的堤坝,已经变成了一根黑线。至于他原先留下的小船,早已被冲的连影子都没了。 堤坝上别的地方,或许还有船只,但陈绍庭的履水符,最多也就踏波半里之地,根本就别想过去。所幸这小山包上也有不少树木竹林,陈绍庭又化了半个时辰光景,才扎好了一张竹筏,向远处那一条黑线驶去。 …… 梁化郡,都督府。 刘志楠一向起得很早,每天起来,甚至还要慢慢地打上一路拳脚,才肯坐下来吃饭。 今天他也是一样早起,但因为连日的阴雨,本应该发白的天空,却还是一片黑暗。刘志楠便让下人在大厅中点起了牛油巨烛,将厅堂照得一片锃亮,这才开始了每日的锻炼。 拳打得很慢,等到打完,天际终于慢慢变成了灰白,外面也传来了吱呀吱呀收马桶的粪车车轴的呻吟。刘志楠接过毛巾,擦了擦头颈上的薄汗,吩咐道:“好了,传早膳上来罢……” “轰隆隆……” 隐约有春雷声传来,刘志楠面露微笑:“这样的春雨,今年应该是一个好年景吧……” “轰隆隆……” 雷声虽然轻微,却连绵不绝,响成一片,两边牛油巨烛的火苗出现了微微的颤抖:“这雷声,怎么打得这样的怪法?”刘志楠刚一皱眉,就感到地面也出现了轻微的颤动。 此时侍女已将早膳奉上,躬身道:“老爷,请用膳……” “不吃了!”刘志楠大手一摆,挥退了侍女,然后大步走出门外:“甲士何在?快快随我上城头看看!” 门外随即响起了盔甲碰撞的叮当之声,一队护卫的甲士小步奔跑了过来,后面侍女也捧了外衣给刘志楠披上。 城头上已是一片慌乱,到处都有兵卒在无助地奔走。等刘志楠爬上城墙,更已经感觉到,连城墙都起了阵阵颤抖。 “怎么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外面的田野还是一片荒芜,天上的雨丝还在不停地下,朦朦胧胧的,根本就看不到多远。不断有发觉动静的城民涌上城头,但依然谁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自丁以、查伯筑堤以来,数百年间,从没发生过垮塌的事情,人们哪里会想到这个上头去? 终于有一个老者,颤颤巍巍地道:“这……这好像是发洪水的声音啊!” 话音刚落,旁边城楼上的瓦片就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人们正惊慌奔走间,就见远处出现了一条黑线!
这条黑线越来越近、由黑而变灰,又由黑而变黄,再由黄而变白,最后变成了一线波涛,呼啸奔腾,狂涌而来! “是水!是大水!” 两边的甲士不由分说,架起刘志楠就跑,刚刚转到侧面的城墙,就听到“轰隆”一声,四五丈高的水头,猛然撞击在了西面的城墙之上。然后“哗”地翻过城头,向城内冲了进去。西城门上那一座高耸的城楼,霎那间就已经踪影不见,还没逃走的密集人群,更是一片干净。 一部分水头翻卷过来,汇入身后的水势,又是轰隆一声冲上。这一刻,土石横飞,梁化郡二里半的西城墙,顿时就少了小半。刘志楠嘴巴张开,似乎想要大叫,就看到水头向整个城内呼啸而进,原本目不暇接的乌瓦白墙,就如纸片儿一般被卷了进去。那些整片的墙垣、整根的梁柱,只能在洪水中如星星点点,冒上一个泡儿就旋即不见。至于这满城的百姓,更是连人影都看不到一个! 刘志楠的脑中已是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洪水在城中肆虐,转眼间就席卷了近半城池,随着水头撞上南北城墙,才略有减缓。远远望去,东城一带,一片嘶喊的人声,逐渐有许多水缸、脚桶之类浮起,里面往往还坐了一二个人,又有许多人在水里扑腾,争抢也随之而起。 这样的水势,刘志楠终于明白了原因——“这是天河垮塌了!” 他饱读诗书,自然知道,在丁以、查伯治理曲江之前,这梁化郡是在水底下的。即便是城头,也要比当时的水面低上一二丈光景——这些,也有附近将军山上的水痕刻印可以证明。 “快!快!我们速上城隍庙的钟鼓楼去!然后想办法上将军山!” 刘志楠在甲士的簇拥下,开始向那一处到达六层的钟鼓楼而去,走了二十余步,终于想起家中的一妻十二妾和几个儿女来,忙道:“你们再留意留意夫人们和公子小姐的下落……” 此话说罢,一想这样的水势,家人到底能逃出多少还是二说,顿时脸色一白,双目怒突,“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倒了下去。 …… 天光终于大亮,雨也下得小了一些。陈绍庭的脸上、衣衫上沾满了泥浆雨水,驾着一叶扁舟,在洪水中疾行如箭。 过了这半夜的时间,沿途的房屋几乎都没入了水底,只有寥寥几幢高大的,还能将屋顶露出水面。陈绍庭将长剑拔出,反手握于背后,心中有说不出的痛快畅意,一双眼中却是血丝纠结,露出了无穷凶光。 远处忽然出现了一片面前露出水面的树林,树梢上爬了三四十个人影,树林的圈子外面,还有三只小船和四条破旧的竹筏,上面都各自站了几个粗壮的汉子。见陈绍庭一叶轻舟疾行,都一齐大叫:“停船!快停船!过来救人!” 中间一条船上,一个瘦小精悍的中年人,忽然将手一挥,这几条船只就摆了一个弧形,渐渐地围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