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寸之谷生不祥
朗朗万里是晴空,大雁衔云伴清风。 暖阳徐徐往西沉,薄雾微微映山红。 这是一幅很美的画面,我想看了这四句后每个人的脑中都应该会产生些遐想,这正是此地此时的景象。 太平山自古俊俏,虽然不高也不险,却是怎么看怎么喜人,因为它被风雕刻得四四方方的,俗话说北风如刀,太平山就被长年累月的北风活生生削成了一块板砖,恐怕是天下独有的形状,只是此地罕有人至,故山虽好却不为人所知。 随着岁月变迁,山上竟然建起了一片庄院,时近黄昏,庄院里一间屋顶上升起了袅袅炊烟。 庄院正前方插着一面鲜红色的大旗,旗子随风招摇猎猎作响,旗子上写着两个乌黑亮丽的大字“邪门”,邪者凶恶不正,门者非门即派,此旗立于庄院前方,想必是门派之名,此门派以邪为名,倒是从所未闻。 慢着,实在抱歉得很,风刮得太大了,原来前面还有一个“灭”字被风吹得时隐时现,是叫“灭邪门”,一字之差竟闹笑话也。 开个小小的玩笑,不过这个灭邪门的确是邪门得很,各种邪门的故事得从头说起,话说那是一八九零年的三月初九未时四刻,当时中国还处在满清统治时期,光绪帝虽名为皇帝,实则慈禧太后一派幕后cao纵,所有大权都掌握在慈禧手里,这老太太可坑苦了老百姓,外敌来犯,清廷惨败,慈禧虽臭名昭著,却也颇识时务,不停地割地又赔款,满脸褶子还对着洋大爷谄媚贱笑,把洋人给恶心的呀,只多要不少要。 慈禧只求一时安稳,浑然不知她随便许诺的一纸条约,割出去的实在是老百姓的命,赔的都是老百姓的血,所以人人恨之入骨,因为她属羊,民间便悄然传出了“女人属羊,家破人亡”的恶咒,一直流传到后世,许多不明真相的人都对属羊的人有几分忌讳,认为十羊九不全,实际上根源是出于此。 当时在陕西榆林府(今陕西榆林市)神木县有一个小村叫做张村,村里大多姓张,有一个小孩出生有点轰动,他就是本故事里最重要的人物叫做张凌虚,上面所述一八九零年三月初九未时四刻正是他的生辰。 不过这里的轰动并不是指洪水决堤、火山爆发,那样的大动静在当时就算有也不会很快被人知晓,张凌虚的娘亲美丽端庄贤良淑德,在村里人人称赞,是勤劳质朴的典型,张母怀他时腹部奇大,老人们都说她怀的不止一胎,当时没有剖腹产这一说,张父把左近有名的接生婆家都访遍了,无一不是来看上一眼就吓跑了,眼看这天张母腹痛,血水齐涌乃是临盆之兆,张父一个大男人束手无策,就在这时,村外来了一个疯子,不断敲打张家大门,张父起身驱逐,张母坚毅,竟自行切开腹部,等张父再次进屋时,张母已然断气,只留下十二斤重的儿子在灶台边呱呱大哭,可怜张母一生贤惠,竟落得如此下场,不过事后人们都说若不是这个疯子,母子二人恐怕都活不了。 张凌虚被父亲独自抚养长大,供书念字,二十岁时给他娶到媳妇,第二年如愿添了个大胖小子,正是全家高兴之际,谁知此时却又出了岔子,张父眼见孙子出生以后,家里粗饭儿媳吃着奶水不足,思考再三,决定去榆林城中找小舅子讨要前几年借的钱,若不是当初小舅子吃了官司把钱借走,家里也不至于如此落魄,谁知他一进榆林城竟被官兵抓了起来,时值辛亥革命爆发,各地贪官都在抓革命党以表忠心,对朝廷存留残念,有的不敢真抓,就胡乱绑几个百姓充数,张父点背,正好赶上,既是充数之人,见不得光,当然是立即处死。 当时消息闭塞,张凌虚以为父亲在舅舅家小住,过了月余才听说情况,连忙赶到榆林,可惜去得未免太晚了些,只在乱葬岗上找到了他父亲的尸体,已然溃烂难辨。 张凌虚自知无处说理,含着丧父之痛来到舅舅家,想把钱要上安葬亡父,谁知他狼心狗肺的舅舅居然拒不认账,连埋葬姐夫的几个子也不肯出,还吓唬张凌虚说革命党人株连九族,让他赶紧跑,张凌虚年纪尚轻,竟信以为真,无奈只能将父亲草草地埋了,飞也似的逃离榆林,回到村里将家里的房屋田地贱卖给村里的富户,带着妻子跟襁褓中的儿子逃出了神木,路上遇到了同样携家带口从神木逃难出来的张一盛和白万里,众人结伴一路向西北方向逃去。 历经数日,众人来到了这座中规中矩的小山前,张凌虚被山貌吸引,让大家歇下脚来,张凌虚围着小山转了一圈,竟在山腰处发现了一个山洞,山洞里摆着两只陈年旧箱子,其中小箱子里放着几本古卷和一些铜器,大箱子里放的全是金银财宝,东西不少,但这些是谁留下的,洞里没有半分线索可寻。 三人将金银平均分了,张一盛和白万里都不识字,就把小箱子给了张凌虚,张凌虚当时也没有细看,出来就继续行进,没过多久到了一处偏远静谧的地方,张一盛和白万里各找地方安了家,张凌虚则暂时住在白万里家,当时有大量农民从晋、陕、冀一带出来,落脚绥远(今内蒙古中部)、宁夏等地垦荒谋生,也有不少生意人到包头、归绥等城市买卖货物,这种现象就是著名的走西口。 在白万里家住了几天,两人交谈时白万里一语点醒张凌虚,原来榆林已经更旗易帜,归了革命党,他去了不但不会被牵连,反而脸上有光,就算张父不是革命党,但他是因革命党而死,至少也能得些补偿,张凌虚也不求什么补偿,只求安葬先父,于是将家人安顿在白万里家里,孤身一人回到榆林,这里果然换了一片天,他将父亲风光大葬,他舅舅见这小子几个月不见就发达了,以为他爹真是革命党,又来巴结,张凌虚啐了口吐沫转身就走。 回到绥远,张凌虚雇了一队工人来到太平山,用时半年在山上兴建了这处院落,张凌虚一家就此住在了山上,闲居无聊,有一天张凌虚忍不住拿出了那只小箱子,看起那些古卷来,竟都是讲述捉鬼降妖、占卜观星的奇书,那些铜器都是制妖克鬼的法器,他一看就入了迷,说他聪明也一般,但这些书就是一看便懂,书中讲述诸般神奇术法不可言表,俨然置身他处。 如此一过就是十几年,张凌虚已是年过而立的中年人,先后又生了一子一女,经过十几年的修习,他已将古卷上的本领掌握极精,古卷上有占卜之法,他算出自己将来要遭遇横死,天命不可违,张凌虚恐暴殄天物,遂有了收徒之意,这才在山上插了这“灭邪门”的旗子,取的是消灭邪物的意思。 之后张凌虚便动身下山寻找有缘人,他首先去探访白万里和张一盛,三个老友摆了桌酒,张凌虚说出此次下山目的,张一盛和白万里无比惊奇,白万里当即将自己的长子托付给他,希望能够成才,张凌虚见这个孩子也是有些天分,欣然带走。 当时的中国极为乱套,直系奉系军阀为争夺中央政权不惜撕破脸皮,先后发动了两次大规模的战争,社会一片动荡不安,内有军阀角逐土匪横行,外有列强觊觎租界林立,百姓着实苦不堪言。 张凌虚踩着战争的尾巴,找到了八个孤儿,将他们一起带回太平山,按照出生年月将他们和自己的两儿一女排了个名,并以青字论辈,老大白青竹,正是白万里的长子,老二乔青石,老三刘青远,老四赵青山,老五方青鹿,老六郝青杰,老七张青玉,是张凌虚的长子,老八张青笃,是张凌虚的次子,老九任青全,老十金青俊,老十一石青成,最小的张青青,是张凌虚的千金,过了几年张一盛将年仅六岁的曾孙青安送上了山,成为了老十三,张凌虚将他在古卷中学到的东西倾囊相授,青安虽然年幼,却聪慧异常,学得飞快。 时间一晃而过,这十三个弟子在张凌虚的精心培养下都长大了,由于每个人的智力高低不同,所以掌握的程度也各有不同,张凌虚看着灭邪门后继有人也是欣慰得很。 炊烟飘荡,饭很快就端上了桌,院子里摆着几张桌子,用来议事讲课和吃饭,张凌虚坐在上方,这位祖师爷看起来当真是威风凛凛,他的头上扎着个髻,西北风吹过,他的衣服飒然摆动,胡须荡然飞扬,看起来道骨仙风,也是颇有些一代宗师的气质。 底下众弟子见师父没有动筷子的意思,都不敢先动,张凌虚只是不住打量众人,过了片刻,众人开始七嘴八舌议论起来,这时只见张凌虚挥了挥手,高声道:“徒儿们,静下来。” 众人纷纷看向他,张凌虚环视一周,问道:“你们跟了我多久了?”底下一个人答道:“三五年、七八年、十几二十年。”回话的是老三刘青远,张凌虚斥道:“你这灰猴(坏小子),到底几年?” 刘青远道:“师父您忘了?青安上山最晚,才不过三年,我和老五上山七年,其他几个师兄弟比我俩早一年,您儿子和闺女自然有多大年纪就跟了您多少年。” 张凌虚这才点了点头,道:“时间过得可真快,都八年了,你们知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光景?” 众弟子纷纷摇头,他们很少下山,自然不知山外事,张凌虚又道:“你们还记不记得你们的家人是怎么死的?”刘青远道:“当然记得,那些穿着军装的杂碎我这辈子都不会忘,总有一天要他们血债血偿。” 张凌虚假咳了一声,道:“当年军阀混战,势力此消彼长,凶手恐怕再也找不到了,报仇之事不提也罢,我昨晚夜观天象,发现凶星现世,此乃不祥之兆,倭寇垂涎我河山已久,近年来不断地生事,我看迟早要刀兵相见,不反抗就会有更多的人变得像你们一样无家可归,这是一场关乎民族存亡的大灾难,我灭邪门非出手不可。” 众弟子连连点头,张凌虚问道:“你们有没有胆子对付他们?”刘青远喊道:“怕个球。”几个弟子纷纷站起,学道:“怕个球。” 张凌虚凛然道:“好,不愧是我亲自找的徒弟,勇气可嘉,不过倭寇可不是寻常之辈,所以我要考验考验你们,看看你们到底有没有本事,山后的三寸谷不知道你们去过没有,多年前有近千人死在那里,所以谷里就郁积了一股怨气,久而久之,里面就成了众多妖邪之物的聚居地,我曾经去看过一次,里头果然是邪得很,我现在要求你们两两一组,青青你就随便挑一组跟着吧,每组给我捉十支鬼回来。” 众弟子欢呼了一声,张凌虚又道:“我已经吩咐吴婶去做两天的干粮,好了之后就让青青给你们送去,另外每组发一小盅灵根水,以便你们通灵眼之用,你们现在就回去准备,等干粮一送到就立刻出发,切记一点,这不是你们一个人的任务,要学会保护自己的同伴,任何人都不许有什么闪失,不管能不能完成,后天务必回山,巳时在院内议事。” 众弟子答应一声开始吃饭,吃完后纷纷散去,回住处准备东西去了。 在十三个弟子中,张凌虚最喜欢的就是刚才不断答话的老三刘青远和老五方青鹿,这二人本是同乡,平时总在一起玩耍,刘青远十分聪慧,常常能用一句玩笑话解决大事,他的胆子也大,张凌虚第一次拿真僵尸做示范的时候,只有他敢去摸僵尸的鼻子。 老五方青鹿虽然学得差,但他人老实敦厚,人品没得说,他一心想学好本领给惨死的家人报仇,只可惜天资有限,还不如小师弟张青安悟性高,可傻人有傻福,张凌虚的爱女张青青对方青鹿极是青睐,也许是看重他人好,平时总是围着他转,让其他师兄弟好生嫉妒,张凌虚看在眼里倒也没有说什么,毕竟爱屋及乌,老实自有老实的好处。 方青鹿回到住处,从柜子里找出自己的包裹,将几件法器从包裹里掏出来小心翼翼地擦着,这时一个提着篮子的女子从外走来,她也不敲门,直接就走了进来,看来是进惯了,她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大纸包放到方青鹿桌上,问道:“五哥,你跟谁一组?” 方青鹿道:“当然是和三哥了。”那女子一屁股坐在他的床上,又道:“好吧,那我也和你们一组。”方青鹿皱眉道:“这…” 这女子就是张凌虚的爱女张青青,她今年刚十八岁,眉眼姣好,清纯可人,梳着两条大麻花辫子,模样生得水灵灵的,她见方青鹿好像不愿意,撅起嘴道:“咱们师兄弟一共十三个,别说是两个人一组,就算三个人四个人一组,也肯定有一个人剩下,这个人自然是我,师父他不放心我,这才让我随便挑一组跟着,让我捡个现成的便宜,为了不让别人嫌我累赘,我只好来拖累你了,反正你不能嫌我。” 方青鹿也坐了下来,道:“要不你别去了,就留在山上吧,谷里太危险,你也知道我本事不好,我怕保护不了你。” 张青青气道:“不行,这么好玩的事情我怎么能不去?有三哥在什么也不用怕,更何况我也不是什么都不会,关键时刻还说不上谁保护谁呢。” 她怕方青鹿还不同意,赶紧站起来道:“就这么定了,我还要去给其他师兄送干粮,你们等着我啊,我不来可不许走,走了我就一个人追进谷跟你算账。”说完跑了出去,方青鹿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张青青送来的干粮装进包裹,去找刘青远商量去了。 刘青远大方青鹿三岁,他们俩是一个村的,小时候一起光着屁股玩耍,感情极深,家乡巨变,两人四处乞讨相依为命,后来一起被寻访的张凌虚带上山,刘青远对方青鹿像对亲弟弟一样,有好吃的都给他,有好事都想着他,刚上山时一群小孩少不了打闹,刘青远一直都护着他。 傍晚,众人一起向三寸谷进发,出门时都用灵根水通了灵眼,这样就可以看到鬼了,效果足以维持到后天回山。 一路有说有笑,小师弟张青安今年刚九岁,他娘在放驴的时候生的他,所以给它取名叫赶驴,上山以后才叫青安,所有人都叫他小驴儿,他虽然只有九岁,但一点也不怕鬼,他的悟性也好,虽然上山仅三年,但本领却直追猛赶,至少比方青鹿强上许多,平时就是大家的开心果,今天第一次能亲自去捉鬼,张青安显得十分兴奋。 郝青杰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瓜,道:“小驴儿,敢捉鬼么?”张青安道:“当然敢。”郝青杰笑道:“鬼可十分吓人,见到别吓得尿了裤子。” 张青安不屑地扬了扬头,道:“六师兄你放心,我绝不会尿裤子的,就算尿了我也偷偷把裤子拧干,绝不让你看见。”众人哈哈大笑,郝青杰又道:“拧哪能拧干了?你要是尿了就偷偷告诉我,我生堆火给你烤烤。” 张青安道:“好的好的,我也带火柴了,六师兄你要是吓尿了也喊我,我也给你生火,你要是嫌丢人我也可以替你烤,反正我年纪小,大家不会笑话我的。”众人又是大笑。 一路说笑,很快就到了地方,众人两两一组分开走了,刘青远选了正南方向,他们就是从北边来的,向南走才会越走越深,料想肯定会碰到很多妖魔鬼怪。 三人漫步在树林间,谷里看起来一片祥和,完全不像张凌虚说的那么可怕,接近月中了,此时虽然刚入夜,但月亮已经早早挂在了天空。 这里长年也没人来,石头上都是一坨一坨的鸟粪,杨树因为没人修剪,枝叶看起来乱糟糟的,树根底生着些不知名的菌菇,各种味道混合起来,呛得人直捂鼻子。 走了一个时辰,半个鬼也没见着,现在还没彻底到夏天,夜里还是有些冷的,方青鹿见张青青冷得发抖,忙道:“三哥,咱们找点干树枝生堆火歇一歇吧。” 刘青远看了看他,见他在看张青青,也侧过头看了一眼,笑道:“你小子还懂得怜香惜玉呢?我以为你只知道念咒练功。”方青鹿气道:“只知道念咒练功的好像是你吧?” 刘青远道:“没办法呀,山上就青青一个女的,要是她每天围着我转,我肯定也没心思用功。”说完他就捡树枝去了。 方青鹿回头看了看张青青,天虽然黑了,但还是能看出张青青的俏脸微微泛起了红,方青鹿本事没学好,让刘青远说的好像他把心思都用在了张青青身上一般,方青鹿窘道:“我也去捡点干草,你就在这等着吧。” 说完他也遁走了,不知不觉就走出了里许,这季节干草少得可怜,这里的树没人打理,所以掉在地下的树枝也并不多,好在终于捡了一点,他拔了根青草将树枝绑上正准备返回去,忽然有一棵树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棵树的半腰上有一个碗口大的洞。 方青鹿将干草放在地下轻轻走了过去,他走得极小心,这种树洞里肯定是住着什么动物。 方青鹿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离那洞只剩两三步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咝”“咝”的声音,方青鹿赶忙停下脚步,注视着那树洞。 果然,一只蛇头从洞里伸了出来,方青鹿退后几步,心里闪出一丝失望,他摸了摸手中的剑,这才想起他拿的是柄木剑,妖魔鬼怪最怕的不是削铁如泥的宝剑,而是桃木剑器,所以捉鬼降妖一门的人随身携带的都是木剑,这木剑对付妖物自然是管用,但除此之外它无疑和一根木棍没什么分别,那蛇缓缓爬出,沿着树身爬到了地面,嘴里不断吐着红信向方青鹿这个外来客示着威,蛇身竟有方青鹿手臂粗细,蛇头足有方青鹿的拳头大,约莫五六尺长。 方青鹿吓得哆嗦了一下,包袱里还有几件法宝,但此时无疑也是一堆废品,不过幸好他已经退后很远,有足够的时间逃跑,可是就在他准备捡起他的干草跑开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沉沉的呼气声,那声音沉闷已极,还夹杂着一种沙哑的吱吱声,接着方青鹿就听到一种更可怕的声音,这个声音类似于人的脚步声,但又完全不像,哪个人走一步需要这么长时间?哪个人走一步落地如此沉重? 方青鹿自然而然联想到了僵尸,张凌虚说过谷里妖邪,所以不管出现什么妖物都不足为奇,而且张凌虚以前让他们见过真僵尸,僵尸的rou身萎缩,腿脚无法弯曲,所以只能蹦着走,这样一想,后面好像还真是僵尸,方青鹿恐惧袭上心头,就这么一走神的工夫,前方的蛇已经爬近了,背后的声音也越来越近,跳几步就沉沉地呼气一次。 方青鹿没敢回头,他的手有些发抖,他本来就学得不怎么样,而且以前师父用的那些僵尸都是被定住的,谁并没有真正和妖物较量过,他将手伸进怀里,轻轻摸出了乾坤镜,准备突施重手,乾坤镜是张凌虚给他们的一件法宝,也是方青鹿唯一练熟的法宝,此时也是他唯一能用的。 蛇已经到了眼前,再不躲真要被它咬到了,身后的东西也已经跳到了近处,方青鹿再不迟疑,猛一纵身离地而起,回头就将乾坤镜推了出去,口中同时念动咒语,只见乾坤镜骤然发出一股白光,在他手中打个圈儿,光芒瞬间变大,向前击了出去。 刘青远本来是想吓吓他,谁知他竟然这么果断,直接就放大招,幸好刘青远反应快,猛地向旁一闪堪堪避过,白光砸在树上,咔嚓一声,小树应声而断。 方青鹿见是刘青远,慌了一慌,但是乾坤镜已经收不住了,还好刘青远躲开了,方青鹿跳到一旁,急忙喊道:“三哥小心蛇。”那蛇咬方青鹿不着,又转向刘青远,此刻它距刘青远仅仅三尺。 刘青远刚才没看见蛇,这才来吓方青鹿,此刻一看,不禁一凝神,不过他丝毫不慌,他拔出木剑,在蛇眼前左右晃动,蛇的眼睛最不发达,竟然跟着刘青远的剑也左右晃动起来,刘青远渐渐放慢速度诱蛇来咬,那蛇果然猛地一下就咬了过来,不过它咬的并不是剑,而是刘青远的脚,到底蛇还是能区分出活物和死物的。 这一咬速度当真快,刘青远刚才能躲开方青鹿的一记乾坤镜,可见身法灵活,他左跨一步,躲开这一咬,借着月光看了一眼,木剑顺势一拍,不偏不倚打在了蛇头上,蛇被打偏在一边,不过这一击并不致命,它又立了起来,蛇头东晃一下西倒一下,像喝醉了一样,估计眼里在冒金星,刘青远又近前一步,木剑准确地打在它的要害上,这回它彻底倒了下去。 方青鹿见蛇不动了,这才问道:“你为什么吓我?”刘青远道:“我就是逗你玩玩而已,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连看也不看一眼就扔乾坤镜,要不是我反应快,就被你一镜子打死了。” 方青鹿笑道:“你这不是没事么?哈哈,再说打死了也不要紧,师父不是让来捉鬼么,正好我顺便把你捉了,也算三哥你成全小弟。”刘青远啐道:“呸!师父让你来捉鬼,你就把你三哥捉回去了?知道的是你失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哥惹着你了。” 方青鹿哈哈大笑,刘青远将那条蛇挂在肩上,抱起了他捡的柴火,方青鹿也捡起乾坤镜和他刚才找到的树枝,两人开始往回走。 远远看见张青青还站在原地,两人紧走几步回去,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将柴火点了起来。 烤着火,三人拿出干粮来吃,张青青道:“这里好大呀,走了这么半天连一个别的师兄也没见,这三寸谷的名字也不知是谁给取的,简直是瞎取。” 方青鹿道:“我听师父说过,这里原本是一个状师隐居的地方,后来不知谁传出他这里有宝藏,天下这就不太平了,一大帮江湖人士纷纷来抢,互相厮杀,最后只有一个人活着拿走了宝藏,这就是这里死了千人的原因。” 张青青道:“可是这跟谷名有什么关系呢?”方青鹿道:“状师靠三寸不烂之舌混饭吃,可能这就是原因吧。”刘青远摇头道:“非也非也,五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个状师本名叫做陆三寸,他的娘体弱多病,他出生的时候只有三寸长,就像个耗子一样,因此得名。” 正说着,旁边的树林里忽然传来“唰”的一声,像是草被拨开的声音,三人顿时警觉起来,刘青远从地下一跃而起,张青青吓得缩在了方青鹿身后,轻轻拉着方青鹿的后衣襟,方青鹿回手护住张青青,另一只手伸入怀中,又准备掏他的乾坤镜。 谁知树林里只响了一下就又恢复寂静,刘青远喊道:“什么人?”树林里一无回应,刘青远猛地一扭头,又向另一个方向喊道:“什么鬼?”他侧耳仔细听了听,再没听到什么响动,说道:“大概是什么动物吧。”他刚放松警惕,树林里又是“唰”的一声,这次他听出了方向,喊道:“老五你保护好师妹,我去看看。”说完向声音发来处走了过去。 没走几步,就听有人喊道:“三哥你别过来抢啊,这鬼是我们先发现的。”是老六郝青杰的声音,方青鹿吁了口气,转身拍了拍张青青的胳膊,道:“青青别怕,三哥和老六都在,咱们也过去看看。”张青青道:“那你得让我拉着你,不然我不敢。”方青鹿道:“好好好,我始终保护着你。”说完拉着张青青的手,也向刘青远的方向走了过去。 穿过几棵树,走了半里地,赫然看见郝青杰和张青安围着一团青色火焰,那团火焰有三尺来高,淡青色的焰苗熊熊燃烧着,张凌虚曾经讲过,鬼是人死了以后留在世上的一口气,能够幻化人形,正常情况下,鬼会保持生前的人模样,当它感觉到危险的时候,可以变化出各种恐怖的姿态,当它准备逃跑时会变成鬼火,逃得相当迅速。 那支鬼看起来十分焦灼,不停地左右试探想要逃出郝、张二人的包围,但是二人丝毫不给它机会,郝青杰手里拿着收鬼用的葫芦,张青安人虽然小,却也绝不含糊,手里拿着困妖网,伺机罩住它,困妖网是张凌虚用泡过驱邪药酒的绳子编的,妖物一旦被罩住,万难逃脱。 那鬼蹦了两下,忽然变成了一个蓝脸人,獠牙巨口,身上脸上沾满鲜血,向着张青安大张其口,黑血从它嘴里喷出来,模样狰狞极了,张青青吓得尖叫了一声,紧紧地挽住方青鹿的手臂。 张青安轻轻往前踱了一步,猛地将手中困妖网的一端甩出,郝青杰跳起来接住,向下一兜想要直接罩住它。 那鬼见连个小孩都吓不到,顿时觉得鬼脸丢尽,只得迅速往旁边一闪,躲开了困妖网,向方青鹿这边冲了过来,张青青吓得直往方青鹿背上贴,嘴里直喊娘,刘青远欺身过来挡在前面,他不知从哪里抓出一把小米,念了几句咒语将小米往前一撒,正撒在那支鬼身上,那鬼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抽搐着显得十分难受,刘青远从腰间摘下收鬼的葫芦,不等郝青杰开口,拔开塞子将葫芦口对着那支鬼,用另一只手轻轻扇了扇,那支鬼就飘进了葫芦里。 郝青杰急忙跑过来,道:“三哥你不厚道吧?是我们先发现的。”刘青远耍赖道:“谁说是你们先发现的,你们哪只眼睛看见了?”郝青杰急道:“我们五只眼睛全看见了。”刘青远奇道:“哪里有五只眼睛?你是马王爷还是二郎神?” 郝青杰连忙道:“我是说咱们五个人的眼睛都看见了。”刘青远哈哈笑道:“瞧把你急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三哥不抢你的,好歹也得有个哥哥样,把你们的空葫芦给我一个。”郝青杰这才道谢,换了葫芦就走了。 方青鹿看着他们远去,道:“老六都捉到一支了,咱们要不也赶紧去找?”刘青远道:“着什么急了?鬼是你想找就能找见的?这么大个山谷,你在明鬼在暗,你在走鬼在看,你说些什么鬼都能听见,此刻就算这里有一万支鬼,听见你是来捉它们的,肯定躲开八百里远,一个也不剩。”张青青道:“那咱们也不能不去捉呀。”方青鹿忽笑道:“对的对的,咱们就坐在这。”张青青不解,问道:“坐着干嘛?难道等鬼自投罗网?” 刘青远笑道:“meimei你说对了,咱们就是坐在这,等鬼自投罗网来。”张青青道:“哪支鬼这么傻,会自己送上门来让你捉?”刘青远道:“鬼不傻,是你傻。”说完哈哈大笑,坐回了火堆旁。张青青气道:“你才傻呢,五哥,三猴子他说我傻,你帮我揍他。”方青鹿道:“那是你三哥,怎么成三猴子了?没大没小。”
张青青道:“谁让他说我傻的。”方青鹿道:“要是我也说你傻,我也成了五猴子了?”张青青道:“对呀!难道你也觉得我傻?我傻在哪了?”方青鹿道:“三哥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鬼听见你要捉它,会到处躲你,现在谷里有十个大仙在满谷找鬼捉,鬼们不得吓得到处跑?跑着跑着就跑到咱们这来了。” 刘青远拍手道:“不错不错,你个笨小子现在越来越能跟上我的境界了。”张青青不服气道:“你俩一唱一和的,话不能清楚点说呀?非要打哑谜。”方青鹿笑道:“三哥很多时候都是这样,话只提一半,跟他走在一起,不动动脑筋会把他气死的,我也是跟他多年习惯了。” 张青青道:“难怪师父要叫他灰猴,我偏不动脑筋,气死他。”刘青远道:“人啊,说话最好有点言外之意,要是句句都说得清楚明白,你在别人眼里就变得一钱不值了。” 三人就这样坐在火旁一边闲聊一边等待,周围一旦有风吹草动,刘青远都第一个去查看,但一直都没有鬼来。 子时很快就到了,月亮端端照在当空,阴恻恻的,倒也颇有些萧瑟。 传说子夜是一天中阴气最盛的时候,其时鬼门打开,群鬼游荡,人们一般都认为鬼只在夜间出来,太阳是鬼最惧怕的东西,其实这完全是错的,用现代科学来说,太阳只是一颗发光发热的恒星,它并没有驱魔克鬼的作用。 有人就要问了,那为什么白天看不见鬼呢?因为你晚上也看不见,鬼想让你看见你自然就看见了,捉鬼的人之所以能看见,那是因为他们用古人数千年所研究出来的方法,可以借助某样东西或者某种特殊手段来让鬼现形,比如他们用的灵根水就是其中一种。 这个地球本来就不是只有人类,跟人类共同存在的,有动物、植物、鬼、妖、魔,甚至天上的仙人,只不过人类是占主导地位的,他们吃动物、砍植物、捉鬼、降妖、驱魔,至于天上的仙人,好在目前人类还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 半夜的人容易困乏,张青青渐渐打起了盹,往常这个时间早睡了,方青鹿脱下自己的大褂给她披上,叫她枕着包袱先睡,张青青本来想再陪他们一会,可眼睛实在是睁不开,很快就睡着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丑时,方青鹿也有些困了,刘青远却还很精神,他见方青鹿头一栽一栽,生怕他把脖子闪坏了,道:“困你也睡会吧,等我瞌睡了叫你起来换岗。”方青鹿强打起精神,道:“我不困。” 刘青远道:“不困你在这练点头神功呢?你是不是怕着凉了,也要我脱大褂给你?”方青鹿笑道:“这样也好。”刘青远瞪他一眼,脱下大褂扔给他,道:“同样是脱大褂,你就是怜香惜玉,我只是苦了自己。” 他话音未落,身后忽然“嗖”的一声,似乎什么东西飘了过去,刘青远猛地转过身左右看,但是什么也没发现,他回过头来,问道:“你看见什么没有?”方青鹿刚才正对着他看得真切,道:“好像有一团白影飘了过去。”刘青远问道:“往哪边去了?”方青鹿道:“右边。”刘青远急忙回头,但又转过来,问道:“你的右还是我的右啊?”方青鹿道:“我的右。” 刘青远“哦”了一声撒腿追去,方青鹿顿时又来了精神,他也想去看看,但一想他走了没人保护张青青,只好作罢,张青青此刻睡得正香,他不忍心叫醒她,站起身来盯着刘青远去的方向,希望能看到什么,但是刘青远已经去远了,什么也看不见。 刘青远巡着白影一路追来,进了树林白影忽然不见了,刘青远放慢脚步仔细地找着,一股风吹来,风中竟然夹着一股酸臭味,刘青远闻了闻,心里一奇,向气味传来的方向寻去。 没走几步,赫然看见前面树上吊着具尸体,刘青远急忙走过去,风吹着尸体一荡一荡,尸体的正面慢慢的转了过来,只见那尸体面色白得像抹了石灰,眼睛完全凹了回去,嘴唇是深紫色的,舌头伸出来足有三寸长,模样甚是恐怖,他的衣服被风化成了条状,风中的臭味正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显然已经吊死很久了,刘青远叹道:“可惜呀,好好的人就这么死了。” 周围没人,刘青远自言自语道:“这样吊着一定很辛苦吧?人的脖子是致命要害,抓不得挠不得掐不得拴不得,但是鬼不一样,鬼就是一团气,拴上绳子吊上一个月也没感觉,尤其是吊死鬼,更是轻车熟路。”刘青远看了看吊着的那具尸体,又道:“还装?” 他弯腰捡起一颗石头向那尸体头上砸去,谁知那尸体恰好被风吹向一旁,石头砸空了,刘青远笑了笑,又捡了几颗石头,刚想扔出去,那死尸猛然睁开了眼,只见他血红色的眼珠瞪得像鱼泡,三寸长的舌头在脸前一颤一颤,说不出的恶心,刘青远还是笑道:“风这么大你也敢伸着舌头,不怕闪着?”那死尸浑不理他,吱呀怪叫着,眼睛里流下血来。 刘青远又一颗石头扔出,那死尸侧身躲过,仍旧一副恶相瞪着刘青远,刘青远再扔一颗,那死尸一歪头,也躲了开,刘青远道:“你逗我玩呢?”他将手中一把石头一齐扔了出去,那死尸抖了抖,挂它的绳子忽然就没了,它又变成一团白影逃了出去。 刘青远紧追几步,一把揪住它的后领,那鬼回过身来,张口就向刘青远肩头咬来,它的牙齿尖利,嘴有碗那么大,这一口要是咬下来,整个肩膀都要被咬掉了,幸好刘青远反应快,他脚下一扫,手上用力一带,就将它横着摔倒在了地下,那鬼犹自挣扎,刘青远一把解下腰间的葫芦就将它硬塞了进去。 收起葫芦,刘青远满意地拍了拍身上的土,道:“泼鬼,还爱咬人,我这衣服三年没洗了,怕是你连我的衣服也咬不动。”他笑了笑,忽然打了个喷嚏,刚才追得太急没觉得冷,他走的时候把大褂脱给了方青鹿,此刻身上就一件单衫子,冷得发抖,他揉了揉鼻子,道:“哦,原来三年没洗的那件我没穿着,这件衫子可是刚洗过的,要是被你咬到了可了不得。”他自娱自乐地笑了笑,原路奔了回去。 刘青远走后方青鹿一直在火边踱来踱去,又是担心又是可惜,担心的是怕刘青远一个人应付不来,师父让两两一组自然有他的道理,这些弟子都是初学乍练,虽然平时考教的时候一个一个都似乎很娴熟,但是究竟还是没有多少经验,可惜的是他不能亲自去捉鬼,这好歹也是他们遇见的第一个,他埋头学了这么多年,要不是得保护张青青,他好歹也要追过去试试,让别人不再觉得他笨。 正自焦急,只听远处声响,老四赵青山和老十金青俊从西边跑来,见到方青鹿,金青俊问道:“老五,你看见一支鬼没?白色的。”方青鹿这才知道原来刘青远去追的那支鬼是被他们赶过来的,他想了想,鬼使神差地答道:“好像往北边去了。” 其实刘青远是往南追去的,方青鹿一想要是告诉他们往南,就算刘青远捉住了,也肯定被他们要走,忙了一晚上光给别人帮忙,方青鹿也是不愿意,金青俊“哦”了一声就向北追去,赵青山问道:“老三呢?”方青鹿道:“三哥半个时辰前就追一支鬼去了,叫我和青青在这等他。”赵青山也“哦”了一声向北追去。 他们走后方青鹿有些后悔起来,这支鬼他们或许已经追了一个晚上了,却被他骗得追错方向,怎么想也不应该,正想着刘青远就回来了,他回来首先就蹲到火边不停地搓着手,方青鹿问道:“捉住了么?” 刘青远故意哭丧着脸道:“捉什么捉?那鬼跑得比你还快,我这一把老骨头跑散架了连它的屁股也没看见。”方青鹿道:“三哥你说错了吧?平时跑步是我看不见你的屁股才对,怎么能说跑得比我快你就追不上?” 刘青远道:“你每次跟青青并排跑,能追上谁?我跑慢点听见你们俩说话酸得很,我就说小时候跟我抢吃的哪次我跑过你了?”方青鹿道:“你那是故意不跑的好么?我虽然每次都比你快,但是每次抢上吃的都要被你骗去多一半,后来我才想明白,不是你跑得慢,是我脑子慢。” 刘青远哈哈大笑道:“能想通说明还不算太笨。”方青鹿道:“你到底捉住没有?”刘青远道:“你三哥本事这么大,能把它放跑了?”方青鹿这才放心,把刚才赵青山、金青俊追来的事告诉他,刘青远道:“师弟你做的对呀,哥哥我已经帮青杰捉了一支鬼了,那支倒是没费什么劲,可也亏得很,这支差点把你哥哥累死,咋能再给别人” 刘青远说完吸了一下鼻子,方青鹿忙把刘青远的大褂扔给他,道:“看把你冻的,快穿上吧。”刘青远问道:“你不打瞌睡了?”方青鹿道:“刚才有点困,现在清醒得很。”刘青远喜道:“那你放着哨,我跑了一趟有点累了,先睡会啊。”说完盖上大褂枕着他的葫芦躺了下去。 方青鹿无奈地摇了摇头,往火堆里添了把干柴,火苗腾腾地往上窜,印着方青鹿的脸火红火红的,天上的月亮已经不知不觉到了西边,好像已经过了寅时了,不知道其他师兄弟们收获怎样,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想着想着又困了,他再次添了把柴,在火堆周围放了几块石头,防止风把烧着了的柴火吹出来,之后也睡了。 正睡意朦胧间,又有脚步声响起,方青鹿一骨碌坐起来,只见金青俊和赵青山从北边走来,赵青山走在前边,当先坐过来烤火,方青鹿问道:“四哥,你们追住那只鬼了么?”赵青山道:“别提了,它跑得也太快了,我们紧追慢追,连它屁股也再没瞧见一眼。” 方青鹿“哦”了一声,心道:“什么时候都学三哥这样打比方了?那鬼早在三哥葫芦里了,你们能瞧见才怪。”赵青山又道:“不过我们虽然没追住那支白鬼,但是在北边接连找见两支,我俩一人捉了一支,哈哈。” 方青鹿一直为骗了他们而自责,听见他们在那边捉了两支,心下稍宽,金青俊这时才走了过来,问道:“老五你们收获怎么样啊?”方青鹿道:“我们…也捉了一支。”金青俊道:“放出来让我们看看怎么样?” 方青鹿心头一紧,连忙道:“放出来跑了怎么办?”金青俊道:“咱们这么多人围着它,它往哪跑?”方青鹿道:“三哥和青青都睡了,鬼在他葫芦里,还是别吵醒他了。”金青俊道:“没事,我就偷偷拔开盖子看一眼,咱们用困妖网罩着看总可以吧?它还能从困妖网里逃出去不成?” 方青鹿再想不到怎么推辞,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更加不敢看他,金青俊原本是猜测,见到方青鹿窘迫的样子,才知道的确是上了当,又道:“五哥,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老实人,怎么撒起谎来了?捉了我们的鬼就说捉了,一支鬼而已,让给你们也没事,何必把我们骗到北边去?” 方青鹿的脸一下子红了,有些人就是一辈子也不会撒谎,就算偶尔撒上一两回,也是经不起推敲的死谎。 刘青远本来已经睡着了,被金青俊过来说的第一句话吵醒,他知道金青俊一向狭隘,假装熟睡想听听他们说什么,此时听见金青俊这么说,知道傻老五难以应付,到底是憨厚的老五,你就不能说一支也没捉住么?别把他辛苦捉住的鬼又还给人家,刘青远连忙翻了个身,打个哈欠坐起来,假装很意外地道:“这么多人啊,快请坐快请坐,三哥这里寒酸得很,连杯茶也没有。” 金青俊直接道:“三哥,能把你葫芦里的鬼放出来看看么?”刘青远道:“大半夜的看什么鬼,也不怕吓得睡不着觉?要看看你三哥我,比鬼好看。” 金青俊冷哼道:“你是比鬼好看,但弟弟我天天见你,鬼却少见得很,怎么着也要长长眼,三哥,不会是不敢给看吧?没做亏心事,为什么不敢给看?”刘青远道:“我做什么亏心事了?”金青俊道:“我怀疑你捉了我的鬼。” 刘青远冷笑道:“哪支鬼是你的?它身上有你印记还是你叫它它能应?”金青俊道:“三哥,这么说就有点不讲理了吧?”刘青远道:“谷是大家的谷,鬼是满谷的鬼,哪支鬼就该你捉?我们正吃着饭,一支鬼从我眼前飘了过去,难道我们先等上半个时辰看看后面有没有人追再去捉它?” 赵青山见他们针锋相对,连忙打劝道:“算了青俊,反正咱们去北边连捉了两支,还要感谢老五的指引,那支被谁捉了都不打紧,别因为一支破鬼伤了兄弟间的和气。”金青俊冷笑了一声,道:“一支破鬼不打紧,一个破人才要命,等着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赵青山道:“三哥你别生气啊,青俊他不会说话,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说完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