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魁首之争
“梅花临水，暗香婍妮。雪月风花，底多少淸奇趣。玉骨映冰肌，孤芳只自持。僻爱茅庐引，好幽居。” 纪晴在那众人倾听笛音，无限沉醉之时，忽然身段轻抖，亮出了歌喉，这梅花引本就曾有无数文人填词作曲，她独挑了一段最为熟稔的歌词，靓声唱将了出来。 莺歌一起，立时把朝花楼中所有人的视线都引回了自己的身上，纪晴感到那落在自己窈窕身段上的众多火辣视线，歌喉更是婉转轻柔，再添了些妩媚之意，一时之间，连徐芷画的笛音都被她牵扯住了。 毕竟这笛音虽是沉稳有度，但纪晴此刻连歌带舞，每一拍都抢了半个音符，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任谁都能听出那背景般的悠扬笛声似乎越来越急促，甚至都有了些微的瑕疵。 “笛音不是箫音，天生就要清亮的多，这纪晴故意起出高调，正是想拖乱徐芷画的笛音。而她请来的那些宫中舞女显然也是早有所备，初始时，还未看出来，不过现在她们每转一个身影，都会加快半寸，十二个舞女齐身旋转，这笛音就要压不住了。” 宫楼主常年在朝花楼中聆听各路娇娘抚琴，自然也是音律大家，此时她见徐芷画已陷颓势，当即便跟身旁的沈仙子聊了起来，不过她的眼角却斜向了二楼，那个戴着面纱的少年竟消失不见了。 沈仙子微微摇了摇头，柔声道：“眼下便是共比展艺之时，若是这轮纪晴赢了，也只能说她准备充分，倒不算赢得讨巧。” 纪晴此时听闻那笛音渐渐把持不住，当即心中大喜，马上就要到这梅花引的第三弄了，这最后一节音律是最讲究清雅之音。 “花影扶疏叶影稀，暗香浮动月影移。。”纪晴的歌喉似那映日浴风般婉转，而她回风拂柳般的身姿也越转越快，请来的红羽舞女们发现自己小主的身形提速，紧跟着也加快了足下的旋转。 便在此时，一声清澈、清实、清越的琴音忽然扬起，瞬间与那已经按耐不住旋声而起的笛音交缠在了一处。这一刹那，无论是徐芷画还是纪晴都赫然发觉台上一侧，有一位戴着面纱的修长男子，正盘坐在台阶之上，一双白皙有力的手正不断拨弄着他双腿垫起的古琴！ “好深邃的琴音，梅为花之最清，琴为声之最清，以最清之声写最清之物，宜其有凌霜音韵也。这人是徐芷画的同伴吗，他这琴音起调轻扬，不过现在又沉了下去，正好将那原本已经按耐不住的笛音压了下去。” 沈仙子目光闪动，看向了那台侧的蒙纱男子，出言向身旁的宫楼主问道。后者浅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听他俩琴笛合奏之音，哪止是个同伴，倒像是对儿璧人。” 徐芷画笛音未落，微微侧头看向这抚琴男子，刚才在二楼之时见过一面，师父好像也认识他。他虽然戴着面纱，可那双露出来的瞳孔自己竟如此熟悉。 “是他！”徐芷画猛地一怔，立时明了今日为何没见着那家伙了，原来他竟做了这身打扮。 不过未及她再多加思索，那琴声忽然清亮之极，犹如山泉叮咚，又如山涧弹起的水花般轻盈。徐芷画自幼也是精通音律，这琴音一起，便知晓这琴音之意，高山流水寻知音，转瞬之间，她那葱管般白嫩的玉指轻启，一缕似风中铎，风吹铜铃之声旋即合音而出。 沈仙子听到此处，神色甚为惊异，这短短的几个音符，便将这梅花引中最重要的‘清澈、清秀’之意完全绽放了出来！确实是太过悦耳，一曲下来，柔不靡弱，清晰灵动至极！ 这琴笛合音之意，整座朝花楼中的听者仿佛置身于这天音淼淼当中，自初冬使，至残冬落。迎风洒玉，如在月中看景。竹松长伴，梅落梅开，香从风里去，影向月中来。 不止是听者有次感觉，台上真正抚琴吹笛的两人，更能感受到这琴瑟合鸣的畅快之意。 陈千语自幼抚琴、吹笛，只是凭着惊人的天资，对照着历来的古琴谱拨琴弄弦。当年在阳平县，虽常有人会称赞自己音律曼妙，不过那都是世俗之人听音而已，自己从未曾感受到现在这般酣畅淋漓。 对于徐芷画而言，身在豪门，又是女子，自幼以来，琴棋书画这些事物尽皆勉力习练过。不过后来谢玉羲认出自己在文道一途上的天资之后，便根据自己最爱的音律之项，寻了少阳院中的一套文道功法，以笛音调动神识来御敌。可惜自己虽时时修炼这套功法，但向来更注重的是念头的调动，已经渐渐忘却了音律的本源。 不过现在和那蒙面的家伙一齐合奏之后，似乎又找到了当初练笛时的欢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自己的识海中不断滚滚翻涌着念头，仿佛在驱神境之中领悟到了更深的地步。 眼下虽只是才艺比试，但既然是比试，就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怨。 纪晴从听到那琴声响起之时，便已经心神大乱了，自己原本如莺歌般的歌艺本已收服了朝花楼中众人的心神。可这琴笛合音一起，那些看向自己的目光，无论是炽热的还是欣然的，全都消失不见了。 一曲遮目。 所有人的眼睛都已经缓缓闭上，连那楼外最热闹的闲汉们也都闭目聆听。纪晴知道他们绝不是在听自己完美的歌喉，因为此时自己已经哽咽到唱不出声来，而那些人却依旧闭着眼睛继续倾听。 “不！你都要败了！是他赢了，不是你赢了！” 一声凄厉的娇斥划破了原本清风飞雪弄光影的意境，笛音与琴音同时戛然而止，朝花楼中其余人的神色也都甚为不满，原本临近尾声的最后和鸣被人生生打断，众人的这份遐思之情也随之消散而尽，当即都睁开了眼睛，纷纷看向这娇斥之人！ 此时的纪晴怒目圆睁，声音也带着些许嘶哑，刚才一着不慎，还将自己的裙摆扯开一道硕长的口子。她自然知道今日自己败局已定，可那nongnong的不甘之心依旧促使着她发起了怒火。 徐芷画陡然被这对手的怒吼声打断思绪，当下柳眉微蹙，轻轻放下了玉笛，指尖轻弹，将那玉笛收入了袖中。转头看向狼狈不堪的纪晴，出言说道：“就算是他赢了不是我赢了，又能如何，反正输的人只有你一个呀。” “你！”纪晴见到眼前这黄衫少女一脸遗憾之色，似乎只是在意自己打断了她那琴笛合奏，而毫不在意自己这番惨然落败。她心中更是气恼至极，不过此处是朝花楼，自己万万不可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与人大打出手，那就彻底丢尽了家族脸面，当下咬紧银牙，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朝花楼的正门。 与她随行的一干壮汉、侍女、还有那宫中十二名舞者、门外的一干闲汉，见了此状，都是惊惶不定，连忙追了出去，生怕这盟主之女再生了什么事端。怎料这一番变动，原本拥挤不堪的朝花楼中，当即便空出了一小半人。纪晴家的势力当真不算小，只是参加个闭月榜，就请了近百人前来助阵。 宫楼主高高站在那红梯之上，冷眼见那纪晴跑出大门，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今日榜中佳人都已尽展才艺，这便有请到场诸位投签来定魁首吧。” 她的话音落下，楼中众人立时便哄出声来，刚才这绕梁之音犹未尽，这魁首之位还有何选择，徐国公府的千金无论是相貌还是才情，都稳稳地压过那夺路而逃的纪晴，更别说其他入榜女子了。 徐夫人此刻被身边众人围住，耳畔听着众人不断的恭维之声，心中早已大喜，她虽然修为颇深，容颜也一直保持得很好，不过那秀美的脸上依旧笑出了几缕浅纹。她见自己的宝贝女儿依旧呆在原地，便遣人唤她到身边，等那放榜之时。 徐芷画自是不在意这魁首之位，她原本不过就是为了应娘亲之意才答应参比，其中也有些被那人激了一下。但现在自己想再找他，四下寻去，却又找不到那戴着面纱的少年了。 “这家伙整日里神神秘秘的，师父今日也是神神秘秘的，他俩一定有什么不敢告人的事儿。”徐芷画嘟囔了一声，轻咬了樱唇，惦着脚尖跳下了台子，准备向娘亲走去。 便在此时，忽然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盖过了原本有些吵闹的朝花楼众人。 “等一下，我也要入闭月榜比试才艺！” 众人闻着声响，纷纷看了过去，只见一名娇嫩的少女袅袅婷婷地立在那闭月榜的台前，那少女一副虽含苞玲珑却又凹凸有致的身段，鹅蛋般的白嫩脸蛋，双颊间还有对浅浅的酒窝，两腮白里透红，眉间被那眉笔勾勒出了几许艳魂儿，当真是个清丽至极的美貌少女。 不过少女原本声音清亮，神色凛然，可看见楼中众人纷纷盯住了自己之时，脸上渐渐羞起一抹绯红，微微低下了头，轻声补充了一句：“可不可以。。。” 她身后站着的那蒙纱男子闻言略一踉跄，复又很快站直了身子，探头低语了两个字。 “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