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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魂魄游离

    自己的rou身此刻已经完全僵住了,陈千语的魂魄在空中不断漂浮旋转着,苦苦思索之后,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当日自己抗衡这透亮宝珠的方法——大衍真经!

    “如果我能再运起大衍真经中的生字诀,或许可以再调动精气神的运转。”想到了这里,陈千语念头一动,这个魂魄又重新钻回了体内。

    自己的识海中蕴藏了三十万的念头,稍一调动便是铺天盖地的翻腾,陈千语的魂魄在识海上方不断结着手印,顷刻之间,几乎所有的念头一起呐喊出了大衍真经的生字诀!念头组成了神识,而神识则掌控着rou身,这三十万的念头一齐诵读的大衍真经,便好似晨钟暮鼓一般轰鸣作响,而rou身中的精气神也随之有了一丝生气。

    但只过了几个呼吸之后,陈千语蓦然发现,自己rou身中的精气神也只是堪堪动了两下,又被寒气冰冻住了。

    “这条路看情形是正确的,不过方才为了自保,我完全吞噬掉了透亮宝珠,而这股寒气却是我现在根本无法抵抗的存在。再这样下去,rou身只怕要坏死了。”陈千语惊觉到这个现实之后,一时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地。

    “若是我能再看一眼大衍真经中新的字,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只是现在rou身已经完全冻僵了,根本无法将化血玉取出啊。”陈千语从来都不认可坐以待毙四个字,念头微动,整个魂魄霎时又从那星光中钻出体外。

    “化血玉就在腰中,可这魂魄根本就是无形无质之物,根本没法将它取出。”自己的魂魄在已经冻得彻骨的rou身旁徘徊了数圈之后,陈千语终是发觉自己这个想法已经完全断绝。

    “娘亲,我怕这一关我真的过不去了。”陈千语看着rou身的生命特征慢慢消失,心中荒凉一片,将魂魄停到了腰间悬挂着的化血玉边,自己一路走来万千艰辛,此刻又修炼到了出神境,只是千算万算,终究还是天意不到,待日头升起,自己的rou身彻底坏死,这具魂魄也就成了无依无靠之物。连前院祠堂中那些大能的魂魄都会消逝死去,自己怕是也难逃这个厄运。

    魂魄没有感知,合目倚靠在原本入手冰凉的化血玉时,却丝毫感受不出一点温度。陈千语思虑了许多,一时之间,又仿佛回到了自己年幼之时倚靠在娘亲怀中的那一刻,那段过往的记忆自己几乎都已经模糊,不过娘亲那温暖的掌心还存有一缕思念。

    “娘亲,语儿很想念您。”自幼以来无尽的屈辱和杀戮一直包裹着自己的思绪,到这rou身渐渐死去的最后一刻之时,陈千语终于又回想起了自己最温暖的记忆。

    “语儿,莫要消沉,娘亲会一直等着你。”

    “嗯呢,语儿也一直。。”陈千语的魂魄猛然睁开双眼,这温柔的女声如此熟悉,是做梦吗!不会,自己现在只是游离体外的魂魄,根本不可能沉睡,那这女声是从何而来!

    霎时之间,那原本静静平置的化血玉忽然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响声,陈千语惊讶地看着化血玉渐渐由清亮通透逐渐变成深深的血红之色,而系挂在腰间的丝绳甚至开始冒起了一缕青烟!

    “是火!化血玉在燃烧!”此刻化血玉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块血珀,连接着它的丝绳青烟缓缓变得浓重起来,再一眨眼,犹如一块在万年铜炉中炼做赤红的精铁般,瞬间冒出了火星,而那条丝线同时燃烧了起来!

    陈千语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那火苗越窜越大,已经沿着丝线灼烧到他的肌肤之上,原本僵硬的rou身竟在这星星之火的灼烧下慢慢开始有了血色。

    机不可失!陈千语念头一动,整副魂魄第二次钻入了rou身之中,所有念头完全调动起来,齐声诵读着大衍真经中的生字诀!

    “生者,五行属木,木即为春色,四季为春。在四方为东,属万物生气一方。又春为一岁之首,草木应春而生,枝叶青葱,隐含人循调养生,就能生机旺盛,如草木逢春,生机勃勃。”

    生字诀一出,rou身的感官瞬间便已经触碰到了灼热之物,而生字为木,木遇火则雄,到了这一刻,体内所有的精气神如一匹奔腾的火牛般,从头顶至脚心来回奔袭了三趟。

    “烧!”陈千语口中暴喝一字,外火内热瞬间爆裂开来,一层一层的心火直扑向不断散发出寒气的透亮宝珠!

    嘶——

    如同顶温的铁水浇灌在冰冷的器皿之上,那还未消化的透亮宝珠一遇到这心火便激出了万千气息。识海深处,刚才因为吸收了透亮宝珠而似熔浆涌动的念头瞬间变为一股势不可挡的熔岩迸发!

    “好!来多少,我就吸多少!”陈千语惊喜地看着那识海底部喷涌而出的念头,一齐冲入了识海当中,便如同一场海啸般凶猛无比。

    “这透亮宝珠竟还隐藏了如此多的念头,这次我可是真的收了宝物了。”陈千语喜不自胜,调动起所有旧有的三十万念头,不断引领这新鲜的念头向识海深处游动。

    “五十多万念头。这若是倚靠星光来吸取,怕是要十年才做得到吧。”识海底部终于恢复了平静,陈千语调起一个念头微动,自己rou身中那透亮宝珠全部被自己吸收了个干净,而自己的四肢也早已恢复了常态。

    低头看去,那原本赤红无比的化血玉已经又沉寂了下去,随手拍掉跳动的火苗,自己的肌肤甚至连被灼烧过的疤痕都未曾留下。再回想过去,便恍若做了一个梦,那女声的呢喃之音却还盘旋在耳边。

    陈千语抬手拉起化血玉仔细端详,和往常并无二样,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娘亲,这是不是你残留的意念在守护着我。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给你洗掉妖女的恶名,你若是还有意念,就请与我一叙啊。”

    又一个朦胧的冬夜来到,圆月高悬在空,陈府中依旧像往日般宁静。

    对陈千语而言,这种宁静简直便是在折磨自己,呆立半饷,手中的化血玉并未有过丝毫变化。

    “刚才那声音我不会听错的,这化血玉中一定留有娘亲的残念。书中曾经记载过,上古时代,曾经有圣人可以穿梭于天地万物之中。我现在境界不够,待日后修成圣人,定要进入这化血玉中,与娘亲的残念相见。”

    陈千语长出一口气后,翻身从柜子中又找到一条红色丝线,小心的将化血玉缠绕了数圈之后重新系挂在自己的腰间。

    “既然现在已经修炼到了出神境,我便试一下自己的魂魄可以游离到何种地步,若是真能找到什么功法秘籍,也好给自己武道多几分助力。”

    重新静下心来的少年,大步走回床上,双手轻叩,盘膝而坐。自己的魂魄在五十万念头的催动下,几乎不费任何周章,第三次晃出了rou身。

    “只这一会儿功夫,我便感觉这魂魄更为轻盈了许多,前两次出体之时的滞涩现在竟然一点都不见了。果然还是念头数目决定了这魂魄的强韧度啊。”

    陈千语从未感受过离地一丈飘忽的感觉,刚才正忙于救自己的rou身,直到现在才真正的感受这轻身如燕的舒畅。人的rou身始终是有重量的,无论武道境界修炼到何种地步,劲力或速度达到何种高深的层次,终究还是能感到实体的重量。但魂魄却不同,它只存在于虚空之中,没有丝毫的重量可言,即使是最轻盈的鸿毛也要比它沉重千万倍。

    “应该可以穿门而过吧。”陈千语在屋中盘旋了许久,适应了这魂魄的感觉后,便打算出门查看一番。眼前便是合实的房门,心中一动,自己的魂魄便缓缓朝房门飘去。

    无声无息间,眼前便出现了另一幅景象,自己的院子中花草与墙柱尽收眼底,而自己魂魄的大部分还留在屋内,再一耸动,整副魂魄便悄然走出了房门。

    “好奇异的感觉!”这等穿墙而过之事,向来只在那书中有记载,现在自己就这么轻易的做到,陈千语自是心中欢畅的紧。

    门前摆放了一个褐色的盘子,上面搁着两盘精致的小菜和一碗冒尖的米饭,显然是静儿刚才给自己准备的晚饭,怕打扰自己修炼便放在屋边。自从进了陈府以来,静儿每日的饭菜俱都是做得精致可口,不过苦于自己俸银不多,现在又只有静儿和文姑姑两个侍女报备在册,陈府的内务便更克扣了伙食。

    “其实静儿那番告白也挺感人的,不过有陈千离作恶在前,这侯府深院之间的纠葛却是需要时间来查证。”陈千语想起静儿轻抚那破碎的小玩意时落泪的画面,心中的防备也是有所松动,想了一下,便决定去看看静儿此刻在做些什么。

    整个小院并不宽敞,静儿的屋子就在自己的隔壁。魂魄只飘动了几下,便来到了屋前。

    “她不会在屋里沐浴,又或是在更衣解带吧。”毕竟魂魄不能敲门,陈千语思量了一下,便附在门前倾听房内的声响。

    “唔,倒是安静的很,那我就看一眼吧,若是她已经更衣入睡了,我立时便走。”

    打定了主意之后,陈千语悄然钻入了屋中,却见整座屋子漆黑一片,月光照耀下,纤细的少女正披着衣衫伏在床前的小桌之上。

    陈千语看着少女熟睡的娇憨模样,不由有些心疼,在这寒冷的夜里,陈府中所有主子的屋中都有彻夜通明的火盆升温,只是自己地位低下,内务府才从不提点这件事。不过好在自己武道根基不俗,对这天寒并不太在心,只是却不知静儿会否感到冻意。

    “原来她在记账啊。”陈千语的魂魄飘到少女的身边,借着月光看去,一张像是别人练字丢掉的大纸被静儿翻过来压在桌上。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小字,依陈千语的文字功底,静儿的这些字写得只怕连自己六岁时的涂鸦都不如,不过她却是一笔一划记得很认真,一整张纸,记满了从自己入了陈府分到静儿后的日常花销。

    陈千语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记载,从陈千离领着静儿一干人等入院那日时的花销开始,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自己读书向来有两个优点,一个是过目不忘,另一个就是一目十行。只片刻,陈千语含着笑意的脸就渐渐变了颜色。

    “大乾盘帝四十七年仲月三日,内务府领青菜三篮,包rou半斤,淡鱼一尾。长街刘行药铺老参一株,耗静儿存银五两,少爷奉银十三两未动。”

    “大乾盘帝四十七年仲月四日,内务府领青菜三篮,包rou半斤,长街刘行药铺老参一株,耗静儿存银五两,少爷奉银十三两未动。”

    “大乾盘帝四十七年仲月五日,内务府领青菜半篮。长街rou铺包rou半斤,静儿存银净,少爷奉银十二两九十钱。”

    这一笔一笔的记载,陈千语看在眼中几乎如鲠在喉,原来当初静儿入府不过一月余,便耗尽了所有的存银只为给自己添上些药材好滋补rou身更快的修炼武道,而存银耗尽之后,以自己和她微末的俸银,再无余银可以买那些药材了。难怪自己犹记得前些日子经常会吃到滋补之物,后来便再没见过,这件事自己本没放在心上,但此时看来,却全都是静儿的心意。

    “原来这内务府每日只发半篮青菜,剩余的便都是静儿和我的奉银在支撑。可我顿顿都是rou菜得当,只怕我的这点奉银根本就不够我的开销。昨日和静儿要银两之时她却丝毫没有迟疑,看这上面记载,那便是她这数月来仅存的最后一点奉银了。”陈千语的魂魄在少女的身边飘荡了数圈,心中歉意颇深,念头一动,魂魄便又穿门而出。

    很快,一个白衣少年轻轻推开了静儿的房门,小心翼翼地走到伏桌而睡的少女身旁,双手下沉,拦腰将这柔弱无骨的少女托起,慢慢走到了床边,缓手将她平摊在床上,掖好被角,轻叹了一口气。

    “待成人礼后,我正式坐定了陈府少爷的位子,奉银便不会再如此捉襟露肘了。至于将来,我必定会是富贵荣华,到那时绝不负你这一番深情。”

    那床榻上的少女似乎听到了白衣少年的这番低吟,睫毛微微晃动,嘴角也扬起了一丝笑意,像是正在做一个极好的美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