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九章
他问道:“那他的破绽在哪?” 当时师父笑着摇摇头,说:“乌残亦正亦邪,剑法随心境而变,怒则气势过盛,难以持久,悲则黯然**,霸气全无!” 在师父的眼中,任何人的心境只有两种,一种是悲,一种是怒,他说江湖人拔剑,无非是为了怒,为了悲。[〉 云中帆知道师父的说法并不完全。 他是故意隐瞒吗? 有些人只是为了杀人而拔剑,作为一个高手,一旦拔剑,是没有任何情绪的,眼中只有剑! 眼前岂非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乌残没有怒,更没有悲,他只有叱咤天地的疯狂战意。 云中帆的剑动了。 就像黑夜中忽然划过了一道闪电,就好像破晓的第一缕阳光撕裂黑暗。 然后天就亮了。 乌残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惊讶。 他的右肩虽然被一剑洞穿了,但他的手,却依旧死死握着剑。 “好快的剑!” 云中帆道:“我知道!” 乌残道:“你不杀我,她就得死!” 云中帆道:“我知道!” 他忽然又道:“可我的剑下不杀不该死的人,况且,我找不到她,我想找个人给我带路。” 乌残看着云中帆,鲜血顺着手臂留下,然后顺着漆黑的黑剑滑落,最后一滴一滴滴在了雪地中。 刹那间,乌残的脚下就像盛开的一朵梅花。 乌残忽然说道:“你看清了吗?” 云中帆奇怪地看着他。 却听脚下传来一个声音:“世人愚昧,妄图管窥全豹,他…恐怕已经是仙人了!” 然后脚下的雪地忽然裂开一道口子,一朵鲜艳的玫瑰被抛了出来。 云中帆接住新娘子,她居然还在昏迷。 乌残已经不见了,一路梅花蔓延到演武场的尽头,消失在泥土之中。 云中帆叹道:“你不该走的,你至少该留下来回答我一个问题。” 可惜这话乌残听不到了。 云中帆放下新娘子,出掌。 掌风排开练武场上的积雪。 青石板上有块小小的钢板,钢板下面,是一个拉环。 云中帆拉动拉环,机括声起,两边的青石板裂开,一阵浓烈的硫磺味道扑面而来。 这便是桃花岭四季如春的原因吗? 甬道很宽,很长,云中帆从另一个出口走出来的时候,赫然已经在桃花坞外。 刚才藏在下面的人是谁? 他口中的‘他’又是谁?是自己?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或许只有乌残可以! 新娘子醒来的时候,现自己躺在铺着貂皮的温暖马车中,她心中突然就有种回家的感觉。 马车在走,她拉开车帘子,就看到云中帆靠在车上,手里的马鞭有一下没一下的挥打着。 “你在想什么?”她不禁问道,她好像全然忘记了云中哭是怎么死的。 云中帆道:“我在想短短短两天时间,怎么突然有人找我挑战!” 新娘子道:“他们不是想杀你吗?而且那个云中哭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并不知道乌残的事情。 云中帆叹道:“他们并不想杀我,只是单纯的挑战,就算我败了,他们也不会杀我。” “你怎么知道?” 云中帆略一回头:“男人的直觉!” 新娘子扑哧一笑,嫣然道:“我只听说过女人有直觉,没想到男人也有直觉。” 云中帆道:“那你的直觉呢?” 新娘子思索了一会,道:“我不知道,我总觉得他们想在你身上得到什么,但一定不是某些东西。” 云中帆道:“女人的直觉果然很恐怖!” 新娘子道:“那你岂不是一辈子都不找老婆了?” 云中帆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却骤然变得苍白起来。 新娘子很是知趣的不说话了。 但她又很想说,因为她觉得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来了。 马车居然停下来。 新娘子脸红了,低低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云中帆没有回答,而是跳下了马车。 新娘子忍不住,赶紧也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她转头一看,顿时尖叫一声,差点没能忍住小腹的酸胀。 “他…他是谁?” “乌残!” “乌残是谁?” “是个剑客。” “可…可他…怎么把自己挂在树上?”新娘子越来越无法坚持了,身子在颤抖,说话也在颤抖。 云中帆道:“他还把自己的剑插在咽喉上。” 雪地上有没有凌乱的脚印,但却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新娘子跑走了。 云中帆看着挂在树上的乌残,喃喃道:“我早说过,你该留下来的,留下来回答我一个问题。” 无论是雪地上,还是四周的草木,都看不出打斗的痕迹,但黑剑乌残却被他自己的剑贯穿喉咙挂在了树上。 云中帆如钻天鹞子般冲天而起,左手抓住乌残胸口的衣服,右手一把拔出那柄黑漆漆的黑剑。 然后他整个人就跟烂泥一样砸进了积雪中。 他的手中还握着乌残的黑剑,但掌心却有鲜血流出。 血是黑色的。 云中帆勉强支起身子看向黑剑的剑柄,那上面不知何时居然布满了蓝汪汪的小针。 针尖向外,他刚才一把握住黑剑,所以着了道。 新娘子一派轻松的跑了过来,任何人解决了人生三急之后都会觉得很轻松。 可她立刻就不轻松了。 她一眼就看到了倒在雪地中的云中帆,她想要扑上去,但有人却拦住了她,一柄冰冷的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好在拦住她的也是一个女人,女人拦路的感觉,总要好过男人挡路的感觉。 一个白袍人悄然出现在了云中帆身边,狭长的眼睛扫了眼云中帆,冷冷笑道:“幻影剑客,好大的名头,也不过是个草包!” 拦住新娘子的那个白袍女子道:“所以找他没用。” 白袍人盯着云中帆看了一会,摇头道:“那也未必,他毕竟是那老家伙调教出来的,把他丢进屠魔谷,我们总能看出一些端倪!” 白袍女子忽然冷笑道:“你若真有本事,自己跟他打一架,未尝就没有收获,说到底,你还是怕死!” 白袍男子尖锐的叫道:“你给我闭嘴!” 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狰狞,就像一只被踩住尾巴的猫,尖声咆哮。 这世上有谁不怕死?人人都怕死,只不过有些人表现在外,有些人藏在了心里而已。 屠魔谷又是什么地方? 据说屠魔谷本来是江湖上作恶多端,被全天下追杀的人避难的地方,也有人说屠魔谷中有魔王,每逢月圆,魔王就会降临。 白袍男子蹲下了身子,他想看看这个江湖传奇,想仔细端详一下这个半年来声名鹊起的少年。 他咆哮的时候像只猫,好奇心居然比猫还强烈。 人都有好奇心,好奇心能害死猫,也能害死人。 他的脸距离云中帆还有两尺远的时候,原本紧闭着双眼的云中帆忽然睁开了眼。 他的眼睛很清澈,清澈的就像一汪清泉,白袍男子清晰的看到那汪泉水中倒映出了自己惊恐扭曲的脸。 一柄冰冷的剑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任何人都不会怀疑这是一根棍子或者一团棉花,就算一个小孩子轻轻一推,这把剑也能轻松的刺入咽喉。 白袍男子已经不像是猫了,倒像是被猫抓住的老鼠,他的声音已经在颤抖:“你…怎么没事?” 云中帆缓缓站了起来,就像没有听到白袍男子的话,他的眼睛在盯着白袍女子,盯着她手中的一柄峨眉刺。 峨眉刺锐利的尖端就抵在新娘子的咽喉上,一如他的剑抵在白袍男子的脖子上。 她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她的眼中也充满了恐惧。 女人,何苦走江湖? 既然都是女人,又何苦彼此为难? 她握着峨眉刺的手一片惨白,似乎已经无法再承受这份恐惧。 可她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掳着新娘子,在缓缓后退。 云中帆冷冷道:“你若再动一下,他就得死!” 白袍女子几乎是在云中帆话音落下的同时便叫道:“你若敢动一步,这玫瑰花似的新娘子就得死!” 云中帆叹了口气,白袍男子却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就开始破口大骂。 “你个贱女人,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他当然看出了白袍女子的意思,她不在乎他的生死,她手中有玫瑰花似的新娘子就够了。 新娘子眼泪已经滚了出来。 无论任何花,沾了露珠都会显得娇艳无双。 玫瑰花更漂亮。 可云中帆记得,玫瑰是有刺的。 ——你送人玫瑰的时候,手上虽然会留有余香,但你若一不小心,它会先刺伤你。 收到玫瑰的人,岂不是也一样? 云中帆不动,白袍女人却在动。 三步,五步,十步…… 越来越远了。 云中帆轻轻叹了口气,这朵玫瑰,居然没有刺? ——他叹气,是遗憾还是在庆幸? “你会下棋吗?” 白袍女子脚下一顿,冷冷道:“不会!那是文人雅士的爱好!” 云中帆点点头,他忽然动了。 原本拿在右手中抵在白袍男子咽喉上的剑,却忽然被左手握住,原本握着剑的右手,却正在拢入袖子中。 一声叹息声传来,紧接着便是新娘子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和尸体倒地的轰响。 叫声太凄厉,白袍男子屡次想要回头,但他脖子还没动,冰冷的剑尖就划破了他的皮肤。 新娘子飞奔了过来,她的脸上没有血,她的脖子上却有一大片比对襟红袍还要红的血。 云中帆指了指马车,淡淡道:“回到车里去” 新娘子乖巧的走了,她在用力的让自己保持镇定。 冷风如刀。 为什么没人说冷风如剑? 是不是因为剑是百兵之君? ——握剑的人,却并不一定都是君子。 云中帆不是君子,君子心中没有仇恨,他有! “你是谁!”这是云中帆对白袍男子说的第一句话。 说完,他才看向白袍男子苍白的脸。 这是一张还算英俊的面孔,可再英俊的面孔,被吓得扭曲的时候,也会极为丑陋,甚至让人觉得恶心。 白袍男子脸上忽然泛出一丝红晕,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然后尖锐的叫道:“你难道不知道?” 云中帆奇怪的看着他:“我难道应该知道?” 他又一次看向这白袍男子,忽然笑道:“我明白了,你就是‘玉面白袍’张冠玉!” 白袍男子重重舒了口气,喃喃道:“还好,还好!” 他原本颤抖的身子居然不抖了,脸色也渐渐变得红润起来,就像刑场上要被砍头的死囚喝下了一碗烈酒,对死亡也不恐惧了。 云中帆不禁想笑,传说‘玉面白袍’张冠玉自封天下第一美男子,遇到敌人,先要问敌人认不认识他,如果敌人不认识,那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如今看起来,居然是真的? 这样的人,岂非是个病人?病入膏肓的神经病? 云中帆见过不少病人,可他不想跟神经病多说什么,因为跟神经病说话,慢慢的你也会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了。 但他又不得不说。 ——人有时候岂不正是这样?有些本不愿意做的事情,却迫不得已非得去做。 ——甚至明知道有些事情不该做,最后还是控制不了自己去做了。 云中帆忍住了想吐的冲动,道:“你的确很英俊!但再英俊的人也会变得不英俊。” 张冠玉道:“怎么变?” 云中帆道:“英俊来自脸,这张脸要是被划上十七八道可怖的伤痕,我想那时候绝对不会再英俊!” 他紧接着又道:“如果再将他变成死人,他要比一般的死人还丑陋无数倍!” 张冠玉原本红润起来的脸色又变得惨白。 “你想知道什么?” ——人有**就会变得胆怯。 云中帆很满意,笑道:“你应该知道!” 张冠玉深吸一口气,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缓缓说道:“你应该知道。” 云中帆道:“知道!” 张冠玉道:“这已不是一个秘密,如今整个江湖的人恐怕没有不知道的!” 云中帆不否认。 因为的秘密是他传出去的,虽然本来就有,但以前是被某些人藏在心中的。 张冠玉道:“……我…” 他话到嘴边,却忽然打住,奇怪的看着云中帆:“你真的不知道?” 云中帆不答。 张冠玉惊讶道:“你也不知道流沙殿?” 云中帆皱眉:“流沙殿?”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