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节 皇帝新装

    现在只剩下了对面坐着的那个织毛衣的阿姨。杨虹把最后求助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时，她也像之前那三个男人一样迅速回避开了视线，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面无表情继续织毛衣。

    杨虹盯着她，想从她表情里盯出个答案，可终究盯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脑子一热，走过去问道：“阿姨，不好意思，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阿姨瞟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看着她怪怪的眼神，他忽然又不知道该怎么开第一句口，他心里有一大堆问题缠绕着，却愣是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你…”他梳理着心中那些问题，犹犹豫豫地开口：“你知道…”

    他吞吞吐吐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阿姨面无表情地继续织起了毛衣，不耐烦地甩出一句：“知道什么？”

    他鼓起勇气打听道：“你知道李蕙心这个人吗？”

    “不知道。”阿姨毫不犹豫，想也没想，回答得特别干脆。

    杨虹愣了，直觉告诉他这不可能，一时间没辄了。愣了几秒，他只好斟酌着词汇，又补充道：“李蕙心也是这个俱乐部的孕妇。”

    话一出口，阿姨用更怪的眼神下打量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哼了声：“孕妇？她都早产了，已经不算是孕妇了。”

    杨虹大吃一惊，这与阿华先前说的完美对应上了，忙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阿姨低头织毛衣，看也不看他，“没怎么回事。”

    杨虹急了，缠着她把所有问题抛了出来：“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吗，为什么你们都躲着我，用那种怪怪的眼神看我，我只是想打听下明明跟李蕙心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姨抬起头反问：“你不知道？”

    杨虹想了想，不知该怎么回答，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摇摇头。阿姨嘲讽地打量了他一眼，“我也不知道。”说着，又自顾自织起毛衣。

    杨虹更急了，下意识地用力拉住她的毛衣不让她织，“你们肯定知道些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哎！”阿姨不满地叫起来，“毛衣给你拉坏了！”

    “啊，”杨虹忙缩回了手，可毛衣已经给他拉变了形，针也脱了出来，他只好接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看着那堆毛线，又不知怎样才能给她复原，站在那挠着脑袋犯起了难。

    阿姨埋怨道：“动作这么鲁莽啊！”

    “我…”杨虹挠着脑袋，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一脸委屈，“我只是想知道李蕙心跟明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都躲着我，我就急了点…”

    “发生了什么事，你是高明明的丈夫，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忙解释说：“李蕙心的丈夫来找我，跟我说了一些情况，我不知道是真是假，我一次都没来过这边，对这边的事情一窍不通，所以这趟过来是特地来打听的…”

    阿姨上下打量着他，不说话。他焦急地挠着脑袋，瞄了瞄四周，小声追问道：“李蕙心早产的事情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阿姨往高明明所在的那个教室方向瞟了一眼，没好气地说：“她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呢，这边她还有课程，现在什么也上不了了，孩子也刚出保温箱，身体差得不得了，我女儿刚去看过她。好端端一个人，就给高明明害成这样子了…”

    杨虹的心咚咚跳着，一切猜想慢慢得到了证实。他问：“你女儿是李蕙心朋友吗？”

    阿姨点点头说：“蕙心对我们都很好，开了大rou面馆以后经常请我们一家子去吃，每次还给我们拿个缸子装一大堆大rou浇头让我们带回家。”她说着，又没好气地斜睨了杨虹一眼，“就是因为高明明嫉妒蕙心开店赚钱，跑过来硬说店是她的，说蕙心店所有的收入都是她的，不要脸不要皮的，蕙心要还她十万块钱她还不要，跟蕙心精打细算，算了一笔账，说蕙心应该赚了几十万几十万，要蕙心把这几十万收入全都吐出来，简直是天方夜谭，蕙心这样才给她气得早产的，她还看也不看，直接调头就走了，就让蕙心一个人地板上疼得打滚，这种没人性的事情也做得出来，我看胎教是白上了…”

    杨虹难以置信：“这都是真的？”

    阿姨皱着眉头反问：“你去看一看蕙心不就知道了？在这里问我们这些外人问什么问？”

    “我…”杨虹语塞，要知道阿华上回登门造访，他刚发了一通火把阿华骂回去，还撕毁了那张转账明细，要他再主动打电话找阿华去看蕙心，他面子上有些没处搁。他只好岔开了话题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都是李蕙心说的？”

    阿姨放下手中的毛衣，嘲讽道：“这个俱乐部上上下下还有哪个不知道这些事情？跟蕙心玩得好的小姐妹哪个没有去医院看过她？你家高明明去医院看过一次没有？恐怕连在哪个医院都不知道！高明明还好意思厚脸皮来这里继续上课，人家表面不说，客客气气的，背地里她的丑事早就传遍了，不光是跟她一块上课的人，就连不跟她一块上课的都全知道，更不用说那些老师，哪个不知道你家的那些丑事？哪个不知道她转移资产又把人家害早产的丑事？胎教班过来上课的都是很和谐的家庭，在这种地方听说这种事还是头一回…”

    杨虹大吃一惊。联想到之前那些女人和男人的眼神，他忽然觉得这一趟俱乐部之行简直就是自取其辱，他就像穿着皇帝的新装光腚走在众人面前的小丑，还以为穿得严严实实。羞恼、怨怒从心底涌了山来，他捏着拳头，却不知该将这一切屈辱向何处发泄。一间间小音乐教室里传出优雅欢快的钢琴声，像小精灵的跳跃。他却突然觉得那无比聒噪，这一刻，就连墙上的水彩画都像在对他进行无声的嘲讽。

    该怎么办？真相一步步浮出水面的时候，他却彻底没辙了。他不愿意摊牌，不愿意让高明明受到不良的情绪刺激，所有的怨恼、怒气只能由他一个人吞下来，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继续穿上他的皇帝的新装，光腚走在众人面前接受异样的目光。

    竭力克制心中的火山不去爆发，不让任何人看出蛛丝马迹。望着高明明教室的方向，他愤怒、羞辱、悲哀又茫然。拿起了高档的昂贵手机，翻开通讯录，找不出一个可以诉苦的对象。他发现这么多年来，身边竟未积攒下一个知心的好友，能在这种迷茫的时候为他支支招，哪怕说点安慰的话也好。

    “彬哥，我要怎么办？”他微微动了动嘴唇，在心里念起了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