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三朝会盟 第三十五章 秦王的怒火㈡
‘鸡’鸣出阳关,暮饮楼兰下。 平生多豪气,万里觅封侯。 少时破万卷,刀箭犹未血。 不羡霍冠军,只慕班定远。 饮马河自遥远‘阴’山下的焉耆大湖西部溢出,出铁‘门’关南下,一路上经过千里沙碛,注入蒲昌海,令人出奇的是此河向无旁支,一往无前地奔向烟‘波’浩瀚的蒲昌海。传说中,后汉时的定远侯班超曾在此河饮马,因而得名。 那班超本家境贫寒,依靠替官府抄写文书,维持生计。班超每日伏案挥毫,常辍业投笔而叹:“大丈夫无它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研闲乎”。没有人相信这个穷小子会能封侯,更不会相信他能干出一番功业来,于是竟相讥讽他。班超于是找人看相,相者说:“生燕颔虎颈,飞而食‘rou’,此万里侯相也”。 相者这话不可相信,但却给了班超自信心,所以最终成了定远侯。 大秦国华‘阴’伯、神策军统领郭侃不知道所谓“燕颔虎颈”是个什么模样,但他认为自己比班超幸运多了,他不仅有爵在身,还有身后一千‘精’挑细选的部下。他横刀立马的地方正是后汉时鄯善国的所在,在前汉时这里叫做楼兰,班超曾在此“不入虎‘xue’不得虎子”。 蒲昌海处于沙漠最低地之中,它的南边是连绵大川,中记为“南山”,千百年前张骞也曾此地经过。这里是丝绸之路的南道,隔着广袤的沙漠和戈壁滩,‘阴’山南麓下是这条著名商路的中道。 秦王赵诚在泰安二年地‘春’天发动了对西域南道的攻势。此前他命安西部攻伊州。并非是想征服畏兀儿,而是吸引着畏兀儿人的全部注意力,意在趁机打通南道,通往撒马儿干、呼罗珊等等葱岭以西地方,避开畏兀人的聚居区与‘蒙’古人控制得力的西辽故地。 赵诚‘交’这个任务‘交’给了西壁辉与郭侃,以西壁辉为招讨使,郭侃为先锋官。西出阳关,即使是关山度若飞,也无法一日即到楼兰,郭侃率神策军早出发七日。一千人冒着初‘春’的严寒与路途的艰难,才抵达这里。后方西壁辉率三千骑兵主力循着神策军留下的驻点,紧跟在后。赵诚特意选择这个‘春’季对这片最隐秘地区进行突袭,因为这个季节既没有冬季的严寒,也没有夏天的酷暑,冬雪初融可以让人马得到饮水,这支军队甚至为了准备征讨,换上了本地出地战马和骆驼。**J首发**以适应这里的气候与地形。 蒲昌海虽仍宽阔,但它已经不复汉时地丰盈。楼兰也曾是一片水乡泽国。河网密布。林带茂盛,林舍毗连,田园阡陌,牧场绿茵,然今天不过是一片残亘断壁。‘裸’‘露’的地面上,赤红‘色’的风化在风沙中静默,在夕阳下闪耀着红晕,粗大的胡杨树东倒西歪地在有水的地方顽强地生长着,抵抗着严寒、风沙和干渴。 胡杨无疑是沙漠戈壁中最顽强的一种树木。相传它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它们奇形怪状的身姿,如同是在与命运抗争,抵抗着干旱与风沙地袭击,坚忍得令人膜拜。 郭侃和他的部下猫在一处昔日楼兰王国地断垣残壁下,躲避着看似无穷无尽地风沙,等待着前方斥侯的消息,初‘春’中的寒风透过沙巾,将沙子灌进他的鼻口和衣领中,让他烦恼无比。 耶律巨紧挨着郭侃靠在一堵断墙下,紧搂着双臂,哆嗦不已。太阳一西沉,戈壁滩上的气温极剧下降。耶律巨是自愿加入神策军,因为正如他出关时所作的诗中所说的一样,“不慕霍冠军,只慕班定远”,他认为读书无用,不如在沙场奋战才称得上是真英雄。他认为神策军是最勇敢最艰苦的一支军队,事实也是如此,虽然还未遇敌,这行军的艰苦倒是尝了个够。 他作为一个新人,暂时充作郭侃身边地参谋,满怀着觅封万户侯地希望,不过这个参议官目前还未有机会对行军、扎营、探查敌情‘插’上一句话。人们看向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中兴府戴着头巾慷慨陈词地书生一般。耶律巨拉了拉自己的硬弓,对着在空中盘旋的一只雄鹰,比划了一下,弓弦发出清脆的“崩”的声响。在他颇为自信的眼中,这只鹰已经是一个死物,只是全军潜伏在此,他不敢随意发箭而已。 郭侃瞄了一眼正独自望着苍鹰有些哀愁的耶律巨一眼,心中微微一笑,很是了解。如同渴望杀敌报国赢得生前身后英名的耶律巨一样,郭侃这次领军出征何尝不是心怀渴望。不过,郭侃却很小心谨慎,骁骑军叶三郎曾犯下的轻敌冒进之过,郭侃不想让自己也重复。::首-发: “定远候?这是个很不错的爵位!”已经有开国伯的爵位在身的郭侃想道,“班超四十从军征匈奴,比我郭侃却差了一些。” 旋即他又觉得自己的这个论断实在过于自负。郭侃已经不是一年前的那个郭侃,这一点可以从他属下看他的恭敬眼神中可以得出这一点,现在正是他大显身手的好时候。 南方巨大山川的方向,一支不大的商队沿着古老的商道缓缓而来,由远及低,全是商人的打扮,裹着缠头,面戴着轻纱。商队在广袤的砾石遍布的沙地间出现,改变了那亘古不变的景‘色’,在红柳林中忽隐忽现,商队在过了红柳林后,直接钻入郭侃藏身的地方,领头者跳下马匹来,正是郭侃派出的斥候。 “属下参见统领大人!”回鹘斥候正‘欲’行礼。郭侃止住了,招了招手,让斥候走近到身边来,指着简易地图问道: “说说你们都发现了什么?” “冰川下面,从东到西至约昌城。沿着各条南北流向的河流,共有十三处营地,分布大小不等的部族,每族有帐小者数十,大者不过二百帐,河流汇合处有数处小城,百姓以畏兀儿人、于阗人为主,还有少量大食人、吐蕃人和汉人。”斥候道,“只要我军行动迅速,可被我等个个击破。” “有多少可战之兵?”郭侃的副统领丁老大问道。 “回副统领。属下扮作商贾,与当地的首领及大户‘交’易。据属下所探得,彼方可战之人不过十之三四,又各不统属,不过他们似乎并没有任何防备。”斥候道,“不过……” “不过什么?”丁老大瞪了斥候一眼。 “几座小城中好像都有储库,都是粮食、酒,还有金银。听当地人说这是畏兀儿王地命令,正要运往王城。听说当地的首领们正在召集‘精’壮编入军中。” 郭侃沉呤道:“这大概是为了对付我们大秦国吧?” “哼!”丁老大冷哼道。“统领大人,我们神策军在此已经停驻了三日,干粮就要吃完,不如今夜就攻去吧。” “攻是自然是要攻的,因粮于敌,我们的口粮都在敌军的库房里,诸位不想在此饿死吧?”郭侃道。 “哈哈!”众手下哈哈大笑。 “不过,此次是我神策军成军以来,真刀真枪的第一仗。这仗不仅要打得勇猛。还要打得巧妙。”郭侃握紧着拳头,“此处城池虽小。然却不是我骑军强攻所能攻取的。骑军只有跑起来,才有威力。” “遵命!”众人高呼道。 沙漠、戈壁、湖泊、河流以及山川,又一次从晨曦中醒来,数支商队在这个清晨进入了每一个有军队驻守的城堡之中,他们满脸尘‘色’,像是赶了很远的路,但并未从外边带来太令人意外的货物,却是在各城中游走,收购本地地特产。 城外绿洲中,各个部族的人们走出了毡帐,赶着牛羊去河边放牧,只有最耐寒地骆驼刺才‘露’出点绿意来。远远的,黑‘色’的洪流席卷而来,如同大风日子里的沙尘,将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太阳遮蔽住,无数道刺目的光线反‘射’了过来。
“不好,敌袭、敌袭!”部族中的男人们惊呼了起来。 男人们还未拿起武器,神策军已经杀到,箭矢飞出,带走一条条‘性’命。耶律巨策马狂奔,他地心脏剧烈地跳跃着,手心出汗,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看,面前四散奔逃的景象让他失去目标,而神策军骑兵争先恐后地阵形又让落后数十步地他不敢‘乱’放箭伤了自己人,急于杀敌立功的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统领郭侃冲在最前面,他总喜欢冲在手下人的前面。 郭侃一提缰绳,战马怒吼跳起,直接一个男子撞翻在地。手中铁枪挑起,顺着对方手中兵器一个突刺,刺破一个首领的‘胸’口,又大吼一声,手中铁枪在空中划出一条直线,将另一个男子钉在地上。 “统领好身手!”众军士齐声称赞道。 “嗖!”一支箭矢擦着郭侃腋下飞去,紧接着一声惨叫声响起。郭侃惊出一身冷汗,回头望去,一支黑‘色’的箭矢正‘插’在一个敌人的喉咙中,那个敌人丢掉手中的弓箭,捂着自己血流如注的喉咙,挣扎着倒地。 耶律巨冲着郭侃笑了笑,郭侃冲他点了点头。耶律巨忽然觉得杀人不过是一个念头而已,实在简单,简单到只要将引弓的手指轻轻放开,如同昔日在山中行猎一般,没有一丝地畏惧。 “全军随我入大屯城!”郭侃高呼道 城内地官吏、贵族们早已经慌‘乱’了起来,惊呼着要召集起自己地军队来。埋伏在城内的扮作商人地神策军已经杀了起来,直接冲入官吏和贵族的居住,里外合击,以整击‘乱’,杀了当地的各部族一个措手不及。 神策军在城内策马,铁枪带着勾魂的寒意挑落着敌首,长刀闪亮着慑人心魄的光芒。耶律巨的战马不慎失蹄,将他摔翻在地,磕掉了头盔,他暗叫晦气。 “真晦气,又落马了!”身边一个享受同样待遇的人骂道。那人正是神策军的录事参军老幺,说是老幺,其实却算是一个相当有经验的老兵了,只是人们都这么称呼他,就忘了他真正的姓氏。 “参军大人,杀敌时您常落马吗?”耶律巨好奇地问道。 “废话,谁常落马?”参军大人对耶律巨这话很不高兴。 两人放弃了战马,举起长刀一起往前截住数个堵上来的守军,这两人浑身是血如同杀神,模样可憎,将另外的几人吓得缩回屋子里。耶律巨的武艺让老幺刮目相看,而他初次上阵,就对敌兵视若无睹的豪情也让他大感意外。 “投降免死!”郭侃又带人奔了回来,高呼道。 在城内百姓目瞪口呆之中,神策军就控制这座小城的局势,从头到尾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城内有限的兵力在有备而来的神策军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 “参军大人,您可瞧仔细了,我的战果可不能少记!”耶律巨提醒道。 “知道了,神策军参议官耶律巨斩首七人!”老幺没好气地说道。 那一头,郭侃却又命令全军暂时休整,准备下一次行动。 注:饮马河,即今孔雀河,曾入罗布泊,但今下游已经断流;焉耆,今新疆焉耆,古焉耆国的所在,当地有大湖名为博斯腾湖;蒲昌海,又名盐泽、牢兰海、孔雀海等,即罗布泊,1970年后干涸,古时水面曾十分广大,曾被古人以为是黄河的上源,但一直在缩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