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五叔有异
“老四。”陆正虎问了一句。 “大哥。”严康抬起头。 “你是否觉得不妥?”陆正虎问道。 “嗯,大哥,小弟觉得不妥。”严康点头道。 “有何不妥?”陆正虎奇怪地问道:“老陆上岸,此乃天赐良机啊!” “大哥。”穆文突然开口道:“大哥,此事小弟觉得,还有商榷之处。” 陆正虎看着严康和穆文,突然笑了:“你二人平日里多有摩擦之处,今日却异口同声说起话来了。好,老五,你刚刚不是还说机会难得吗?怎么突然又说不妥了?” 穆文清清嗓道:“大哥,此事小弟细细想来,发现还是略有不妥之处。老猪是否现在殷行,不得而知。老猪手下人马数百,两倍于船运司。若是真刀真枪打起来,船运司绝非敌手。若是他率主力留守江上,我们贸然出手,怕是打草惊蛇,与我等目标无益啊!” “哈哈,还是你心思缜密。”陆正虎摆摆手:“老二,去查查殷行现在的情况。老五,小豪,你们也一起去。” 众人散去,张虎郑忠会意地带着手下撤了下去,整个二层只剩下严康与陆正虎二人。 “老四,有什么话,可直言无妨。”陆正虎盯着严康道。 “是,大哥。”严康感激地望了陆正虎一眼,缓缓道来。 “大哥,我那结义兄弟,杜黎明,你可有印象?” “杜黎明?”陆正虎眯着眼睛:“是那法租界总探长杜黎明?” “正是。”严康点头道。 “这些年,我们天会生意得以进入法租界,多亏了他。”陆正虎眼睛越眯越小:“我猜,老猪的事,杜黎明要参一脚吧?” 严康惊讶地抬起头:“大哥,你……” 严康话音未落,陆正虎摆摆手:“别问我怎么知道,你这个时候提起杜黎明,任谁都猜得出来。” 严康还未说话,陆正虎已经说了下去:“老猪横行黄浦江多年,清军、北洋、国府,英法日,他都有得罪,如今国府决心大力绞杀,英法也才决心出来助一臂之力。老猪乃黄浦江一霸,若是能将其歼灭,也是一大政绩吧?” 严康没说话。他要说什么,陆正虎已全部知晓了。但他不知道,这些事,穆文也猜的一清二楚。 “什么时候安排一下,让我去见这个杜黎明吧。”陆正虎嘿嘿笑了两声,露出些许狡诈的表情:“既然老猪现已是众矢之的,那自然由我们天会的兄弟剿灭。若是被英法和国府拔了头筹,那还有什么意思啊?” 言罢,二人一同哈哈大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滕龙、穆文与陆豪便返回了天记。滕龙道:“大哥,已经调查清楚了,老猪现并不在殷行,打殷行的不过是他的手下而已。” 穆文暗中冷笑一声,老猪若是在殷行,陆正虎不就立刻杀奔殷行了么?灭了老猪,谁替我除掉心腹大患?只有他们得知老猪不在,才可缓兵不动。只有他们缓兵不动,才得以让我计划安然实施。 陆正虎淡然地嗯了一声:“既是不在,那暂缓此事吧。老二,你水陆堂下有多少人马?多少船只?” 滕龙原原本本地道:“有快船三十艘,会水者不下二百人。” 陆正虎微微皱了皱眉:“这么点人马船只?” 滕龙照实道:“大哥,确实如此。这还是近些年,老猪袭扰频繁,才增加的人手快船,不然我们原先的力量还远不如此。” “嗯……”陆正虎心道:如此说来,与法租界联手剿灭老猪,便是提到日程上的事了。 “大哥,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滕龙问道。 “下一步……”陆正虎沉吟了一下:“老二,你先莫要离开市区,你就在我府上住下,老四,老五,小豪,你们各自回家休息,明日一早,来天记议事!” 滕龙乃水陆堂主,常年居于北市之北,居所甚远,往来不便。而严康、穆文与陆豪,住所皆在法租界内。法租界住房奢华,是许多达官贵人住房之首选。 滕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哥,如今天色还早,议事,现在便议吧,还等什么明日?” “你先去陆府住下,我还需商议一下。”说着陆正虎悄悄递给严康一个眼色,严康会意,转身离去,而穆文也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随即也下了楼。陆豪却是有些纳闷,却又不便多问,索性出门,叫了林鸿邹昆,一同到公共租界著名的饭店——鸿雁楼喝酒。 鸿雁楼,名字颇有前清遗风,诚然,也保留了前朝青楼的许多特征。远远一看,就是一家古朴的酒楼。里面也有许多娼(和谐)妓,据说是英国人与中国人合资开的一家酒楼,生意极为火爆。 前段时日,邹昆去彭浦处理些许实务,据说是当年李连生的余部再次掀起风浪,彭浦分舵镇压不住,邹昆只好亲自走一遭,将乱子平定了下来。 “唉,二弟,三弟。”陆豪愁闷地饮下一口酒道:“我隐约感觉,五叔的情况不对啊……” 林鸿正夹着菜,听见陆豪之言,不由得停下动作,笑道:“大哥,你这今日找兄弟们前来喝酒,怎么倒诉起愁肠来了?再说那穆五爷,的确与亨利相交颇密,但貌似也是忠良之人,怎会有什么不对呢?” 邹昆却摇摇头道:“二哥,你并非我天会内部之人,对此多有不解。大世界游乐场,有一女子,名为凝香,身段容貌俱佳,又有一副好嗓子,平日里与陆爷相交甚笃,但之前一心相许大哥。” 邹昆说到这,林鸿抬眼望了一眼陆豪,陆豪尴尬的脸色涨红,却并未说什么。 “穆五爷胞弟穆武,也对凝香有意,但因凝香暗许大哥,便暗中对大哥动杀机,被当时的大世界管事阿九发现,那穆五爷心狠手辣,防止事情败露,竟于夜中派人暗杀阿九,但阿九日间已对已故的龙哥详情托出,因此当晚龙哥假扮阿九,将穆五爷派遣的那干杀手统统干掉,还生擒了一个,此事才被陆爷与四爷得知。” 邹昆言罢,不仅林鸿,就连陆豪也是一脸震惊:“三……三弟,你这是……从何处得知的?为何我却毫不知情?” 邹昆哈哈大笑道:“龙哥生前,我于他相交甚笃,也曾听过一些。此事陆爷曾下令保密,因此会中兄弟大多不知。” 陆豪尴尬地笑道:“岂是大多不知,便是我这当事人也是毫不知情啊。三弟,你为何不早说与我知呢?”
“说什么……”邹昆饮下一杯酒:“当日龙哥是喝得有些多了,才漏出这些话来说与我听。但即便他喝得神志不清,也依旧告诉我保密,不要说与你听。” “为何不准说与我听?”陆豪奇道:“帮中兄弟不知也罢,我乃当事人,居然也不知,这便有些奇怪了吧?” “龙哥言道:‘上海风云变幻莫测,天会根基未稳,若是少爷得知,必然对五爷不比往常。若是被五爷看出端倪,以五爷睚眦必报之性格,必会对少爷暗中加害。天会在上海尚未统一,若是此时内乱,势必被外敌侵入,毁于一旦。阿昆,你定要守口如瓶,切莫将此事告知少爷,否则,祸起萧墙,天会必毁于一旦。’此乃龙哥原话,尽管时日已久,但震撼非常,依旧铭记于心。” “既是阿龙不准,那你说与我干什么?”陆豪更加奇怪地问道。 “大哥不是已看出端倪了么?”邹昆笑道:“大哥既已是发觉了,我又何必去隐瞒呢?” “大哥,可有法子对治么?”林鸿认真地问道。 “如今天会五堂,以我英武堂最大,水陆堂其次,总堂次之,租界堂与商会堂在划分之中并未有多少实权,五叔的商会堂更是被削的实力大损。以目前形势看来,五叔根基大减,即使有心害我,也断无此实力。”陆豪慢慢地说道:“当务之急是解决老猪跟船运司的事情。至于五叔,来日方长,我们慢慢收拾他也来得及!” 第二日,风和日丽,上海滩上车来人往,一片祥和之景。天会大哥陆正虎与四爷严康,身后带着几名便衣手下,威风赫赫地走进了法租界之中。 “大哥,叫黎明来天记即可,你身体有恙,为何要登门前去呢?”严康望着车外慢慢驶过的景色,对陆正虎问道。 “此事说到底也是我天会需要法国人之力消灭老猪,归根结底,还要我们需要他人帮助。既然如此,登门一下也并无不可。更何况,最近常在天记,我都有些烦闷了,今日就当出门散心了。”陆正虎温和地道,显得兴致很高。 车子渐渐驶到目的地,远远看去,一幢典型的欧洲洋房坐落于一片巨大的花丛之中,周围站着一圈荷枪实弹、严阵以待的法国士兵。看来这杜黎明作为华人总探长还挺被器重的,一个中国人居然都有法国士兵保护。陆正虎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杜黎明宅子周围的景致布局,看得出确实颇有兴趣。 下了车,陆正虎与严康带着数名手下朝着大门走去,离着几步时,几名法国士兵已经将枪口对准了他们,为首一个士兵cao着法式口音的国语问道:“你们,什么人?” 严康面带微笑地走了几步,那士兵见到严康,态度瞬间恭敬了起来:“严先生。”严康笑笑道:“原来是沙特朗队长,我和我的兄弟要去见黎明,麻烦给个方便。” 沙特朗望着不远处几名黑衣男子,缓缓摇了摇头:“严先生,虽然你和杜先生关系很好,但我也不敢随便放你们进去,这样,你进去,他们在外边。” 严康看了看表情肃穆的沙特朗,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便跑回去跟陆正虎说了几句,然后跑了回来,推开了杜宅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