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暗夜使徒
晨曦如夜幕一般在无声无息中降临，新的一天以和煦阳光的面貌展现，仿佛早已忘记一切隐晦的悲伤。 秋风让海港城市的早晨格外清冷，不得不早起工作的人们急急忙忙裹紧衣领，穿过天使港大大小小的街。 魔导联盟事务所值班办事员安娜打着哈欠，端着一碟子小麦面包和两杯牛奶走到餐厅靠近窗户的圆桌旁。天使港只是个小港口，平时事务所也没有什么人住，所以这餐厅也不大，装饰得很是简洁。桌子和椅子都保持着原木的颜色，衬着雪白色的窗帘有一种清新自然之感。 安娜把面包与牛奶放下，挤出一个懒洋洋的微笑。 “好了，我回去了。”安娜晃了晃她那一头松松软软的浅黄色短发，试图赶走疲倦。昨天夜里安娜可没有休息好，天使港遇到了紧急情况。来自弥赛亚岛的客船“海天使号”遭遇了复杂变异型魔物“海妖”的袭击，和这个惊人消息一同到达的，还有一个特别的男孩。 这个男孩不是魔导联盟的人，安娜听到一些说法，不过她也懒得去过问。天使港这边事务员只有两人，另一名事务员有事休假，这种时候她不想多管闲事。放下早餐之后，她便匆匆忙忙离开，准备趁空闲的时候休息一会儿。今天，那另一名事务员就会回来，这样她也不至于那么辛苦了。 “谢谢你安娜。”坐在圆桌边上的艾夏对着安娜的背影小声说了一句，安娜摆了下手，倒也不想回头。艾夏重新将视线转向坐在对面的伊凡。 “你真的，现在就要走啊。”她似乎是因为太过担心了，连平日里闪亮的紫色双瞳都晦暗了许多。伊凡有意无意地避开她的视线。 “我不想老是麻烦你们，而且，我已经没事了。” 伊凡说得也不全是事实，他还是有点低烧，只是比夜里精神多了。他转过头，窗外映出铺着白色与灰色石砖的天使港街道，沐浴在圣洁的阳光里，时不时有一两辆黑色马车，像是等待客人招手那般缓缓经过。 只要坐上马车，很快就可以到达天使港的码头，然后，就可以回去了吧。 “你……”艾夏的声音有点怯生生的，好像有什么请求。她盯着眼前的牛奶看了好一会儿。 “你不等等秀琳姐么？她，她一大早就和卡洛一起去教会了……” “我和她又不熟，没关系的。”伊凡继续看着窗外。 艾夏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陷入了沉默。从昨天的意外相遇以来，艾夏的话总是很多，但这种时候却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伊凡默不作声地吃了两片小面包片，不经意地扫了艾夏一眼。艾夏低垂着头，柔软的橘色长发一动不动。 “那，我回去了。”伊凡低声说。 “等一下。”艾夏噌地站了起来，“秀琳姐不在，谁送你去港口呢？” “我可以坐马车的。”伊凡确实不知道去港口的路，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魔导联盟事务所的客房里了，但是钱包里有钱，回去不成问题。 “哦，哦……那倒也是。”艾夏怔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很别扭的微笑来，“我……本来还想送你去港口的，可我又怕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因为你是路痴吧。”伊凡也笑了一下。艾夏的情绪不太好，他能感觉得到，无论如何，如果看到艾夏难过的样子，自己也会很不开心吧。 “伊凡你真是的。”艾夏叹了口气，“就算我是路痴，你也不可以说得这么直接啦！”她绕过桌子，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看向伊凡，“虽然我自己知道，但是听到别人这么说还是觉得很不服气。” “我明白了。”伊凡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魔导联盟事务所的门外，是名叫“圣者广场”的平凡的小广场，没有多余的雕塑和水池，只有那些早已陷入沉睡的灯柱在平整的白色石板上投下模糊的阴影。椭圆广场对面的花坛生长着稀疏的石竹花与三叶草，秋日的凉风，令这些花草都打不起精神。 望见广场外就有马车经过，艾夏的表情也渐渐变得忧郁起来。 似乎已经到了不得不说再见的时候了，没有什么挽留的理由了呢。 脑子里想不出来任何值得留念的话语，连微笑都虚伪得好像面具。 缓缓穿过广场的两个人，相互之间只隔着一步的距离，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也不会有谁注意到不起眼的他们。伊凡只要转过头来就能看清艾夏的脸，但他却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 然后，就这么走到广场的边缘。 “再见。”伊凡迟疑了片刻，转过身来，向艾夏挥了挥手。这一刻他看见艾夏闪烁的眼睛和微微颤抖的嘴唇，似乎真的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艾夏终究只是抬起了手，摇了摇手掌。 “再见，伊凡，有时间我会去找你的。” “嗯，好的。” 虽然这么答应着，但是伊凡也很清楚，这样的话不过是客套话而已。拿起莱特吉尔的那一刻是不是有种和艾夏并肩作战的感觉，伊凡已经不记得了。此时此刻他只是觉得，自己和艾夏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 以后的艾夏，还是会为了她的愿望，在魔导士的道路上继续前进吧，而他，早就已经失去了向着未来前进的理由。 稍微觉得有些遗憾，甚至必须要克制住自己才能做到不为昨天的决定而纠结。短短的一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尽管是这样难忘的事，过不了多久，应该也会全部忘记吧…… 就算现在认为是非常深刻的记忆，总有一天会被时间淡化的，就像做梦一样，毕竟他和艾夏只是匆匆相识的过客。 然而就在伊凡想要叫来马车的时候，不远的背后，突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魔导联盟事务所大厅的几扇窗户竟然冒出了滚滚浓烟，迸溅的玻璃碎片随着浓烟喷射了出来。 “糟了！”艾夏顿时慌了，不顾一切地掉头朝事务所的方向跑去，周围的行人明显也受了惊吓，不出几秒钟的时间就一哄而散。 伊凡伸出的手似乎是想要抓住艾夏，紧接着他意识到事务所出事了。 几乎只是犹豫了一个刹那，他皱起眉头，紧跟着艾夏追了过去。 踹开大门的艾夏身体一个踉跄，勉强稳住。她举起“金色荆棘”谨慎地扫视着。原本干净整洁的圆形大厅很显然已经严重损毁了，地上满是炸碎的桌椅残骸与玻璃，窗户和附近的墙壁一片漆黑，缀着蓝色花边的白窗帘被烧得面目全非，雪白的木质柜子也燃烧了起来，一些魔导装置全都乱七八糟地躺在地上。 炸弹袭击？ 艾夏的目光立刻锁定了已经被炸成漆黑色的方柱形魔导联络器。 魔导联络器被炸坏了，重要的核心魔导结晶和辅助魔导结晶都已经掉了出来。就在离魔导联络器几步远的窗户前面，站着两个穿着纯黑色带兜帽大衣的陌生人。他们应该是刚从窗外跳进来，兜帽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们的面孔，但是他们大衣前面绘着的银色月牙却格外显眼。月牙环抱着一颗小小的八芒星，那八芒星的形状很像是耶林教会的标志。 “你们是……暗夜使徒？”艾夏瞪大眼睛，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