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离开是为了再见,阿九说这句话是慕少艾告诉他的。所以他等着能与夜沧澜再见的一天。 “夜姑娘,你说的提议,我会考虑。” 慕少艾将夜沧澜送至谷口,分别前,对她别有所指地道。当然,这别有所指,并非是什么莫名的念头,只是想起了她说的话。 这姑娘想的东西,有些竟是他之前不敢想的,若是能够做到,或许,对阿九,能有更大的帮助。 “你想要的,我尽量帮你弄到。如果不是你,我已经葬身湖底。” “……姑娘啊,你何必说的这么口是心非呢,其实将自己的心情老实表达出来会轻松很多啊~” 慕少艾算是服了,他以为他见过的人够多,够全面了,唯有夜沧澜,怎么就不符合他过去的认知呢。整个就是一矛盾综合体。 你这样说我么,可否觉得心中无愧?口是心非者,亦是有事喜欢隐藏在内心。 “告辞。” 夜沧澜冲慕少艾一抱拳,转身大步离开,只留下慕少艾在她背后苦笑,姑娘,你是女的啊,为何处处要比男人看上去还豪迈…… 七天,距离夜沧澜下落不明足足七天。这段期间,就算说她没事,也不会有人相信,何况,她之前留了话,若是对抗波旬,她自会回转。 这就是没有远程联系方式的世界特有的不便。谁和谁都没有了联系,只能靠猜测。虽说各自都是成年人了,但这个武林,与寻常百姓生活的地方不同。他们遭遇生死为难的几率,要大的多。 定风愁并非没有去风之痕那里寻找,夜沧澜会出现的地方,屈指可数。金子陵在何处他并不知道,可算算距离,她也不会在如此紧要关头走向那么远。所以,那几大可能出现的地点,他都去过了,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唯有……在琉璃仙境,发现残留在地上的血迹。 莫非……她遭遇了不测? 不敢往这个方面想,定风愁宁愿相信她吉人自有天相,宁愿相信那血是很早以前便留下来的。因为血液一旦干涸,颜色,都是相仿。 风之痕这些时日一直忙于被邪能境算计的黑衣解咒事宜,当定风愁找上他的时候,见到的是眉宇间略带一丝愁绪的风之痕,所以定风愁并未多说,只是问过下夜沧澜是否来过。 风之痕不知道眼前的素还真是定风愁假扮,但他当然明白,能让他亲自出来寻找,那么……夜沧澜肯定是出事了。他让白衣剑少出去打探了一番,发现很久没有夜沧澜的动向,联想到之前她说想拜托他对抗波旬,那么……风之痕不禁怀疑,以她的性子,是否有单闯魔佛殿的可能。可再细想,这应该不会是她会做的。眼下对抗波旬不是一两个人的事,贸然行事只会给大局带来负面的影响,正好在这个时候,白衣剑少带来消息,说正道众人要在流云谷对战波旬,他便留下白衣看顾,自己只身前往。这等大事若夜沧澜再不出现,那他……不介意颠覆魔佛殿。 救了忆秋年这一事,他会记下一辈子。绝不会算着如何报答算结束。夜沧澜对想请他出马一事深感愧疚,但他从不认为这是麻烦。忆秋年重要,白衣重要,黑衣重要,她……也重要。 自从花姬在他面前消逝之后,他的心底,或多或少,有了转变。人,总是要活着,才有希望。活在视线之中,而不是……在离开后,才去怀念。 是以,在流云谷外,定风愁带着中原正道出现,鬼隐和舒石公也隐藏在暗处时,不仅是他们,便是迷达和女琊,也不曾发现,还有一人,置身在这充满肃杀的沙场之外。 夜沧澜,我应托而来,你……莫要让我失望。 天地间一片苍茫,鸡鸣破晓之刻,亦正是战端出开。 双方壁垒分明,人人心中,皆只剩下一字:杀。 欲界与中原正道不可能共存,这二者,只能存留其一。 迷达一声杀,顿时血光万里,场中人影翻腾,掌风翻飞,风灵韵和定风愁拼斗迷达,女琊和百丈逃禅各自以波旬剑,赤龙杵相杀,沙舟一字师与释无念对上了苦释尊者和灭释尊者,三方陷入僵持混战。 “哼,素还真,你们……只有这点能耐吗?” 迷达一声冷笑,与女琊交换了眼神,原先与百丈逃禅不相上下的女琊,舍弃了对手,发出一掌攻向被俘的名伶,要知道,百丈逃禅之所以会出现在此地,最大的目的,是要救出被波旬擒去的命令上官奇缘。他的首要目标,自然放在保人之上。靡靡之音对他不重要,重要的,是名伶人无碍。 所以他眼见女琊出手攻击名伶,未及多思,飞身纵到名伶身前,以赤龙杵挡下这一掌,可没想到,女琊此举只是想要将名伶击到曼陀首座身边。曼陀首座面带冷笑,抓起名伶便向后撤,百丈逃禅以为波旬要将名伶带回魔佛殿唤醒恶体阎达。想也不想,追着曼陀首座离开战局。 除魔圣器之一赤龙杵既失,波旬这一方顿占上风。于是战况立变。原先风灵韵是与定风愁合理围攻迷达,此刻女琊空出位置,自然挑上了定风愁。 “鬼隐,你在做什么,还不快伤波旬!” 舒石公大急,让鬼隐立刻念动咒法,迷达、女琊惨叫连连,箭翊在高峰上张菩提弓射出银箭,一箭正中迷达,此刻贝叶首座却却出现在箭翊背后,一掌将箭翊击成重伤。 与此同时,始料未及的舒石公被身边距他甚近的鬼隐一掌击中,当场吐血。无奈之下,他只好夺路而逃,身后鬼隐急追却是不提。 “糟了,鬼隐!” 定风愁惊见高地处生变,心知中了鬼隐与欲界的计策,可他与风凌韵也被迷达和女琊重创,拖伤拼杀之下,左行右拙,好不狼狈。就在他二人分身无暇之际,女琊竟手持波旬剑,魔气大盛,将沙舟一字师和释无念逼入险境,险险失了性命。 “释无念,你带着一字师走!” 定风愁拦下女琊,不肯让沙舟一字师再受伤害。 “凭你们,走的了吗!” 迷达笑声方出口,强大的劲气已逼到了沙舟一字师身前,为救一字师,释无念挺身而挡,当场被迷达爆体而亡。 “释无念啊!” 定风愁一声里厉呼,眼前闪过种种,当年素还真被逼到穷途末路之时,是否也与他此刻一样,如此无奈,如此怨恨,如此不甘? 纵然眼前战局如此险恶,风之痕依然隐而不发。苦境也好,中原正道也好,向来与他没有任何关联,他只需要确定夜沧澜的安危。只是,表面上的沉静,不能代表他心底一样能够淡然,至今夜沧澜未出现,是被困住,还是……凶多吉少? 在他心思转动之际,战况又有了变化。 “前辈!” 定风愁挡在风凌韵身前,后心正中迷达一掌,登时伤上加伤,而风凌韵逃过这第一掌,却没能逃过女琊刺来一剑,虽是让开要害,但波旬剑也穿透她的身体,让她立刻失了战力。 抛掉夜沧澜的请求,便是魔佛波旬这份能为,也会能成为好对手吧。那么……他是否要此刻出手…… 手握魔流剑,风之痕正打算下场一战,便看到定风愁与风凌韵已拦下女琊再斩的剑光,结果二人却被背后迷达掌气再添重伤,不知是将百丈逃禅击败,还是将他擒住的曼陀首座已然回归战场,在将风凌韵被迷达击飞之刻,已将人生擒。
罢了,那风凌韵实力虽然很弱,但毕竟是忆秋年的结义之交,眼看着她被杀,也不是他该为之事。夜沧澜与这些人关系匪浅,纵然她人生死不知,救下,也好过看她事后伤怀。 心念甫动,风之痕已然化作白影,拦在曼陀首座之前:“你,放人。” “你是……风之痕……” 风凌韵认出了风之痕,她自然知道风之痕与忆秋年的关系,此番他赶来出手,莫非是忆秋年所托? “定风愁啊!” 风之痕尚未回答她的问题,她已看到女琊和迷达将定风愁前后包围,定风愁头上莲冠已散,白发血红,唇边不断涌出鲜血,前胸再中迷达一掌,心急之下,也忘了他现在正在假扮素还真。 女琊与迷达眼见风之痕来着不善,遂舍了定风愁,转了目标,一声来者皆杀,二人同时迎上风之痕的魔流剑。 双方交手尚未及数个回合,突然—— “苍天不仁,夜阑开天,刀锋所向,逆天改命,人间不义,云覆苍生,剑指八荒,斩思断情!”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笑尽——英雄!” 前者的声音,让风之痕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后者,却是让在场正道心头一凛,精神大振。 后发而先至,那强大的掌风抢在剑气之前,带着犹如山峰迸裂,又似银河碎裂在九天之上的威能铺天盖地而来,甚至可以用rou眼清晰见到,来人四周带起一片片金光四溢的波动,仿佛空间也被他撕碎一般。 “你敢伤他!” 而后,半空中出现一柄豪光大炽的巨剑,这道似真非真的剑影强劲而出来,自半空中突然分裂出数百道,宛若雨芒般急急而坠,众人耳畔就听到一阵阵金铁碰撞的声响,空中无数火星崩散,落入地面。 这一式含怒出手,女琊见机快,暴闪数尺,迷达却是心头一惊,慢了一步,周身,尽被剑芒所伤。 伤敌在先,夜沧澜一手抱起定风愁,再运剑势,一式天意如虹,直取女琊,手中苍云与波旬剑撞在一处,一声裂帛响,夜沧澜右手虎口鲜血长流,可她也非昔日吴下阿蒙,长剑倏然抛向半空,就在这一瞬之间,右掌骤提,唇绽冷笑:“霜·断。” 这一掌印得女琊猝不及防,喘息之间一口真气逆差,胸口一阵窒闷,首吐朱红。 不待女琊大怒,风之痕已切入战局,抢在夜沧澜再举剑前,剑随风行乍然出手,迫的女琊险象环生,顿露拙相。 “夜姑娘,救人。” 一页书与夜沧澜虽是久违,但他依稀记得她医术非凡,定风愁身受重伤,该由她先做处理。 “一气·动山河!” 一页书再将迷达女琊震退数十步,波旬二体见势不妙,命曼陀首座挟持风凌韵,借着一页书这掌势,败退而走。 既是定风愁生死不明,夜沧澜再不恋战,翻身退至风之痕身后,翻掌取出先前离开灵蛊山时候怨姬所赠保命琼汁,尽数灌入定风愁口中。 波旬早晚要除,恶体尚未苏醒,一页书心知追去也是无用,索性转身步向夜沧澜。他先前已听到风凌韵那一声呼喊,知晓眼前乃是定风愁,为了代替素还真,他做的够多了,不能眼看他失了性命。 “夜姑娘,定风愁可有性命之忧碍?” “我救不了他,怨姬的药,只能保他一段时日内不死。舒石公被鬼隐所伤,不知道隐在何处,想他不死,另寻他法。” 或许……再上灵蛊山是个好主意,就是不知道怨姬……会不会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