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徘徊 一

    道格拉斯从艾德勒的身后往前看，他搞不清楚自己是睡是醒，感觉好像依然身在梦境中。黑暗的景物不停往后飞掠，风声在他耳边呼呼地吹着，除了在天空中漫游的星辰之外，什么都看不见，右边则是衬着黑色天空的巨大山脉阴影。他迷迷糊糊的试着想要弄明白现在身处于何时何地，但这种如梦似幻的感觉让他完全无法判断。

    这是他们不知道第几次在这种高速下马不停蹄地奔驰，接着，在曙光之中，他看见了薄弱的金光，发现来到了一座寂静的小镇，山丘上还有许多空荡荡的房屋。但艾德勒一直在他耳边呢喃着温柔的话语，让他在角落沉睡着。道格拉斯虽然十分的疲倦，却觉得相当地不安，依稀感觉得到几个士兵在来来去去，艾德勒则是正在发号施令。然后，又是一段夜间的狂奔。

    天空又再度泛白，远处黄色的火焰似乎被隔绝在黑暗的屏障之后。道格拉斯缩起身体，感到十分害怕，不明白艾德勒究竟领着他去到哪个地方。他揉揉眼睛，这才发现原来是圆月正从东方缓缓升起。看来时候尚早，应该还会赶上好一段路。他换了个姿势，开口问道：

    “艾德勒大人，我们在哪里？”他问。

    “在大西河的南面，”艾德勒回答道：“现在在爱丽丝家族领地一带。”

    两人沉默了片刻。接着，“我们不回去吗？”艾德勒突然间抓住他的衣服大喊道：“你是笨蛋吗！我要复仇！我要杀光他们！我怎么可能这么灰溜溜地回去！”

    坐骑却突然慢了下来，接着抬起头嘶鸣了几声。从黑暗中传来了其他马匹的回应，零落的马蹄声也渐渐靠近。三名在月光下像是鬼魅一般的斥候来势汹汹，随即消失在两边的黑暗中。坐骑抖擞精神，立刻撒开四蹄狂奔，夜色如同潮水一般掠过它身边。

    “快睡吧，”艾德勒说：“我们现在要去的是多伦堡。这是北方最后的堡垒。如果多伦堡沦陷，相当于半个北方失落了。”

    “听起来并不怎么让人心安啊！”道格拉斯说，不过，睡意还是老实不客气地征服了他。在他陷入沉睡之前的最后一个印象是高耸的白色山峰，这些山峰沐浴在西沉圆月洒下的月光中，像是漂浮在云海间的岛屿。

    道格拉斯被人声给吵醒了，这又是另一个躲躲藏藏和连夜赶路的一天。现在正是黎明，冰冷的寒意依旧步步进逼，灰色的迷雾包围着众人。艾德勒的坐骑浑身冒着热气和汗水，但它依旧骄傲地昂挺着头，没有露出任何疲倦的样子。许多高大的人类披着厚重斗篷站在他身边，在他们身后的迷雾中矗立着一座石墙。看来这石墙已经饱经风霜，不过，在夜色完全消退之前，道格拉斯就可以听见许多人忙碌工作的声响：铁锤击打、车轮滚动、铲子挖掘。火把在迷雾中照亮了部分的景物，艾德勒正在和挡住他去路的男子说话，当道格拉斯凝神倾听的时候，这才发现他们在讨论的话题和那群盗匪有关。

    “是的，我们的确认识您，艾德勒大人，”那群人类的领袖说：“您也知道那群盗匪在四处烧杀抢掠，因此我们才在这里设置了关卡防线。在这个时候，我们不希望让任何陌生人踏上我们爱丽丝家族的土地，除非对方拥有强大的战力，而我们又能够信任对方。”

    “我愿意以十二黄金家族，艾琳家族的名誉进行担保，”艾德勒说：“我对爱丽丝家族没有任何的恶意。他和我及几个士兵都刚受到那群盗匪的袭击，我们正准备将到多伦堡去。如果不是因为他日夜兼程的赶路，已经很疲倦了，我会叫他起来的。他叫作道格拉斯，是个非常勇敢的人。”

    “一个躲在女人背后，抱着女人的腰睡觉的男人？”领袖怀疑地道，旁人哈哈大笑。

    “艾德勒大人！”道格拉斯完全苏醒过来，大喊道：“我才不是个勇敢的人，如果没有必要，我才不愿意冒任何危险。但如果是为了艾德勒大人，我愿意付出我的生命！”

    “许多勇敢的人都是这么谦虚的，”领袖说。

    “是的，他对我非常的忠诚。”艾德勒说：“与你们相邻的科威特家族也遭到了那群盗匪的毒手，最后被烧成了一片废墟。”

    “我们已经猜到了，”领袖说：“最近发生了许多让人不安的事件，你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祝你们好运！”领袖说，他率领的人类也纷纷让路给他们通过，马匹飞快地穿过一座小门。

    他们这才来到了爱丽丝家族的领地。这是整个大西河流域中最丰饶富庶的土地。在距离雪熊城大门最远的东北方角落，人们在那边建造了极端坚固的防御工事。在那个区域，人们建造了雄伟的大门，镇守着爱德温渡口和跨河的大桥。爱丽丝家族的码头和港口也位于该处，专门停泊从南方封地前来的船只。

    这区域的土地非常肥沃，阡陌纵横、果园遍布。每个私人农场中都有着围栏、谷仓、烧窑，许多沟渠则是沿着山势流下，穿越这块翠绿的大地，进入大西河。不过，居住在那边的牧人和农人并不多，大部分的居民还是住在雪熊城内部，还有一部分的人则是居住在山中的葑水谷中，或是更南边拥有五条溪流的塔玛镇。

    艾德勒策马奔驰了一段时间之后，天色渐渐变亮，道格拉斯这才醒过来开始打量四周。他的左边是如同大海一般深邃的雾气，完全将东方遮掩在阴影中；右边则是高耸直达天际的山脉，似乎在天地创生时，大河凭着蛮力硬是撞出一座雄伟的山谷来。他也看见了落日山脉的尽头，那大片黑漆漆的乌云，隐含着黑紫色的阴影。陡峭的山壁随着天色而渐渐变得明亮。在它伸出的山脚下，座落着固若金汤的城池，五层坚固难攻的城墙将它团团围住；结实而古老的城墙，恍惚间会让人以为这是巨人们从山脉中开凿出来的奇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