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做客
风无痕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发白，双目呆滞，连忙安慰道：“小汐，你不要多想，那人本就是要杀你，若是你情急之下不小心下了重手，你也不要太过自责...毕竟你不杀他，他也是要杀你的...” 苏挽汐知晓风无痕会错了意，也没有打算做多解释，她此时的心情就连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是怎样的。 向来不会轻易下杀手的君凌天，居然杀了人！ 那人只是一介平民，且没有真的伤害到她，无论如何都罪不至死，以君凌天处事之风，他绝不可能下杀手！ 当时... 苏挽汐身上猛然一抖，顿时打断了自己的思绪，极其不愿再去回忆当晚之事，身侧的风无痕见她脸色越来越差，突然之间想起其中关键。 当时苏挽汐身上的毒不光抑制了她的修为内息，甚至还会令她虚弱至极，那种情况之下怎么可能还有力气去反抗一个男子？ 那么说明只有一种可能，人不是她杀的，而她此时这般惊诧的神情说明，下杀手之人，她是认识的。 “小汐，那种情况之下，圣尊应是太过担心你才会失手...” “你胡说什么？人是我怒极之下失手杀死的，跟我师父没有关系，若是要追究，尽管来找我好了！”风无痕话还未说完，沉默在一侧的苏挽汐突然开口打断，风无痕微微愣了一会儿，心中疑惑，却一时也知不能再问下去，只好道歉道：“对不起，是我想错了，你不要生气，而且不会有人追究你的，你不必担心。” 风无痕很明显的知晓苏挽汐在维护君凌天的名誉，不过他毕竟不是九重圣宗的弟子，在逆水仙尊的教导之下，他与九重圣宗如今一些行事作风并不相同。 他原本也没有想过君凌天居然会轻易放了那群山贼，若按以往，他必然会交由凡世处理这些人，对于犯了错的普通人君凌天若是碰到从不会放过，但也不会亲自动手，而那些为祸凡世的邪修和妖物，君凌天皆会交由戒律堂进行处理，在九重圣宗的斩邪塔里，就关押了不少这样的人物。 君凌天的确极少会下杀手，纵使有罪大恶极之辈，也会是交由其他人来处理，实在难敌才会由他亲自出面，而自混沌裂缝被封印之后，天下妖物尽数逃往北漠之地，与人间划清界限，凡世作恶之辈才愈发少了起来。 但九重圣宗，以前并未如此。 天下人皆知九重圣宗戒律严苛，面对邪魔从不曾有半分心慈手软，如今君凌天掌管九重圣宗，行事手段逐渐改变，在宗内也引起了不小的争议。 但若以为君凌天是因心软而至，那便错了。 以君凌天的话来说，死，并非解决错误的唯一方法，做了错事，就要为自己所做付出代价。 承受比起更要痛苦的惩罚之后，再考虑是认错补过，亦或是受死。 他对子桑若然，便是如此。 在他人看来，君凌天的确是给许多失足之人一个回头的机会，这也是他如今名望至高的原因。 不过有关子桑若然的那一段记忆，已经被君凌天封存，苏挽汐如今的记忆里唯有七年间君凌天对她的谆谆教诲。 劝她放下仇恨，告诉她杀戮并不是解决事情的唯一办法...... 如今他却为了她杀了人。 她应该为此感到高兴么？ 不仅没有，她甚至越发开始忧虑起来，君凌天自带她下山以来的许多举动，看上去都能够解释的通，但心思敏感的她，明显发觉到反常之处。 君凌天一开始的目的就是直奔昆仑仙境，途径幽州不过是碰巧，带自己游历天下只是借口，他似乎想要让她借助昆仑一带的纯净灵气，让她彻底放下心中的仇恨，她那隐藏极深的复仇之心。 而在她看清他的目的之后，她心中也释然，像她这般七年都心怀恨意与戾气的弟子，放在圣宗里，早就会被放弃了。 师父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她，她不该让他失望。 所以她决定放下。 而决定放下的另一个原因，则是君凌天对她似有似无的暧昧态度，她曾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时日一久，她似乎真的从君凌天的眸子里，看到过一丝一闪而逝的动心。 她想要试着在这一年时间里，利用这层虚假的‘夫妻’身份去接近他，探知他的心意，进而打动他。 这是她在九重圣宗里从来都不敢深想的事情，如今在几日的思虑之下，终于决定采取行动。 若是败了，不是还能以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做戏来搪塞么？ “小汐？”风无痕见她发愣许久，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见你神色极差...” 苏挽汐猛然回神，不愿在这件事情上多说，又见天色渐晚，不由立即惊慌道：“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 小七一人呆在家里，也不知醒了没有，若是醒了发觉家里空无一人，也不知会不会害怕。 苏挽汐惊慌之余，手中止水剑光芒再亮，接着身形一动向空中飞去，风无痕愣了愣神，没想到她说走便走，惊讶之下，连忙大袖一抖，一柄折扇飞出带着他跟了过去。 苏挽汐见风无痕跟着自己，微微凝起的眉头突然一松，想起方才之事，她终于发觉自己似乎有些失态之处，但见其神色淡然，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很担心自己的模样。 想到此处她心生愧疚，突然道：“风大哥，方才真是对不住，我......” “不必道歉，是我逾越了，既然你如今已经安全，过往之事我们便不提了，不过我很好奇，你这是要去哪里？”风无痕淡淡一笑，问道。 苏挽汐心下一松，目光落向天际接近昆仑仙境的那片雪原，清澈的眸子里逐渐浮起笑意。 “你先随我回家，到时我再与你慢慢道来，”苏挽汐侧脸看着他笑了笑，风无痕心中疑惑，面上却是不显，微笑点头之后，二人身影化作长虹，划破雪幕，未过多久便到了白头镇。 待看到小七的那一刻，风无痕的确是大大的惊讶了许久，直到苏挽汐将前后缘由简要的告知之后，他才终于恍然失笑。 因为天色已晚，苏挽汐又实在颇不好意思让他初次过来做客就吃自己做的那些糟糕的饭菜，于是牵着小七便带着他去了镇子里的酒楼。 风无痕也没有推辞，只是走在路上时，安静飘落的大雪之中，那个撑着伞牵着小七走在雪地上的瘦小女子的身影，却让他的眸子里浮起了异样的光芒。 饭桌上，小七依旧如平常那般安静乖巧，风无痕倒也没有在他身上留意，反而与苏挽汐边吃边聊起自己身上的一些趣事。 苏挽汐起先还是秉着‘食不言寝不语’而安静的吃着饭，没过多久便被风无痕吸引了去，时常忍不住好奇开口询问。 风无痕本就性子洒脱爽朗，从来不拘泥小结，与九重圣宗里那些规规矩矩一板一眼的人大为不同，之前苏挽汐便对他身上这些她没有的且向往的东西而心生亲近，如今更是与他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如风无痕这般俊逸飘然的男子，想来又没有门规限制，在凡世行走，定然会惹来不少女子钦慕，苏挽汐好奇的询问起他身上的风流韵事，风无痕却笑着敲了敲她的额头道：“谈起风流怎能无酒？想要知道的话，还是先安顿好小七，夜里我再与你说，你看如何？” 苏挽汐略微有些失望的看了一眼小七，这才发觉他们三人早已用完晚膳，却是在桌前聊了这般久，小七居然不知何时趴在矮桌上睡着了，若非酒楼内设有火盆极为暖和，小七只怕早就着凉。 发觉自己大意疏漏的苏挽汐心生愧疚，脸上通红之下，连忙想要叫醒小七，风无痕却开口道：“我抱他回去，作为酬劳，多带几坛酒回来！” 苏挽汐失笑道：“没想到逆水仙尊居然收了你这样一个酒鬼弟子！” 风无痕抱起熟睡的小七，摇头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师父就不喝酒了？” 苏挽汐一愣，顿时了然，逆水仙尊向来不被世俗约束，又怎么会像九重圣宗里那些仙尊们一样？ 不过，那样的生活又会是怎样一番感受呢？ 晃神间，风无痕已经抱着小七离去，苏挽汐耸了耸肩，笑盈盈的结清账务，提着两坛酒便跟了过去。 夜色降临，大雪已停，街道与房屋之上已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前些日子才清理干净的白头镇又在一天之间白了头。 苏挽汐不知为何，与风无痕相交极为舒适，无需端起架子，无需咬文爵字，甚至平日里严谨的姿态都会因他身上的气息而变得松懈和散漫。 她喜欢这种感觉。 抬头看了一眼幽蓝的天空，苏挽汐深深吸了一口夜里空气中沁凉的冰雪气息，又看向亮着零星昏黄灯火的白头镇，她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暖流。 “风无痕那家伙居然不知道等等我，居然走的这样快！”回神之后的苏挽汐撅了撅嘴，但脸上始终洋溢着笑意。 话音落下间，她又抬头望向昆仑仙境方向的天际，心中默默升起一个念头。 如若我与师父不是九重中人，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