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叛徒
“呼——” 烛火在黑暗中微微跳动。殿堂被布置成活生生一个刑室的样子,骇人的刑具依次陈列,殿堂中间用鲜血写了个“法”字,森严而恐怖,杀戮的阴影笼罩。 法是由鲜血浇灌的,这一点不错。 一个高大灰暗的身影立于堂上,手持烛盏,身躯在烛光掩映之下若隐若现,硕大的身子隐藏在黑袍之下,嘶哑的声音仿佛来自暗夜的亡魂。 “怎么样,有献玉使的新消息么?” “回宗主,弟子尚未得到任何新消息。” “哼!”黑影一甩衣袖,怒道,“听说他在楚国当了宛守,正着手忙着变革出新,呵,很好。” 嘴角微勾,阶上的人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想要脱离宗派自立门户,就应该清楚地明白这么做的后果。” 法家弟子恭敬地侯立于堂下,紧张得一动也不敢动,大气不敢喘,宗主发这么大火,稍有不慎便可能牵累自己。 “那宗主,关于大宗师的事情……”他小心试探着问道。 “献玉使不传消息回来,当然可以派其他使者去。他真以为自己是不可替代的?”黑影望着堂上用鲜血浇灌的“法“字,冷笑一声,“三百年了。大宗师重出江湖,压抑百年后的觉醒,是浩劫降临的前兆。你速去通知其余各分舵舵主,于天下列国中布下天罗地网,全力搜捕大宗师,不要让他逃了!” “是,宗主。” “呃,还有……”法家弟子忽然面露难色,犹疑着不知是够该开口。。 “说。”黑色的人影于幽暗烛光乍阴乍阳,和着殿里阴森的气氛,直让人心里发毛。 弟子咽了口唾沫,揩去额头上的汗水,“这条指令……是否要通知驭剑使?” “驭剑使?”嘶哑的嗓音从阴影中传来,一字一字,念得铿锵有力、咬牙切齿。 “那驭剑使也是个不安分的主,整日躲在山里不知在钻研些什么,多少时日都未曾与总舵有过联络,当真是不把本宗主放在眼里了。” “弟子听说,燕王十分赏识他,还三番两次请他出任丞相,可他竟都拒绝了。” “其进锐者,其退速。他倒是深谙此道。不过……他以为本宗主手伸不到燕国,就可以在那里逍遥自在、无所不为?呵,落雪崖远在蓟州,去一趟也费劲,不必知会他了。” “诺,弟子即刻去办。那,就先告退了!” 阴冷的风吹入大殿,将帘帐吹得飘起,黑影一挥衣袖,烛火尽数熄灭。 “驭、剑、使。任何背叛宗法家之徒,都不会有好下场。”他勾唇冷笑,“不过他身边那个小姑娘,倒是有意思得很。” “嗖——” 刀光森冷,于林间闪烁不止。茂密阴翳的小树林里正在进行一场恶战。 “当——” 长鱼酒挥刀格开冷剑,反身一脚,狠狠踹在身后黑衣人的小腹上,将他踢飞出去。 霎时间,林间又有更多黑衣人向这边涌来,不断围攻三人。云樗手势不断变化,在三人周身结了一层防御大阵,这才减缓了黑衣人进攻的势头。 细瞧那些黑衣人的打扮,竟与那日叔羽鬼手下的装扮如出一辙。是法家的人! 中了长鱼酒一脚的黑衣人疾退数步,稳住身形,足尖点地跃起,又卷土重来。他紧握剑柄,直冲长鱼酒要害而去。 “曲生小心!” “当——” 蓝光闪烁,剑势霎时被一把冰刃截住,巨大的作用力迫使黑衣人向后退去。桑柔飞身而来,手中刀刃顺势一旋,切出一道冰蓝弧光。黑衣人挥剑格挡,另一只手变拳为爪,抓向桑柔。 “小心!” 一条藤蔓“咻”地窜了过来,将黑衣人卷了起来。 “人家一个女孩子,有点廉耻心好吗?” 黑衣人挥剑欲砍,桑柔一勾腿,将他手中的剑踢飞。藤蔓越缠越紧,黑衣人紧攥着藤蔓一通挣扎。 “乖乖呆着吧你!”云樗冲他做了个鬼脸。 紫裙飘飘,翩若惊鸿,桑柔灵巧一跃,稳稳立在枝头上,身法轻盈无比。她喃喃念动咒语,湛蓝的冰刃一时光芒大盛,丝丝寒气所到处,草木尽数凋零。 “你们俩受了伤,撑不了多久。这里交给我,你们快走!” “走什么走?我们像是舍弃同伴的人吗?”云樗义愤填膺,身形一闪,躲开来自背后的偷袭。 “不行,他们人太多,你一人根本应付不过来。”长鱼酒面色冷峻,手起刀落,砍下面前黑衣人的脑袋。 “不!”桑柔大叫道,“必须有人突围出去,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哼哼!你们一个也别想跑!”阴测测的怪笑声自林间响起,三人心中登时一阵惊慌。 眼见长鱼酒云樗二人渐渐有些支撑不住,桑柔一咬牙关,脚踩枝干飞掠而起,手中冰刃光芒大盛。素手一翻,轻轻划出,幽蓝色的光彩在黑暗中流动,又迅速向外流转蔓延开去,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浪一浪向外涌去。 “啊——”一声惨叫,对面树梢落下一个人。只听桑柔一声清喝,光芒四射,“轰”地一声,林间树木寸寸断裂。 法家弟子懵了一下,旋即恢复镇定,十几名弟子训练有素汇聚于一处,联起手来飞速结阵。 “星引,法引,屠刀引,引渡万物!” 陡然间,一股磅礴之力横空出世,带着屠刀的寒意与浩如烟海的沧桑渺茫,强悍的能量以雷霆之速席卷而来,重重轰击在桑柔的冰刃之上。一股压抑的阴气顷刻间窜入刀中,带着死亡与残忍。桑柔一声惊叫,冰刀瞬间消湮而去。 “桑柔!”云樗惊呼道。 桑柔闷哼一声,栽了下去。 长鱼酒眼疾手快,于电光火石的刹那间飞身掠下树梢,险险地接住了桑柔,没让她摔在地上。桑柔在他怀中吐出一口血,便晕了过去。 一时间情势急转直下。长鱼酒同云樗二人本就带伤,眼下唯一拥有战斗力的桑柔又挂了彩,他们还会有翻盘的希望吗?难不成他们就只得乖乖地束手就擒? “大家上啊!抓住大宗师,宗主重重有赏!” 树林里,一众法家弟子们顷刻间沸腾起来,数不胜数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朝涌来,数量之密集令人头皮发麻。 “完了!难不成真要栽于此地?”云樗急得如像热锅上的蚂蚁,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长鱼酒深深叹了口气。 “他们来了。”他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对自己的命运早有所预料。终其一身的拘禁,囿于牢笼难得自由,是这样吗? 就在法家弟子们的屠刀只差毫厘之际,幽暗阴翳的林间忽然光芒大盛。那光芒绝不是桑柔冰刃湛蓝的光,而是真正生机、耀眼的光彩,蕴含着生的喜悦与力量,刚健之人的意志与勇气。
“轰——” 成排树木于转瞬间迅速塌陷,死去的枝干横在道路中央,阻去法家弟子的路。不少弟子闪避不及,当场被树木碾压致死。 还不待他们喘息片刻,一股至阳至纯的刚健之力紧随而来,剑气所及之处法家弟子迅速退散。弟子们惊慌失措,一时没人敢动长鱼酒三人。 “什么人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哈哈哈!”林间忽然响起一阵清朗的笑声,带有几分少年人的稚气,“不敢当。我等装神弄鬼相较贵派,当真是班门弄斧、小巫见大巫了。” 林间一阵煎熬沉默,法家弟子一时面面相觑,都没了主意。 片刻后,只听得那声音又起:“呵呵,贵派在我儒家的地界上杀人,不觉得太放肆了些么?” 儒家! 弟子们大惊,可旋即又生出几分不甘来。 “抓人要紧,别理他,抓住大宗师,回去领赏!” “诺!” 弟子们得令,立马分散而去,展开新一轮进攻。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刚落,林间迅速飞出九人,手执长剑,白袍黑襟,玉冠束发,气度不凡。九个人站成一种玄奥的阵型,各自将剑横于前胸,旋即飞快变化剑势,高速旋转间动作精妙得如出一辙。 “他们是什么人?”云樗惊奇道,“为何要救我们?” “九思剑阵。”长鱼酒轻声念道。 “什么?”云樗愣了一下。 阵已结成,青光掩映,顷刻间林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九思剑阵,启!” 一瞬间,九把剑同时指向苍穹,炽热的剑光耀采日月,刚健之力席卷天地,仿佛天地间都被这种刚健精神所充盈。同一时间,九人同时大喝出声: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九把剑于空中描摹出一个“思”字,气吞山河,吐纳日月,天地间阳刚之气疯狂往阵眼涌去。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只听长鱼酒轻声默念道。 云樗诧异地瞥了他一眼。 “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维,见德思义,是为九思!” “破!” 剑阵发动全力一击,少年面庞意气风发,这一刻,长鱼酒仿佛从这些少年的脸上,看到了天下苍生的希望。 剑阵的能量蔓延开来,激起阵阵能量波动。数不胜数的黑衣人应声倒地。日星隐耀,山林崩摧,惊起数只寒鸦。 幸存的法家弟子相互使了个眼色。 “走!” 树叶婆娑,簌簌摇动,黑影瞬间消失在密林间。 “终于走了。”云樗舒了口气,抹去汗水,“吓死我了。” 见法家弟子统统跑了,那几名少年立刻跳下枝头,走向长鱼酒三人,对他们行拱手揖让之礼,态度甚是恭敬。 “弟子奉端木大人之命,前来接应公子俱酒及其同伴,烦请三位移步舞雩台小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