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三十大板
唐果被刘铺头和另外两个捕快围在中间，护送去衙门。 他们身后已经不知不觉多了很多吃瓜观众了，而且观众的队伍还在不断壮大。 “听说这位姑娘是私逃出来的，啧啧，胆子可真大。” “我经常在她店里买糖，我觉得这位姑娘挺好的，要我说啊，肯定是主人对她不好，她才迫不得已出逃的。” “不管她的主人好不好，她既已卖身，就该安分守己，好好待在主人家里，做好她分内的事。” “就是，要是卖了身的都像她这样，那还得了。” …… 这些人一开始还是窃窃私语，后来声音就越来越大，好像是故意要让她听见一样，话里话外对她的不满和指责也越来越多。 刘铺头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话，唐果跟他女儿的年龄差不多，还是个孩子，就要面对这么多的指责。他有些担心，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唐果。 结果发现这小姑娘完全不为所动，察觉到他的目光后，还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刘捕头哑然失笑，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些个中伤的言语一点儿也没对她造成影响。 唐朵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唐果后面，听着众人的话，她替meimei感到难受，忍不住红了眼圈。唐果似有所感，回头朝她看了一眼，嘴巴一张一合，说的分明是：别担心，我没事。 唐朵做了个深呼吸，抬手擦了擦眼眶里要掉不掉的泪水。 她要坚强，这样才能做果儿坚实的后盾。 站在公堂上，见到了跪在地上的蒋立柱和吕氏，唐果的心里已经不再那么忐忑了。 这一路她仔细想了想，已经能肯定蒋立柱手上的卖身契是假的了。因为如果他真的有她的卖身契的话，今天早上就不会被她说的落荒而逃了。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何岩峰作为青城的城主，管理着城内的大小事务，衙门自然也是他做主。 唐果垂首下跪，“民女唐果，参见大人。” “唐果，我问你，你可认识这二人？”何岩峰用手指了指蒋立柱和吕氏问道。 “回大人，认得。” 何岩峰拿起一张纸，示意了一下：“现在他二人拿着你的卖身契，告你私逃之罪，你有什么说的吗？” “大人，民女根本没有签过卖身契，他们手里的卖身契是假的。” 此话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扔了一颗巨石，使得堂外的百姓纷纷议论起来。 “啪。”何岩峰一拍惊堂木，皱着眉说道：“肃静。” 蒋立柱一听唐果的话，有些慌乱地磕了一个头，磕完以后也不起身。“请大人明鉴，小民手里的卖身契绝对是真的，请大人明鉴啊。” “既然你们一个说卖身契是真的，一个说是假的。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就当堂验证好了。”何岩峰朝他旁边站着的一位老者点了点头，然后对众人说道：“这位是柳师爷，他是鉴定契约真假的高手，为人正直，经验丰富，这是在场的各位这些年都有目共睹的。现在就让他来鉴定这张卖身契的真假。” 柳师爷得令后，就取了一张白纸，拿着印泥，让唐果在空白纸上按了个手印，然后与那张卖身契上的手印作对比。 古代人没有指纹识别仪，只能纯靠rou眼识别，所以每个衙门都会有这方面的专业人才。 堂外的百姓都焦急地等着结果，唐果依旧冷静地跪在那里，只是膝盖处的酸麻让她轻皱了眉头。蒋立柱和吕氏伏在地上，悄悄地互看了一看，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和慌乱。 大概等了一刻钟，柳师爷朝何岩峰鞠了个躬，宣布了鉴定结果。 “回大人，这卖身契是真的，上面的指印确实是唐果姑娘的。” 蒋立柱和吕氏纷纷松了一口气，随后便露出欣喜的表情。 唐果心里的惊讶只有一瞬，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觉得这是意料之中。 既然蒋立柱和吕氏有胆子上公堂，就说明他们有把握证明卖身契是真，至于他们是怎么肯定的呢？唐果抬头看了看宣布完结果就退到一边的柳师爷，沉思了一会儿。 “大人，可否多让几个人鉴定一下这个卖身契？”唐果朝柳师爷鞠了一躬，歉意地说：“柳师爷，我并不是不相信您。只是老马也会有失前蹄的时候，这个卖身契的真假对我很重要，我不得不慎重。” 听了唐果的话，柳师爷并不气恼，只平静地说道：“唐果姑娘严谨一些也无可厚非。” 何岩峰相信唐果不会撒谎，但是他不能仅凭一己之见就判唐果无罪，关键还得有理有据。“既然如此，便再请几个鉴定师来看看。” 接下来，被找来的三个鉴定师都依次仔细鉴定了，但是结果都与柳师爷的一致。 这是怎么回事？起初她还怀疑柳师爷是被收买做了假证，但是现在看来那个卖身契上面的手印确实是她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唐果的心开始下沉。 何岩峰也感到不可置信，一方面他相信唐果说的话，但另一方面又是铁证如山，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看吧，我就说她是在垂死挣扎吧。” “就是，看她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住口，我meimei是不会说谎的，她说卖身契是假的，那卖身契就一定是假的。”唐朵怒视着众人，一向柔弱胆小的她此刻却勇敢地站出来为唐果说话。 “切，谁信呐。” 何岩峰再次拍响了惊堂木，“肃静。”众目睽睽之下，他必须要秉公处理，所以他只能压下心中的愧疚和不忍，对着唐果问道：“唐果，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唐果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理不出头绪，她张了张嘴，最后只能说出民女无话可说这六个字。 何岩峰看着堂外站着的自家儿子，捏紧了手里的惊堂木，无奈地说道：“本官宣布，唐果犯下私逃之罪。根据本朝律法，凡是犯下私逃之罪的人，杖责三十，关入大牢拘押五天，然后返还给主家。” 一名衙役搬来了一条板凳，放到了大堂中心。唐果面无表情，自觉的趴到了板凳上。她的两边站着两个手执木棍的衙役，等着何岩峰发号施令。 啪的一声，筹子被扔到了地上，唐朵的心也随之沉到了谷底。 “城主大人，我meimei是冤枉的！”唐朵声音悲切，情绪激动地推搡着挡在她面前的衙役，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都已经证据确凿了，还说冤枉。” “就是说啊。” “啧啧，这三十大板下去，不死也要脱层皮，看她以后还敢不敢私逃。” 何荣晟气红了小脸，愤怒地冲着那群人大吼:“果jiejie不是那样的人，我不许你们这么说她。” 众人都认识何荣晟，知道他是城主大人家的小公子，对他还是有几分敬畏的。所以他说完以后，众人的鄙夷声和幸灾乐祸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至少不让他听见。 唐果见何岩峰迟迟不发令，心里清楚他心中的纠结和不忍，一边是儿子的救命之恩，一边是公堂的公正严明，这两个对他来说都很重要。 “大人，我准备好了，行刑吧。” 事已至此，唐果直接替何岩峰做了决定。 蒋立柱和吕氏的这一回马枪真是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这顿板子，她认了，但是想让她跟他们回去，不可能！ 何岩峰看见了唐果眼中的决绝和不服输，便知道这顿板子打不垮她。他沉声道:“行刑。” 唐果努力做着深呼吸，心中无比紧张，无比忐忑。这种心情就像小时候去打预防针，她露出胳膊看着护士擦酒精、推针，心中煎熬又害怕。 “啊。”屁股上的疼痛让唐果倏地抓紧了身下的凳子，痛呼出声。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果然装逼是要付出代价的，还没等她感叹完，第二波疼痛又来了。唐果觉得此时她要有一个让她支撑下去的精神支柱，所以她在心里开始骂蒋立柱和吕氏的祖宗十八代。一直等她骂到了吕氏的太太太太太太爷爷，行刑才结束。 何岩峰见唐果面无血色，脸上都是虚汗，神智已经不清楚了，但是嘴里还在喃喃地说着什么。他的心中愧疚难当，虽然他在下令之前悄悄给刘捕头使了个眼色，让他叫人下手轻点儿，但是再轻的三十大板对唐果这么一个小姑娘来说，还是太重了。 蒋立柱和吕氏看完行刑过程，幸灾乐祸之余心里又阵阵发寒。卖身契是那个韩三爷给他们的，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弄来的。虽然已经有好几个鉴定师都说是真的了，但是他们的心里总有些不安。 唐朵看着被衙役抬走唐果，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尽了。 何荣晟走到她身边，拉了拉她的袖子，“朵jiejie，你别哭，我带你去看果jiejie。” 这句话让唐朵恢复了精神，对啊，果儿身上还有伤，还等着她去给她上药呢。唐朵擦了擦眼泪，对着何荣晟说道:“晟儿，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给果儿买金疮药。” 何荣晟还没来得及说话，唐朵就已经跑远了。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人群外有个很眼熟的人。 咦，这不是住在果jiejie家旁边的大哥哥吗？何荣晟刚想过去跟他打个招呼，却发现他已经转身走了。 这人大概也是来看热闹的吧。何荣晟有些失望，本来他还是挺喜欢这个外表冷冰冰的大哥哥的，没想到他也很那些人一样。哼，他决定以后再也不喜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