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tell me why
徐野站到了台上，看着他没有带吉他空手上去台下就响起了嘈杂的议论声，等他坐到钢琴后面的时候嘈杂声变成了口哨声、嘘声；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在这个时代摇滚乐和古典音乐是格格不入的，钢琴代表了古典音乐，吉他代表了摇滚、民谣、乡村等流行音乐，古典音乐会嫉妒摇滚乐的巨量粉丝，摇滚乐会鄙视古典音乐的虚伪做作，一个古典乐手进入到摇滚乐聚会的场所，就像是坐在曼联球迷区的利物浦球迷一样醒目。 徐野没有理会台下的喧嚣，以前混地下音乐圈的时候什么粗话没听过？再说了今天晚上是慈善募捐，又不是滚石乐队的演出现场，不会发生太出格的事儿。他先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的情绪代入到将要表演的这首歌当中，然后按下了琴键。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舒缓的钢琴声让音乐厅里的嘈杂声渐渐安静下来，观众们的视线慢慢的转移到舞台侧面的钢琴上，没有激烈的旋律，没有突兀的高音，徐野的演奏就好吹过原野的微风，轻轻地安抚了他们心中的愤怒与狂躁，“节奏很不错，但是今晚毕竟是摇滚音乐会不是么？”，一个对音乐有一定研究的观众轻声说道。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话，徐野抬起头来环视了一圈，慢慢地张开了嘴巴，“在我梦中，孩子们为所有人吟唱一首爱的歌，蓝天碧草之间笑声成了世界通用的语言...”，徐野唱到这里的时候脑子里浮现出自己读幼儿园的时候，和班上的孩子们一起在幼儿园外的草坪上玩耍的场景。 “然而当我醒来的时候却发现世界上到处都是需要帮助的人，告诉我这是为什么？真的只能是这样吗？告诉我为什么？是不是我错过了什么？”，声音由刚才的明朗变为迷茫，徐野现在想的则是自己四处流浪试图乞求到一个进入音乐圈的机会的时候。 “喔，他是在扮演一个孩子么？”，刚才那个观众似乎听出了一些味道。 “每天我都在扪心自问，作为一个人我应该做些什么？我是不是要站起来抗争，向所有人证明我的价值，而这是不是意味着我的一生就将耗费在这满是战争的世界”，由迷茫变为思考，终于引出了歌曲的主题，对战争的厌恶。 “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真的只能是这样吗？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有什么我错过了？......”，一连串的质问，仿佛是在控诉着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肯给我一个机会？是我的音乐不够好吗？ “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让子弹射出枪膛；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从不吸取教训；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烧毁森林......”，质问逐渐变得尖锐，徐野的声音里充满愤怒；特么的为什么要把我弄到这个时候的美国来啊！我才刚刚签下合同，我的音乐梦正要实现！现在特么的全完了！ 台下的观众被他的声音带到了地球的另一边，在越南的丛林中，士兵们扣动扳机射出枪膛里的每一颗子弹，密密麻麻的轰炸机遮蔽了天空，将一片片的雨林化为熊熊大火，鸟儿哀鸣着飞起又被重新卷入浓烟，一只母象保护着小象从冒着火的丛林中冲出来，在即将到达树林边缘的时候却被燃烧的大树砸倒，小象蹒跚着凑到母亲身旁，眼里饱含着泪水试图用鼻子将大树推走，然后炸弹落下了......泪水无法抑制的从眼角流出，人群之中响起了轻声的啜泣。 “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海豚在哭泣！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海洋在死去......”，这次从雨林来到海上，鱼雷摧毁渔船之后，流着血的海豚尸体浮上海面。 “哦~不！”，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然后慢慢的跟着他的节奏唱了起来，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歌声在这里的每个角落响起，因为这首歌之前没有人唱过，他们都不知道歌词，所以大部分时候都在质问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永无休止；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不能友好相处；为什么我们闭上我们的眼睛；为什么我们让生命满是贪婪...谁能告诉我因为我们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为什么？”，愤怒燃烧到顶点，徐野的声音变得嘶哑，观众们的质问仿佛要把屋顶掀开一样。按下最后一个音节，看着台下众人愤怒的表情，徐野有些茫然，这就是音乐的魔力么？ 表演结束，音乐厅里陷入到奇怪的安静当中，整整一分钟没有人说话！乔治是最早清醒的一个人，他从人群中挤出来走到台前，满脸的诧异，“这首歌是谁写的？” 额，徐野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这首歌是英国天才少年德克兰加尔布雷斯在02年的首张专辑《德克兰》中的主打曲目，年仅十岁的他凭着这首歌一夜成名；从目前来看，距离这首歌出现还有三十多年的时间。要是说出真相，别人会以为自己疯了吧，于是含糊地说道，“是我今天中午做梦梦到的。” “啊哈，你把你的灵魂出卖给魔鬼了么？”，乔治笑道，他说的是音乐史上的一个著名故事，十八世纪意大利的著名小提琴家塔蒂尼有一次在梦中向魔鬼出卖了灵魂，用来交换琴技，于是魔鬼给他演奏了一段优美的曲子。梦醒之后，塔蒂尼凭记忆把这首曲子记了下来，于是小提琴名曲《魔鬼的颤音》就这么诞生了。 乔治从小就学习音乐，对这个典故很清楚，而徐野就不一样了，他完全是靠自学成才的，而且关注的都是摇滚乐，如果翻下欧德曼的记忆肯定能知道这个故事，但是他现在正处于演出结束的焦躁不安中，所以并没有听出乔治的意思，继续含混的答道，“那他可得给我个好价钱！” “如果有你这样的机会的话，我想我会出卖我的灵魂的！”，乔治还以为他承认这首曲子是自己所写，双手放在胸前轻轻地鼓掌，然后慢慢转过身来把手举过头顶，鼓掌的声音慢慢变大，接着古斯曼也跳到椅子上开始鼓掌，瞬间掌声就像雷鸣般响起，人群纷纷向舞台前方涌来。 持续了三分钟之后乔治重新转过身来，从口袋里摸出钱包把所有钞票都掏出来，这时候他才发现徐野并没有把帽子放到舞台上。“让开让开！”，古斯曼从后面挤了上来，先是取下了自己的帽子，看看觉得不合适，又把吉他从背后取了下来，拉开拉链把琴包腾出来扔到了台上。 “这场比赛我输了！你的音乐很棒！”，乔治把钱投入到琴包当中。 “谁知道呢！统计结果还没出来！”，徐野跟着笑了笑，他现在不那么讨厌乔治了，毕竟他有一颗真正热爱音乐的心不是吗？ 乔治挥挥手退了出去，古斯曼马上凑到跟前，“加里！你说的对！钢琴确实也可以演奏摇滚！” 徐野笑笑没有说话，摇滚乐本来就是一项兼容并包的艺术，摇滚巨星们也不固执于使用吉他贝斯和鼓的固有搭配，披头士在今年推出的革命性专辑《橡胶灵魂》中就用了印度的西塔琴，估计我们更熟悉的是崔大爷的小号；不过钢琴要走上摇滚乐的舞台还需要一段时间，就连键盘手成为乐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都是金属崛起之后的事儿了。 就在剩下的两位歌手等得不耐烦打算放弃比赛的时候，主持人终于把徐野募捐到的金额统计出来了，“不可思议！加里给我们带来了整整八百六十三美元！我现在收回刚才说过的话，他轻松打破了乔治刚才的记录！” 最后的两位歌手果然没有太过惊艳的表现，这次音乐会最终的冠军属于徐野，主持人宣布音乐会结束，他们接下来会将今晚所募集到的资金全部捐出去，并承诺公布所有款项的用途；古斯曼和徐野拒绝了众人去喝一杯的邀请，叫了几个朋友费力的把钢琴重新抬回之前的教室，乔治也凑过来帮忙。 拒绝了乔治的赌注，当然估计他今天晚上也没钱兑现了，徐野和古斯曼回到宿舍；古斯曼从床底下翻出两瓶啤酒递了过来，嚯，还是百威；“加里，你的歌真的很棒，不考虑和我一起组个乐队么？” “乐队？”，他想起了之前的那些队友们，不知道他们现在还好么？短暂的失神之后他摇摇头，还是先想想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情吧，翻了翻欧德曼的记忆，那些枯燥的法学知识都存在于他的脑海中，但是徐野却完全读不懂，“如果我想组乐队的话一定回去找你！” 俩人一边喝酒一边聊着音乐，一直到醉醺醺的时候才上床准备睡觉。在床上翻来覆去，今晚演出的场景和他之前在摇滚酒吧演出的画面逐渐融合，他听见所有的观众都在呼喊他的名字，“做个摇滚歌手挺不错的！”，徐野喃喃自语了句，然后翻了个身沉沉睡去。这首歌是德克兰的《tellmewh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