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可说
两个孙悟空去了，猪八戒问：“沙师弟，你既然到了水帘洞，看见了假八戒挑着行李，怎么不抢回来？” 沙和尚道：“那妖精看见我使宝杖打死了他的假沙和尚，就带人围上来要捉我，还好我跑得快，要不命都没有了，哪里还能去抢回行李？ “后来从菩萨那里回到花果山，他们二人打到半空去了，我去找行李，却找不到洞口在哪里，所以也寻不到行李，只好空着手回来了。” “原来你还不知道啊？”猪八戒笑道，“我前年请他去时，他说去换衣服，我看见他往一股瀑布后面一跳，就不见了，那瀑布就是洞门！” 唐僧道：“你既然知道洞门在哪里，趁他现在不在家，你去他洞里把行李包袱拿回来，我们就往西天去吧。他再来，我也不要他了。” “好，我这就去！” 猪八戒听说还是不要孙悟空，那自己还能得取经头功。 沙和尚叫住他道：“二师兄，他洞门前有千多小猴妖精，你一个人怕应付不过来，反为不美。” “不怕！不怕！” 猪八戒笑呵呵，纵身上了半空，驾着云到花果山去了。 两个孙悟空一路打打嚷嚷，打入了地府，打到了阴山背后，吓得满山的鬼都战战兢兢，藏藏躲躲。 有鬼卒跑进阎罗殿里报道：“大王，不得了！背阴山上，有两个齐天大圣打过来了！” 两个齐天大圣？ 打过来了？ 第一殿阎王秦广王大吃一惊，赶紧令人通知二殿楚江王、三殿宋帝王、四殿卞城王，五殿阎罗王、六殿平等王、七殿泰山王、八殿都市王、九殿忤官王、十殿转轮王，速速前来阎罗殿。 一殿转一殿，霎时间，十殿阎王都来齐了，问秦广王出了什么大事？ 秦广王把有两个孙悟空打过来了的事一说，九殿阎王齐声道：“兹事体大！快报给地藏菩萨知道！” 秦广王又派人去翠云宫飞报地藏菩萨。 不一会，地藏菩萨也来了，都坐在阎罗殿上。 没多久，阴风滚滚，惨雾漫漫，两个孙悟空一翻一滚，打到阎罗殿里来了。 “大圣，为何又要闹我地府？” 秦广王走下座来，挡住了二人。 一个孙悟空把事情说了一遍，说道：“没办法，只有到地府里来，请阎君给我查查生死簿，看假孙悟空是什么出身。” 另一个孙悟空也是这样说了一遍。 秦广王忙叫管簿判官去查，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个究竟。 崔珪判官道：“凡是猴属，都被大圣当年一笔勾销了，没有名号，无从查起。” 秦广王道：“大圣，阴司里没有名号可查，你还是到阳间去分辩吧。” 孙悟空正要走，忽然听见地藏菩萨说道：“等一等！我叫谛听给你听个真假。” 谛听是地藏菩萨身边的一只神兽。 以前地藏菩萨还是北俱芦洲的一个太子时，谛听就跟着地藏了。 它若是伏在地上，一霎时间，就可将四大部洲山川社稷、洞天福地之间，蠃虫鳞虫毛虫羽虫昆虫，天仙地仙神仙人仙鬼仙等等，都可以一一听得明白，鉴明善恶，察别贤愚。 谛听领了地藏菩萨钧旨，就在阎罗殿里，俯伏下去，把耳朵贴在地上。 须臾，谛听抬起头来，对地藏道：“听出来了，但不能当面说破谁真谁假，也不能帮忙捉拿他。” 地藏问道：“当面说出来会怎么样？” 谛听道：“当面说出来，恐怕妖精发起狠来，sao扰宝殿，令阴府不安!” “为什么又不能合力捉拿呢？” “妖精的神通，和孙大圣一样。幽冥地府的神灵，能有多少法力？奈何不了他。” “那要怎么分辩？” 谛听道：“佛法无边！” 地藏想想也是：孙悟空是如来一手安排，如来一定有办法区分出来。 于是对两个孙悟空说道：“你们两个样貌一样，神通一样，若要辨明，须到雷音寺我佛如来那里，才分得明白！” 两个孙悟空一齐嚷道：“说的是！说的是！我和你西天佛祖面前分辨去！” 吵闹着，出了阎罗殿，又打上西天去了。 西天灵鹫山大雷音寺里，众菩萨、八大金刚、五百阿罗、三千揭谛、比丘尼、比丘僧、优婆塞、优婆夷等等，都在七宝莲台之下听如来说法。 如来宏大庄严的声音在大殿里响着： “……不有中有，不无中无。不******，不空中空。非有为有，非无为无。非色为色，非空为空。空即是空，色即是色。色无定色，色即是空。空无定空，空即是色。知空不空，知色不色。名为照了，始达妙音。” 话音落去，但见天花缤纷而下。 如来高坐七宝莲台上，宝相庄严，忽然说：“孙悟空来了！” 众人抬头往外一看，果然看见有两个孙悟空，一路吆吆喝喝，挥舞着铁棒，往大雄宝殿而来。 八大金刚慌忙上前去挡住，喝道：“你们哪里去？” 孙悟空道：“这妖精变作我的模样，无人能分出真假，来请如来为我辨个清白！” 两人直往里闯，众金刚挡不住，被他们闯进殿来。 两个孙悟空都跪在七宝莲台下，说道：“万望如来大开方便之门，为弟子辩明真假，分个清白！” 说着，把事情原委详详细细说了一遍，两个都是一同说话，都是一样说词。 如来正要说话，忽然南边彩云飘飘，观音菩萨来了，上前拜见如来。 如来待观音拜完，合掌道：“观音尊者，你看那两个孙悟空，谁真谁假？” 观音道：“前天他们来了弟子荒境，弟子不能分别。他们又到了天宫地府，也是难认，特来拜见如来，千万给他辨明辨明。” 如来笑道：“你们法力广大，却只能遍知周天之事，不能尽识周天之物，也不能全知周天万物种类。” “请如来指示周天万种类！” 如来道：“周天之内有五仙，乃天地神人鬼。有五虫，乃蠃鳞毛羽昆。这厮非天非地非神非人非鬼，也非蠃非鳞非毛非羽非昆。又有四猴混世，不在这十类之中。” 观音问：“敢问是哪四猴？” 如来道： “第一是灵明石猴，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 “第二是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 “第三是通臂猿猴，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 “第四是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 “这四种猴子，不在十类之中，天地之间也没有他们的名号。 “这第四猴六耳猕猴，他随便往哪里一站，就能知道方圆千里内的事情。人一说话，他就能听见，所以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 “真悟空是灵明石猴，假悟空，就是六耳猕猴！” 假孙悟空听见如来说出了他的来历本相，胆战心惊，急忙一纵身，跳起来就跑。 如来见他要跑，叫一声：“拿下！” 四大菩萨、八大金刚、五百阿罗、三千揭谛、比丘僧、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一齐动身，把他围在中间。 孙悟空也要上前，如来道：“悟空，你别动手，看我给你擒拿他。” 如来要出手，假孙悟空吓得毛骨悚然，慌忙摇身变作一只小蜜蜂，往上疾飞，想到逃走。 如来把金钵盂一抛，不偏不倚，正罩着了那只小蜜蜂，当地一声落下来，钵口朝地，把小蜜蜂盖在了钵盂下面。 众人见假孙悟空不见了，还以为跑了，四顾寻找。 如来笑道：“妖精没跑掉，就在我这钵盂下面！” 八大金钢围了上去，把钵盂揭起来一看，果然是一只猕猴，只是并没有长着六只耳朵，想必是因为他的耳朵太过了得，才得了六耳的名号。 看他模样，与孙悟空着实很相像。 六耳猕猴满面惊恐，双目四顾，想要逃走，可怜被如来的金钵盂一罩，法力全失，脱身不得。 忽然一根硕大铁棒打了下来，正在打在猕猴身上，把他打成了一团rou饼。 正是孙悟空跳了过来，金箍棒打下来了。 “善哉！善哉！” 如来见孙悟空把六耳猕猴打死了，有些不忍。 孙悟空道：“如来不该慈悯他，他打伤了我师父，抢夺了包袱，依照律法，是白日抢劫杀人，也是个斩头罪呢！” 如来道：“他是有罪，但若是你不生二心，一心保护唐僧来取经，他又哪里会有机可乘？他见你不来取经，所以才想自己来取经去东土弘扬，成就功果。这也是心有佛法，罪犹可恕。 “他知道我不会要他性命，才敢同你来我这里。 “再者，你们结拜一场，多少有些情谊，佛门中人，心中常怀善念，你又何必要把他打死？” 这一番话说出来，孙悟空脸色忽然变了。 原来这六耳猕猴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孙悟空结拜的七兄弟之一，五哥边春山猕猴王，姓袁名洪，人称通风大圣。 近千年过去，当年结拜的七兄弟，大都要么归了佛家，要么入了道家。 只有袁洪还是无处可去，得不了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