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抢包袱
唐僧吃了一惊，嘴上冷冷地道：“我不喝你的水！就算渴死，我也认命！我不要你了！你走吧！” “没有我，你去不得西天的！”孙悟空捧着水不起身。 唐僧依然冷冷地道：“去得去不得，不关你的事！泼猢狲！又来缠我做什么！” 孙悟空忽然变了脸，满面怒容，破口骂道：“你这个狠心的秃驴，太作贱我了！” 他扔了瓷杯，轮起铁棒，一棒子就打在唐僧背上。 可怜！若不是暗中有那一班神灵护住了唐僧，这一棒子，就要打得他骨折筋断而死了。 饶是如此，唐僧也被打得立马晕了过去。 孙悟空冷冷笑着，过去把两个青毡包袱提在手中，翻了一个跟斗，无影无踪不见了。 猪八戒托着钵盂到南山下去打水，下了云，转过山头，忽然看见山谷里有一户草屋人家。 原来在西边看的时候，被山高林密挡住了，没有看见。 猪八戒抬脚就要去喊门化斋，忽又想到： 我人丑，人家见了我，定会怕我，化不到斋饭，要变一变才好，变一变才好！ 猪八戒捏着诀，念着咒，把身子摇了七八摇，变作一个得了痨病一样的黄面胖和尚，口里哼哼叽叽地，走到草屋门前，叫道： “施主！厨中有剩饭，路上有饥人！贫僧自东土大唐来而，去往西天拜佛求经，我师父在路上饥渴了，家里若有锅巴冷饭，千万施舍些儿救口！” 这一番话，倒是说得斯斯文文。 这家子男人不在，现在正是农忙时候，都去田地里插秧播种去了，只有两个女人在家里。 女人们刚刚煮了午饭，盛起两盆，正要收拾送下田去，锅里还有些饭和锅巴，没有盛完。 那女人听见门外有人化斋，出来一看，是个有病的黄面胖和尚。 又听猪八戒说什么东土去西天取经的话，心想这和尚恐怕是病得疯掉了在胡说，看他站在那里都喘息不停的样子，真怕他跌倒了死在门前。 那女人慌忙转回厨房里去，把剩饭锅巴满满地盛了一钵盂，端出来交给猪八戒，打发他快走。 猪八戒呵呵地道了谢，转身出来，现了本象，从旧路回去。 正走着，忽然听到有人叫“八戒”。猪八戒抬头一看，是沙和尚站在山崖上喊： “这里来！这里来！” 猪八戒走过去，沙和尚道：“这涧里好清的水不舀，你到哪里去了？” 猪八戒把手里的饭一扬，得意笑道：“我走到这里，看见山谷里有个人家，就去化了这一钵干饭来了！” 沙和尚道：“饭也用得着，只是师父渴得很了，钵盂盛饭了，怎么打得水去？” “你真笨，要水还不容易，你把衣襟来兜着这饭，我拿钵盂去舀水。” 以前都是孙悟空说猪八戒笨，现在终于轮到猪八戒说别人笨了。 猪八戒和沙和尚二人兜着饭，捧着水，欢欢喜喜，回到路上。 猛然看见唐僧脸朝地倒在地上，白马在一边嘶鸣，行李也不见了！ 猪八戒心里一慌，跺着脚大叫道：“不用讲！不用讲！这一定是猴子打跑的强盗余党，追上来把师父打死，把行李抢了去了！” “怎么办？怎么办？师父死了，取不成经了！怎么办？怎么办？” 沙和尚没有了主意，叫了一声：“师父！”眼泪就下来了。 猪八戒道：“兄弟，不要哭了，事已至此，哭也没用，取经的事，别再说了！你看着师父的尸身，等我把白马骑到哪个集市里去，卖几两银子，买口棺木，把师父埋了，我们两个各奔前程，散了伙罢！” 沙和尚心里悲伤，把唐僧扳转身体，以脸贴脸，哭着：“苦命的师父啊！” 忽然觉得师父的脸上热，鼻子里还吐出来热气，再伸手一摸胸口，有温暖，心还在跳着！慌忙大叫： “二师兄，你过来！师父还没死呢！” 原来唐僧暗中有如来派的人保护，虽然孙悟空动手打人，变起仓促，让暗中人始料不及，但还好及时保住了唐僧，没有被一棒子打死。 猪八戒听见没死，急忙跑过来，扶着唐僧，使出当初在枯松涧救孙悟空时的按摩推拿功夫，掐人中，摩胸腹，敲脊背，一阵忙活。 弄了半晌，唐僧终于手脚动了一动，睁开了眼睛苏醒过来了。 唐僧呻吟了一会，出声骂道：“好狠的泼猢狲，打死我了！” 猪八戒和沙和尚大惊失色，急急问道：“是哪个猢狲？” 唐僧不说话，只是叹气，眼神看着天空发呆，又过了半天，说要喝水。 猪八戒赶紧把钵盂拿了过来，送到师父嘴边。 唐僧喝了几口水，长长吐了一口气，悠悠地说道：“徒弟啊，你们刚走，那猴子就来了，缠着我要去西天。我坚决不再收他，他就把我打了一棒，把青毡包袱都抢去了！” 猪八戒一听，怒不可遏，咬着牙骂道：“这泼猴子，怎敢这样无礼！做出这欺师灭祖的事情来！” 他放了钵盂，腾起站起身来，抓着钉钯对沙和尚道：“你服侍师父，我去他家讨包袱去！” 沙和尚拉住他，劝道：“你先别急！我们先扶师父到山谷里那户人家去，化些热茶热水，把先前化来的饭热一热，让师父喝些茶，吃点饭，调理调理，再去找他。” 唐僧受了惊吓，又被打得不轻，更是心里气得厉害，就这样扔他在这里，也是不好，是要找个地方好好安顿他才行。 猪八戒依了沙和尚的话，把师父扶上马，两人一个拿着钵盂，一个兜着冷饭，寻着路，又来到先前化斋的那户人家门前。 这户人家的男人在外面做农活，中午不回家。那年轻农妇去地里送饭去了，只有一个老婆婆在家，正在门口忙活。忽然看见来了几个丑和尚，慌慌张张就往屋里躲。 沙和尚连忙叫住，合掌道：“老mama，我们是东土唐朝派往西天去取经的和尚，我师父有些不舒服，特来拜求府上，化一口热茶水，给他吃饭。” 老婆婆看他们相貌凶恶，有些害怕：“刚才有个痨病和尚，也说是东土派来的，已经化了斋去了，怎么又有个什么东土的？我这没人在家，饭也没有了，请到别家转转。” 唐僧叫猪八戒把他扶下马来，搀扶着来到老婆婆面前，躬身合掌行礼，说道： “老mama，我有三个徒弟，保护我去西天大雷音拜佛求经。因为我那大徒弟生性凶恶，不遵佛戒，我把他赶走了。没想到他偷偷回来，在我背上打了一棒，把我的行囊衣钵都抢去了。 “现在要叫一个徒弟去找他取要回来，因为在荒山野路上不方便坐着等他，所以来老mama府上，暂时休息一下，等把行李拿回了就走，决不敢久住！” 老婆婆见唐僧面相慈悲，心里安定了些，说道：“刚才有一个痨病黄胖的和尚来过了，他化了斋去了，也说是东土往西天去的，怎么又有一起？” 猪八戒忍不住笑道：“那就是我。我长得丑，担心你家害怕，不肯给斋，所以才变作那个模样。你不信，我兄弟衣兜里不就是你家的锅巴饭？” 沙和尚把衣襟打开，露出饭来，老婆婆一看，果然是她给的饭，不好再来拒绝，只得把他们三人请进屋去。 三人进屋里坐了，请老婆婆烧了一壶热茶来。 沙和尚把冷饭放在钵盂里，用热茶泡着，递给唐僧。 唐僧接过茶泡饭，吃了几口，人舒服了一些。又坐了很久，心情平静了一些，才开口道：“哪个去讨行李？” 猪八戒道：“前年师父赶他回去，我曾去找过他一次，认得他花果山水帘洞的路，我去！我去！” “你去不得。那猢狲向来与你不和，你说话粗鲁，他性情凶暴，三言两语不合，他就要打你，还是悟净去吧。” 唐僧摇手制止猪八戒。 沙和尚应承道：“我去，我去。” 唐僧又吩咐沙和尚：“你到了那里，要见机行事。他要是肯把包袱给你，你就谢了他拿回来。他要是不肯给你，切莫和他争持，免得他伤害了你。你直接到南海菩萨那里去，把情况告诉菩萨，请菩萨去找他要。” 沙和尚一一听从，站起身来，转向猪八戒道： “二师兄，我去找他去了，你千万别懈怠，好好服侍着师父。也别得罪了这家人，免得他家不肯供饭，我去去就回！” “我知道，你去吧，讨得讨不得，快快回来，不要搞得尖扁担担柴——两头脱了。”猪八戒点头道。 沙和尚应声好，一阵云光直奔东胜神洲而去。他的云头走得不像孙悟空那么快，直走了三天三夜，才到了东海上空。 飞过东海，再往东方飞，又飞了许久，终于看见了一座钟灵毓秀的仙山。 现在已经是夏天了，山上还是桃花漫烂。 沙和尚心想：这里有桃花，应该就是花果山了。 他按下云头，去找水帘洞。 山景色秀丽，沙和尚却无心观赏。他转过峰头，忽然听到一派喧哗，抬头一看，山坡上有无数猴精，正在那里跳跳爬爬，吵吵闹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