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故土酒
今天是水陆大/法/会头七，太宗带了百官和国戚及后宫都来了寺里，此时正都在后堂中。 御林军把两个病和尚押到了后堂太宗的面前，两个和尚站在太宗面前，既不下跪，也不行礼。 太宗认出是前几天卖袈裟的和尚，问道：“先前两位长老送了袈裟锡杖，想必是虔诚礼佛的人，既然来这里听讲佛法，随喜吃些斋就好了，为何又要来和我的法师乱讲，扰乱经堂，误我佛事？” “陛下开办水陆大会，是为了超度地狱里的冤魂恶鬼。但你那个法师讲的是小乘佛法，度不得亡魂升天，于事无益。我有大乘佛法三藏，能度亡灵升天，超脱苦难，能解冤消灾，使生者长寿！” “你那大乘佛法在何处？”太宗忙追问道。他之所以要选高僧做水陆大会，就是为了消灾免难，超度地府里的鬼魂。要是超度不了地府里的恶鬼，二十年后，太宗阳寿尽了，到了地府，岂不是要受那无穷无尽的苦难？ “在大西天天竺国大雷音寺我佛如来处。”和尚答道。 看来有点远，不能马上拿来用，于是太宗又问道：“大乘佛法你可记得吗？” “记得！” “既然如此，就请长老上台，讲解大乘佛法！” 两个和尚也不推辞，迈步出了后堂，来到法/会高台下，忽然祥云从两人脚下涌起，化成了莲台，托着两个和尚直飞过法/台，飞上了半空，变成了手托杨柳玉净瓶的观音菩萨，左边站着惠岩行者。 南无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观音菩萨现了法身，太宗与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嫔妃皇子，满寺的和尚，满城的百姓，全都惊喜莫名，对着天空拜礼。 半空里祥云伴着金光，渐渐远去了。在满城人的目光中，云光里滴溜溜飘下来一张金光闪闪的法帖，直飘落在太宗的面前。 太宗接过一看，上面写着几句谒语： “礼上大唐君，西方有妙文。路程十万八千里，大乘三藏在雷音。此经回上国，能超鬼出群。前去取经者，赐正果金身。” 太宗看了帖子谒语，若有所思。 观音菩萨送来袈裟锡杖给陈玄奘法师，又在法/会上现出法身，撒下帖子，口口声声说这里的僧人们只会小乘佛法，不能超度亡灵，只有大乘佛法才能度化鬼魂超生，又说大乘佛法在西天雷音寺，个中意思，似乎是要玄奘法师去西天取经。 既然这小乘佛法不能度鬼，那么再办下去也没有了意义。 太宗传旨道：“观音菩萨赐下了法旨，水陆大会先停了，朕要派人去西天取回大乘真经，再来重开盛会！” 又把目光看向陈玄奘法师道：“谁领朕旨意，上西天拜佛求经” 陈玄奘见太宗看着自己，显然是想要自己去西天取经。自己是水陆大会的坛主，又受了观音菩萨的袈裟和锡杖，西天虽然路远艰险，自己也必须要去走一遭了。 “贫僧愿去西天取回大乘真经，祈保我主江山永固！” 太宗大喜，亲手扶起玄奘道：“法师请起！你若能不畏艰险，愿意去西天取经，朕愿与你结拜为兄弟！” 说着拉起玄奘的手，来到如来佛祖金身像前，一起对着佛像拜了四拜。 陈玄奘不敢抗命，谢恩道：“贫僧何德何能，敢蒙皇上如此天恩？贫僧这一去，一定要到达西天，不取回真经，死也不敢回国！” 陈玄奘说完，又在如来佛祖金身前点了三炷香，发愿誓道：“佛祖在上，玄奘在此发愿：这一去西天，一定要取得真经回国，以报我皇天恩，若不成功，永堕沉沦！” “御弟啊，有你这样的贤人，是朕之福，臣民之福，天下之福啊！”太宗大喜道。 此时天色已晚，****也早收了，太宗起驾回宫，其他人也各自回府归家。 陈玄奘返回洪福寺里，选定了黄道吉日，准备西行事宜。 洪福寺里的僧人及陈玄奘座下的弟子，也听说了太宗命他去西天取经的事情，都过来问道：“师父，听说您发了愿，要去西天取经，是真的吗？” 陈玄奘道：“是真的！” “师父啊，西天那么远，听说沿途还有很多妖魔鬼怪，师父真去了，只怕凶多吉少啊！” “我也知道，这一去，是生是死茫茫难料，但皇恩浩荡，不得不以死报国！” 陈玄奘眷恋地打量着住了十几年的方丈室，又抬头把目光投向昏暗的窗外，缓缓地道：“我这一去，或三两年，或六七年，归期没有一个定数。观音菩萨曾说，取得真经时可得正果金身，若是真的成功了，想必也有了些法力。你们要是看见寺前松树的枝条摆向东方，我就回来了，若没有，可能就回不了。” 弟子们默然不语，心中虽然担忧，但是皇命在身，也不敢劝阻，只好牢牢记住陈玄奘说的话。 太宗做事向来是雷厉风行的，第二天早朝，太宗就叫人写好了取经的通关文牒，盖上了大唐玉玺。钦天监算出今天就是黄道吉日，最宜远行，于是宣召玄奘法师来朝觐见。 陈玄奘进了金銮殿殿，行了大礼。 太宗道：“御弟啊，今天是出行的好日子，朕一切准备就绪，通关文牒也已经做好了，另有一个紫金钵盂，送给你在路上化斋用。朕还选派了两个武艺和脚力都不错的行者随行保护，还有一匹银鞍的宝马做你的脚力。良辰不可耽搁，御弟！这就起程吧！” 陈玄奘谢了恩，领了文书与钵盂等物品，带着两个随从，走出殿去。 太宗率领着满朝百官相送，直送到宫门驿亭里。洪福寺的僧人和玄奘的徒弟都等候在驿亭里，带来了玄奘的衣物和一些干粮，交给玄奘，又都向他行礼拜别。 太宗问玄奘道：“御弟雅号怎么称呼？” 玄奘道：“贫僧是出家人，没有称号。” 太宗叫身边的妃子斟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玄奘道：“观音菩萨说，西天有大乘真经三藏。御弟就指经取号，法号三藏，朕再赐你以国为姓，以僧为名，叫做唐僧，如何？” 玄奘有了御赐的姓名法号，从此就叫做唐僧，人称三藏法师。 唐僧谢了恩，接过酒道：“皇上，酒是佛门第一戒，贫僧从未喝过酒，也不敢饮酒。” “今天情况特殊，况且这是素酒，就喝一杯，以表达朕饯行之意！” 唐僧不敢不喝，正要举杯而饮。 太宗又摆手道：“且慢！” 太宗低下头，弯下腰，伸御手在地上捻了一小撮泥土，站起身来，轻轻弹进了唐僧的酒杯，嘱咐道：“御弟啊，你喝了这杯故土酒，要记得：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啊！” 太宗这是再三强调，要唐僧切记一定要把真经取回国来，不要为途中的富贵所诱惑，不要迷恋他乡的繁华。 唐僧明白太宗的意思，谢了恩，举起杯来一饮而尽，与两位行者跪下来，拜别了太宗，迎着微凉的秋风向西方走去。 贞观十三年九月十三日，大唐三藏法师唐僧领了太宗圣旨皇命，带着两位行者，三人一马出了长安城，往西去往西天大雷音寺拜佛求经。 一路晓行暮宿，第三日，三人来到了法门寺。 法门寺始建于东汉，正是当初金蝉子第一世转生投胎后，传经入东土后所建，有“关中塔庙始祖”之称。 法门寺的方丈长老早听说了御弟三藏法师西去取经，要经过此地，带领着寺里五百多名僧人到寺门前夹道迎接唐僧，请进寺中献茶奉斋。 斋饭后，一众僧人们在佛灯下谈论佛理，又说起去西天取经的事情。 法门寺僧人都说这一去西天，山高水长，路途艰险，虎豹豺狼当道，妖魔鬼怪横行。唐僧知道他们是一片好意，缄默不语，只是以手指心。 僧人问道：“法师以手指心，是什么寓意？“ 唐僧道：“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我曾在化生寺里对着如来佛祖金身立下了大愿，决没有退缩之理。这一去，但凭我心，一定要到达西天，面见我佛，求取真经，使我们****回转，保佑我大唐皇图永固！” 僧人们个个钦服。 时候已经月上中天，大家请唐僧进禅房安歇。 第二天早上起来，唐僧穿上锦襕袈裟，来到大雄宝殿，在如来佛像前礼拜道：“弟子陈玄奘，前往西天取经，在此立誓：途中遇庙烧香，遇佛拜佛，遇塔扫塔。但愿我佛慈悲，早现丈六金身，赐下真经，留传东土！” 拜完，唐僧回到禅房里，用了早斋，叫两个随从备好了行李马匹，去向法门寺众僧人辞行。 法门寺僧人都知道唐僧这一去后，只怕是再也难以返回东土了，心中悲悯，把唐僧送出了十几里路，才依依辞别，回转寺院。 此时正是晚秋天气，路上行人寥寥。凉风里，池塘中的荷叶早已凋零，红红的枫叶随风飘落，偶尔打在唐僧一行人的脸上。 抬头看去，树上的寒鸦受了惊，哇哇叫着，振翅飞去，那几片稀疏的叶子摇摇欲堕，仿佛要急着洒落泥土里，尘归尘，土归土。 两个随从虽然受了皇命，不得不陪同唐僧去西天，心中却不免悲悽伤怀。偷偷瞄一眼唐僧，唐僧的神色庄严坚毅，没奈何，只得继续默默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