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知秋
云阳城外，官道向南，一骑狂奔。 马上的少年金冠束发，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充满坚韧刚毅，红色看不出是喜是悲。两眼之间额头正中有一道小小的红色疤痕，远远望去就像一只不停闪烁的红色眼睛。 少年背上斜背一柄巨大长剑，剑柄连同剑鞘通体黑色，修长的身体穿着一袭黑色长袍，没有一丝杂色。整个身体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息，让人心生敬畏。 随后十二骑。 马上十二人同那少年一样，着黑衫，背长剑，驭马狂奔。 ………… 马越跑越快，路越来越窄，忽又豁然的开朗。而路两边的山势却渐渐抬高，变成陡峭的石崖。 忽然之间，飞奔的头马停了下来。上一刻还在飞奔，下一刻忽然就完全的静止，没有语言可以形容这诡异的一幕，这匹马和马的主人完全忽略了一千多年后，某个夷人发现的叫做惯性的东西。 随后的十二骑也紧跟着前马，突然的完全静止，就像是前面那匹马的十二只影子。 马上的黑衣少年抬头。 前方视线的尽头已没有了路，两边的悬崖在路的尽头渐渐合围，在正前方围成了一个半圆。 路已至尽头，那边是悬崖，左边是，右边也是。 没有路了。 路在身后，一直通向来时的方向。 他们好像钻了一个葫芦，一个巨大的石头葫芦。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葫芦做成的水瓢，因为他们还可以看见天空。 这里就叫做葫芦峡。 ………… 安静，完全的安静。 十三骑就这样安静的停在那里，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黑衣少年依然抬头，望向前方山崖之巅的目光仿佛并没有停在那里，而是穿过山巅射向那无尽的天空。 空荡荡的石崖，没有任何的花草树木，好像所有的生机在这里都已灭绝。 依然安静。 就在这安静的气氛仿佛要无休止的延续下去的时候，事情突然起了变化。 葫芦峡内的光线黑暗下来，就像谁在夜晚的房间里忽然吹灭了灯火。然而黑暗仅仅是一瞬间，随即便又亮了起来，就像有人又将吹灭的灯火重新点燃。 灯火灭燃的前后，山崖之上却已大不一样，无数的羽箭出现在那里的天空，好像在刚刚黑暗的那一瞬间凭空冒出。 接着，无数的军士出现在山崖上，红盔，红甲，手持火红的弓弩，仿在那山崖燃起了熊熊的火焰一般。 ………… 羽箭将至。 羽箭已至。 少年依然看天。 身后的十二骑却有了动作。他们分做两队，绕过前骑，将那黑衣少年一人一马围在中间，一齐拔剑。 十二柄剑一齐出鞘，剑体宽大沉重，无刃有尖，至阳至刚，剑身却也是漆黑如墨。 山峡内又暗了一暗。 十二骑士将十二柄剑舞成一片黑色的光幕，光幕幽暗深邃，将那飞蝗般的羽箭隔绝在光幕之外。 箭雨不停落下，无休无止。 光幕黑芒闪动，无生无灭。 ………… 再大的雨，当然不可能永远的下下去。再多的箭，也不可能永远的射不完。 黑色的光幕依旧。 某一刻，剑雨忽然就停了，就像来的时候一样，毫无征兆。 “既然赤羽军来了，想必宇文澄不会不来吧。既然已经来了，又为何躲躲藏藏的不敢出来见朕？”声音很轻，好像在是说给自己听。 光幕已散，十二骑士剑已还鞘。黑衣少年依然端坐马上，抬头看天。 山巅之上出现了一缕金色，瞬间金光大作，将所有的人耀的有些睁不开眼。片刻后金光便消散，其后缓缓露出一道身影，金盔金甲，手持长弓。 长弓很奇怪，弓背约五尺长，通体成绿色，中间宽两头窄，一天拇指粗细的麻绳将首尾系住。远远望去，像用一根绳索拴着一片巨大的树叶。 箭壶在背上，箭身在壶中，只露红火的箭尾，像盛开着一朵妖艳的花。 “你的一叶弓已在手，壶中的知秋箭有十三支，我这里正好十三人，却不知你能射中几人？”声音依然轻轻。 宇文澄左手抬弓，右手微动，便有金光闪了一闪，下一个瞬间，一支金光灿灿的羽箭便出现在了黑衣少年的眼前。羽箭通体金黄，只箭尾如盛开的凤尾，火红夺目，又似深秋翩翩飞舞的枫叶。 少年依然没动。 十二骑士拔剑，黑色光幕又现。 金色的羽箭落下，光幕却没有如前将其挡落。那抹金色落在光幕上，就像一丝烟火落在黑色的伞面，有青烟冒起，而后便穿了一个破洞。 光幕消散，十二骑士剑仍在手，只是有二人持剑的手臂已垂下。 “你十二骑士的剑幕已被我这一箭所破，接下来看你如何抵挡。” 少年眼皮微微耸动。 十二骑士跃马上前，将其挡在身后。 宇文澄右手又动，金光再闪，两支羽箭离弦而出。当先的两名骑士已跃离坐骑，手持长剑向来箭冲去。 剑断，人落。箭已不见，只红火的箭尾盛开在二人的胸前，有如怒放的鸡冠花。 ………… 宇文澄右手再动。 少年终于拔剑 没人看见他拔剑的动作，剑已在手。 剑体宽大沉重，无刃有尖，通体漆黑，至阳至刚。黑色的剑柄被握在黑色的皮手套中，连着黑色的手臂，黑色的身体，仿佛这剑从来就是这身体的一部分。 “主上……”，骑士们叫道。 少年举起左掌，示意骑士们退至身后。而后目光平视前方，将剑横在胸前。 三道金色的光芒已当胸射来。 少年挥剑，向前斩落。 没想到，那至阳至刚的黑剑挥舞开来，却似早春二月里的一阵风拂过，轻轻柔柔，仿佛是少女在踏春时，随手折了一支新发的柳条儿，将它轻轻打落在情人身上。 黑色的剑光如一缕黑色的春风吹荡开来，风儿轻轻柔柔，带着春天的气息，让人忍不住要醉倒在这春天里，在这清风中，在这剑光下。 金色羽箭已至，被那黑色春风轻轻拂过，却顿时改变了方向。三支黄金箭身狠狠射中了进了山崖，只留下三个深深的孔洞。红枫般的箭尾飞上了半空，在风中凌乱的打着旋，而后便像被吹散了的蒲公英，缓缓飘落。 “你终于还是出手了。早就听说了你的春水剑意，天下无双，可世人却从没见你用过。如今你已使过第一重春风剑，不知还能发挥到第几重。我的知秋箭还有七支，我倒要看看，你又能拦下我几支。”宇文澄缓缓道，面无表情。 少年抬头，望向山巅。 宇文澄金盔金甲，手持长弓，犹如一尊黄金战神。 少年眉头微皱，额头上红色的眼睛有如闭上。手中剑再次举起，斜指前方。 漆黑如墨的剑身却起了变化。原本平滑的剑身变得凹凸不平，出现无数的细小孔洞，孔洞中有雾气升腾，渐渐的凝结成一颗颗细小的水珠。水珠在剑身上翻滚，仿佛随时都会滴落，却又落不下来。 此时的天空也起了变化。原本晴朗的天空阴暗了下来，并有黑云翻滚。黑云越来越浓，笼罩在那山崖之上。空气中湿气也越来越浓郁，一场暴雨随时都会落下。 山崖上的宇文澄见到此幕，面色也变得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