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授业首阳山
穆维周在这美美的想着，从城里来首阳山的路上，一个老头背着双手、顶着个大肚子，缓缓走来。穆维周一看马严来了，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高兴地迎上去见礼。 马严笑眯眯地看着他道：“徒儿，你来得到早。怎么样，吃晚饭没？” 穆维周这才想起已经快到饭口了，没准一会儿还真会饿。但又怕耽误和马严学洗的时间，便道：“师父，徒儿吃的晚，现在不饿。” 马严呵呵一笑，将手从身后伸出来道：“我就知道你没吃饭，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穆维周一看，马严手里拿着一个三层的漆制食盒。只见马严将食盒往旁边的地上放好道：“不过咱们不急着吃饭，一会饿了再吃。咱们先练剑。” 穆维周看着马严手中的食盒，心里不禁一热。 马严放好食盒，对穆维周道：“徒儿，那日在东宫听你把剑说的神乎其神，为师却从没见过你剑术究竟如何，听鱄儿说你剑法很高明，不如先给为师演练一下如何？” 穆维周听了轻呼了一口气道：“当然可以。”接着就把陶乐剑法使了一遍。穆维周这趟剑法，已与上午练的那趟有了差别，只不过招式的进退变化之间，穆维周很多还没想明白，所以出招的时候伴着惶惑，招式也显得不稳。 等穆维周使完了，马严思忖了一下道：“嗯，这剑法意境悠远，非同寻常。不过……徒儿，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穆维周见马严竟然能从自己的找十种看出自己有心事，心里对老头又加了个光圈，就把自己昨天听了马严的话之后的想法变化，跟马严全都说了。他这一通话，讲了快半个时辰，中间夹杂着各种各样的问题。等他停下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 马严一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等他一口气说完了，一边捋着胡子点头，一边道：“不错，不错！昨日我不过顺带谈及剑之奥义，没想到你竟然能够抓住其中要点，主动思考了。子曰：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为师当真是没走眼。我本打算今天给你从剑的基本讲起的，那样，个把月下来，为师的本事，你也就全能学到了。现在看来师傅要调整一下自己的思路了，咱们这样，今天我先把你刚才提出的疑问，给你做出解释。然后明天咱么也不讲什么基本，咱们直接讲鸿钧剑法。刚才为师见你这陶乐剑法，非同寻常，为师虽然听说，却从没见识。你先吃饭，然后再给我演示一遍，容为师今晚好好想想如何？” 穆维周当然不反对。马严刚才的态度让他觉得，他这个师父拜着了，不但剑法高明，而且德行也好。穆维周现在完全清除，陶乐剑法绝对是当世少有的精妙剑法，估计真正见识过的人绝对不多。马严从道理上说已经是自己的师父了，但遇到自己不熟悉的剑法，还能本着知之为知之的态度行事，令穆维周十分佩服。若是换做旁人，恐怕早就板起脸孔，拿出一副师父的态度，教训穆维周了。更有心术不正的，此刻没准已经开始拐弯抹角向穆维周要陶乐剑谱了。穆维周一边吃着饭，马严一边把刚才穆维周提出的一些比较简单的问题做出了回答。穆维周资质本就高，很多时候马严简单一讲，他就已经明白了，所以一顿饭下来，穆维周之前的困惑，解决了一半，而且师徒两个就像聊天一般，根本没费什么劲。等穆维周吃完了，马严又把几个稍微复杂一些的问题，连说带比划的给穆维周讲了一下，穆维周也是很快就明白了，还连说自己太笨，怎么就没想到呢。最后剩下的几个问题，多半和陶乐剑法关联密切，马严见此时离穆维周用饭已经有一会儿，便让他趁着太阳还没落山，再给他演示一遍陶乐剑法，然后好给他解释。等穆维周练完了，马严马上将三个问题和穆维周说明了，还有一个问题，马严没想明白，到是穆维周自己提出了一个见解，获得了马严的认可和赞赏。 虽然两个人都很专注，但是到太阳落山的时候，他们还是没有把所有的疑问都解决。谁知马严竟然告诉穆维周，如果真的解决不了，也不用急，先把它留在那里，只要不放弃，随着认识的深入，总有一天问题会得到解决。这又令穆维周蛮意外的，和自己的性子很合不说，关键和绝大多数他遇到的老师都不一样。他就觉得他这个师父，有本事、有涵养、不做作、不逞强，绝对算得上一个好师父。 等到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马严催着穆维周一起往回走。路上马严给穆维周讲了两个事关学剑理念的关键问题，再确信穆维周完全明白之后，马严表现的很欣慰。而穆维周也很舒服，只不过他不知道究竟是学剑就这么舒服，还是马严这个师父教的让人感觉舒服。 当晚穆维周很晚才睡，反复印证着这两天从师父那里学到的见解和思想，越研究越觉得陶乐剑法实在厉害，自己怎么以前竟然没有发现。同样他越觉得陶乐剑法厉害，就越认为马严了不起。临睡前，忽的想起竟然忘了问师父空元功的事情，躺在那想着几个没能解决的陶乐剑法的问题，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穆维周第二天上午一边揣摩一边练陶乐剑，却没想到回过神的时候，已快到申时。便饱饱的吃了一顿，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也该往首阳山走了。走在街上的时候，突然想起点事，就到洛阳最好的酒楼买了一小坛最好的酒，一起带到首阳山去。 马严照样是酉时才到，照样又拿了一个食盒。可无论是那个食盒还是那坛酒，师徒俩都没动。因为穆维周虽资质不低，但以前从没接触过鸿钧剑法，照着马严的估计，当天最多能学会两招——饭前一招、饭后一招，但令马严没想到的是，没到一个时辰，穆维周便已经学会了两招。两人兴致一起，马严又教了两招。若不是马严怕穆维周贪多嚼不烂，恐怕太阳下山之前，穆维周再学一招问题也不大。这种情况让马严出汗了，他没想到自己一晚上的计划白做了，看来今天晚上又得加个班。 穆维周学会了四招鸿钧剑法后，感觉鸿钧剑法虽然不如陶乐剑法精妙，却也是奥义深远，便央着马严一口气多教几招。马严说实在的是被他学习的速度给吓着了，说什么也不再多教一招。其实马严也是多虑了。当初在陶乐洞的时候，穆维周什么基础没有，就能在一月之内学会陶乐剑法，在经历了这么久对剑的思考之后，尤其是又有马严指导，根本不会出什么问题。学剑就是这样，当你把一门高明的剑法弄通了之后，再修习其他的剑法，就不会那么困难，那时候的瓶颈就是修习者的资质。别看穆维周第一次接触鸿钧剑法，但这两天他对陶乐剑法的思考却一直没停下，效果不说一日千里吧，其实也差不多。现在穆维周对剑的认识，已经绝非两天前的穆维周可以相比。要不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是三国时候形容吕蒙的，此刻完全可以用来形容他。只不过马严这辈子除了鸿钧剑法，没有练过更高明的剑法，所以他没有那种体会。而且他也不能通过自己虽然觉得陶乐剑法掌握起来困难，但是他能够看出它的精妙这一点，旁通到穆维周看鸿钧剑法不会太难这一点。这就是资质的区别。只不过穆维周年纪轻，见识也少，他还不懂的其中的道理罢了。 太阳落山后，师徒二人照样往回走。一个抱着没动过的酒坛子，一个拎着没动过的食盒子。路上马严把昨天对有关陶乐剑法几个问题的思考，讲给穆维周听。与其说是讲，倒不如说是探讨。穆维周恭敬的听着马严的话，坦率地向师父表达着自己的意见，几里路走下来，却发现几个问题一个都没有结果。好在师徒两人都不是强求的性子，于是各自回家，各自“加班”。 第二天，穆维周给自己做了一个规划，决定上午花时间钻研陶乐剑法，下午去首阳山之前的时间用来钻研鸿钧剑法。说是钻研，却是想的时候多，练的时候少。 这两天穆维周也推迟了吃饭的时间，用完午饭后，将昨天由他拿回来的食盒装满，然后一手拿着剑，一手拎着餐盒，兴冲冲的往首阳山跑。当天穆维周又学会了六招，而且学完之后，太阳竟然没有完全落山。马严再次意外。心想自己虽和穆维周说自己跟师祖学过三天，但更确切的说法应该是他的师祖只教过他三天。而且在那三天之前，他可是在鸿钧剑法上下了十几年的功夫。在那三天之后，他更是反复琢磨，又在上面花了很大精力，才有现在的认识。本以为十二路鸿钧剑法，怎么也得教上十天半月的，可这才两天，穆维周就学完了十招，虽然招式还有欠纯熟，但对于剑法的认识，好像并不亚于自己。 此时的马严当真百感交集，一会儿觉得师祖说自己笨，还真是没错，一会又觉得能给穆维周当师父，真是运气，一会儿竟然对穆维周的天赋有那么一点儿小小的嫉妒。他心里想，我还教导维周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呢，殊不知这下真是见识到了，心中一下也是自愧不如。马严却没想到，穆维周进度之所以这么快，除了之前说过的原因外，他的作用其实是非常巨大的。他诚心教穆维周，自然把自己几十年的思考、总结全都传授给了穆维周，穆维周一点弯路都不会走。就像牛顿曾经说的那样——我之所以伟大，只不过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之上。只不过马严性情冲和，难做居功之想罢了。 马严虽然那么想，嘴上却没说出来，只是鼓励穆维周继续用心，争取能够再进一步。穆维周又请教了昨天所学四招中的一些小问题，马严知无不言的做了答复后，师徒二人结束了当天的授业，一同返城。 第二天穆维周用过下午饭，信心满满的奔向首阳山，此时他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今天一定要将鸿钧剑法全部学会！穆维周到山下没一会儿，就见大腹便便的师父，仍旧不慌不忙的从远处走来。经过几天的相处，穆维周对马严了解得更多了，情感也更深了些。他过来这大半年，虽然交上了像柳青萍、刘炟、班超、窦桃、王充等等这样的朋友，但有时候仍不受控制的想家，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虽说再过一年多之后，他就能回去，但是于当下来说，未来毕竟缥缈。有一次实在想得狠了，一下想起赵氏孤儿的故事，当时为了平衡自己的情感，不自觉的就拿自己开涮，假装给自己起了个“东汉孤儿”的外号。但今天再想起时，觉得这个外号可以寿终正寝了。 穆维周朝马严迎过去，给他施礼。马严跟他说了几句话，便开始教他最后两招鸿钧剑法。不到半个时辰，穆维就就已经将剩下的两招鸿钧剑法了然于胸。待穆维周从头到尾将鸿钧剑法使了两遍之后，马严站在一边也不言语，只是捋着胡子一边点头一边微笑。 正当穆维周收了招数想和马严交流时，只见马严脸色陡变，大喝一声：“什么人！？”一塌身抄起地上的紫竹剑鞘，朝一丛矮树刺去。穆维周听到马严说什么人的当，也是心中一激，陡然跃起，一招鸿钧剑法，刺向一株乔木。 正当二人分别欺近树丛和乔木之时，矮树与乔木之中分别传来“哎呀”和“喳喳”的叫声。伴随着叫声，马严和穆维周几乎同时收回了手里的招式。不同的是，马严一个大转身，又斜跨了三大步，再次回到了自己刚才站立的位置，脸上也恢复了温和。穆维周可就狼狈了，他在半空中一拧腰，身体便斜飞向树干，临近撞到树干上时，左手兜着树干一搂，顺势将撞的力量化为绕着树旋转，兜了大半圈之后，身体已经落到地上，然后就势一滚，才爬了起来。 要说这师徒俩，怎么突然同时发起这么大的神经呢？是学会鸿钧剑法就能导致这个结果？还是二人因为剑法学完，心照不宣的搞了个‘行为艺术’来庆祝呢？都不是。原来穆维周刚刚使完鸿钧剑法，马严就发现那丛矮树之后有人来了。当他以鞘代剑迫近之后才发现，藏在那的人不是别人，竟是柳青萍。 原来柳青萍今天又闲的无聊，跑出宫来。到了夕烟堂，发现穆维周不在，一问小童才知道，这几天穆维周一到傍晚时候就往外跑。柳青萍问小童知不知道穆维周去哪儿，小童说不知道，却把之前穆维周打听首阳山的事告诉柳青萍了。柳青萍稍一琢磨，就往这首阳山来了。她没想到，这里除了穆维周还有马严。正当她笑着蹑手蹑脚的想藏起来，好出其不意吓穆维周一跳时，却被马严发现了。若不是马严反应快，此时柳青萍怕是早已被刺中了。 那穆维周为什么会有那个反应呢？原来他在收招之时，也有一种好像有东西在附近的感觉。他这种感觉，完全来源于一种本能。他虽然感觉到了，但并没有在意。听到马严爆喝，也意识到了什么，就马上出招。等他的剑递到乔木的树冠前时，才发现树冠里一只大猴抱着一只小猴，正注视着他和马严。那只小猴分明是前两天穆维周救过的那只，腿上还夹着木片。原来这两只猴见马严和穆维周在这耍的热闹，知道对自己又没什么威胁，便跑过来好奇的看热闹。也是穆维周反应快，随机应变，要不然，穆维周可能会“救了人家的伤，然后要了人家的命”。至于树从中的柳青萍，他却没发现，或者感觉到了，却被两只猴子分心了，也未可知。 刚才穆维周和马严一动一收之间，其实反映了很大的问题。马严目标柳青萍，而且进击狠辣，退回悠然，穆维周目标两猴，进击迅速，退回狼狈。这说明穆维周在临敌、应变上，照着马严可是差远了。 那两只猴受了惊吓，跳着跑远了还没什么，柳青萍却是极会来事儿，只见她恢复了微笑模样，翘着脚跑到马严身前一福，亲切地道：“哇，马舅舅真是厉害，萍儿实在没想到。”转头看了一眼刚从地上爬起来，正在拍土的穆维周一眼，继续道：“舅舅这么高明的武功，我看可以教教这个笨蛋，省得他以后莫名其妙的就满地打滚！” 马严听了柳青萍的话，知道柳青萍并不知道自己教穆维周剑法，哈哈大笑道：“萍儿，不瞒你说，我已经收维周为徒，不过这事你可千万不要外传哦。” 柳青萍听了马严的话，有些意外，继而想到这几天穆维周都来这里，想必就是和马严学功夫，虽然他不知道二人进展如何，心里却是挺高兴。她高兴地可不是穆维周能和马严学剑，她知道这个马严舅舅当年安排了皇后伯母入宫，可以算得上伯母最终称后的第一功臣，如果穆维周能够和他混在一起，那就是极好的事情，更别说马严已经收穆维周做徒弟了。等到听到马严说不要外传的话，她一下也明白了是什么意思，走到马严身侧，扶着马严的手臂道：“你放心吧，舅舅，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这是咱们是三个的秘密！” 马严听了，哈哈一笑，转头对穆维周道：“徒儿，如此应变也难为你了，刚才为师的应变你可看清？” 穆维周拍完身上的土，站定说：“师父，我现下明白了，只是刚才实在没想到。” 柳青萍听了插嘴道：“什么没想到，我看你就是笨。哎，穆大哥，为什么你那么喜欢满地打滚呢？” 穆维周知道她是在故意亏自己，不过柳青萍说的也没错，无论之前遇到贾地还是别人，危险时刻他好像都是通过打滚避开的危险。见柳青萍似笑非笑的样子，却没心思和她纠缠问道：“还说我呢！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哼，你以为你做事能有多机密吗？我想要知道你的行踪，还不太简单了！”柳青萍撅了下嘴，抬着下颏道。然后眼珠一转满脸笑容的对马严道：“马舅舅，你说如果遇到类似刚才的情况，除了你刚才那潇洒的化解办法，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啊？我看你这个笨徒弟，如果不多学两招，恐怕到时候还得满地打滚呢！” 穆维周刚想阻止她修妖胡说，却被马严朗声一笑打断了。只见马严温的看着柳青萍道：“维周可不笨。他只是缺少临敌经验。我虽然能交给他剑术，却教不了他临敌经验。不过你放心吧，这种经验，以后他多打几架就能取得了。” 柳青萍听了脸上虽然带着笑，于其中却充满担心的道：“这样啊？那还是少打些架就好了。” 马严听了，猛地一滞，继而哈哈大笑起来。等他笑声平息了，转头对穆维周道：“徒儿，鸿钧剑法咱们就算学完了，就像萍儿说的一样，咱们临敌经验要长，不过架可是要少打。”穆维周赶忙应承说知道了。 马严见状点点头，收起了笑容，若有所思的望着眼前的首阳山，捋着胡须对穆维周道：“徒儿，你可知道我为何选在这首阳山下传授给你剑法？” 穆维周想了一下道：“此处离城不远，又人迹罕至，是个练剑的好地方。” 马严微微一笑，背起双手，往首阳山方向走了两步道：“徒儿，你可知道这首阳山有何典故？” 穆维周听了也抬眼望着不高的首阳山道：“师父，你说的可是‘伯夷叔齐饿死首阳山’之事？” “哦？”马严没想到自己竟然没有问住穆维周，转头看着他道，“你倒是说说看。” 穆维周努力回想着道：“师父，徒儿只是隐约记得那伯夷叔齐好像是商朝一个大臣的两个儿子。武王伐纣建立周朝之后，两个人就隐居在这首阳山上，发誓为商朝守节，永远不吃周朝的粮食。后来……后来也不怎么着，就饿死了。” “嗯，是有人告诉他们，既然不吃周朝的粮食，但周建立之后，首阳山上所出产的其实也属于周了，二人听了，为了守节，便什么也不吃，最后饿死了。”马严补充道，然后话锋一转问道，“徒儿，你对伯夷叔齐的行为怎么看？” 这其实是个很深刻的问题。马严问穆维周也是有他的想法，穆维周也没多想，一边琢磨一边回答道：“师父，徒儿对伯夷叔齐直至不错，单就为了守节而宁愿饿死来看，恐怕少有人能做到。” 马严听了穆维周的话，笑而不语，转头和柳青萍说道：“萍儿，你看呢？” 柳青萍一抿嘴道：“呵呵，回禀舅舅大人，我觉得穆大哥说的挺对的，这两个人能够为了守他们节，宁愿饿死，想想确实也找不出几个来。你说是吧？” 马严听了柳青萍的话，心里不禁对这个女娃娃暗挑大指。柳青萍的话听起来是完全附和着穆维周的意思，可有心人也许又能从中听出恰恰相反的意思来。她这么一说，不但当下表现出与穆维周立场相同，还给自己留出了余地。不像穆维周，言之凿凿，内心想法一览无余。而且最后这一问，分明又是委婉的要自己表明态度。一旦自己说出想法，无论怎么说，如果她需要，都能够根据到时候的情况，进行表达。这样的小姑娘，却也同样少见。 马严微笑着看着穆维周道：“徒儿，伯夷叔齐本为商臣，他们出于对商的忠诚，而不降其志，不辱其身。正如孔子所说，求仁得仁，无怨无悔！为师看来这是大义。人存于天地之间，定有些事情超越生死。（孟子滕文公士？！）师父没想过你像他们一样饿死，师父只是希望你能求仁得仁，无怨无悔。”说罢纵身跃起，用手中的剑鞘在地上刷刷点点写下几个字。穆维周往中间挪了一步，只见地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国士无双！ 穆维周知道这是师父对自己的期望，以前穆维周每逢在书本里遇到类似的人物时，心中常常会泛起仰慕神交之感，可是从没想过这个词能和自己有关系，他真没想到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老人竟然对自己有这样高的期望，一激动扑通一声跪倒道：“师父，徒儿恐怕、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马严听了朗声一笑道：“我的徒弟，怎么会做不到呢！《小戴记》曰，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徒儿，你要相信自己，尽力求索，至于结果，也未必是你我能够评说的。好啦，咱们不说了，今天就到这。为师将十二路鸿钧剑法都已经传授与你，你近期要多花些功夫，以后每逢望朔此时，我们都在此碰面，以便解决疑难。但你切记，不要轻易传言咱们是师徒。师父老了，不想无故生出许多麻烦，你可明白。” 穆维周听了重重的点了下头道：“师父放心，徒儿记下了。” 旁边的柳青萍虽然活络，也不由为马严的一席话动容，内心也油然升起一股对眼前这个大肚子老头儿的尊敬，毫不掺杂利益算计的尊敬，她开始认真的觉得这是个好老头儿。 马严将剑鞘还给穆维周，领着两个少年，不慌不忙的往城中走去。此时太阳已经只剩余晖，只有首阳山后的邙山山顶，还沐于斜阳之下，其他都被置于浓重的阴影之中，当然也有地上那四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