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勤王
第二天一早，汾阳王府派出了十辆马车，每辆车都配有一个车夫和两个仆从，在一身男装的玉真郡主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向金光门驶去。 李淳和吐突承璀穿了一身下人的粗布衣衫，脸上故意抹了淡墨显得肤色黑一点，夹杂在这些人中。之所以他们决定按窦乂的建议走金光门，也是李淳和郭暧、念云一起商议的结果，因为除了对窦乂这个人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以外，主要还是念云昨天出府去西市，那些监视王府的人并没有跟踪她，使她得出一个结论：那些监视王府的人主要目标是自己的父亲驸马郭暧，而对王府内其他人并不在意。为了预防万一，这次车队配备的随行人员实际上都是王府内的精锐，虽然说不上武艺高强，但每个人却的确是身手不凡、忠心耿耿。 金光门内，窦乂表面上看着自己的运粮车一辆辆的鱼贯而入，实际上却在等待着玉真郡主的车队。窦乂是个十分聪明的人，汾阳王府的玉真郡主亲自督办王府的法烛这种琐事，如果他要是相信他就不是窦乂了。他虽然猜不出玉真郡主到底是自己想离开长安还是送人出长安，但他却知道汾阳王是大唐的再造柱石，汾阳王府上下无不对朝廷忠贞不二，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眼看着他们顺利出城。为此，他今天又特意给守城的士兵每人送了两贯钱，特意强调今天接完粮食还要赶去炭厂，监督炭厂加班生产法烛以满足长安城的需求。 正在焦急等待的窦乂终于看到汾阳王府的车队过来了，他马上迎上去主动说道：“哎呀，怎么才来，害的在下等的好苦呀。” 玉真郡主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守城的士兵，看到大多数士兵们正懒洋洋地挤在一起晒太阳，城门口只有两个士兵在象征性地盘查出入城百姓的物品（虽然战国时期的商鞅首先在秦国推行了照身贴，但唐代却没有身份证制度，能证明身份和官职的‘鱼符’只有官员才有，普通百姓什么证明都不需要。）。 窦乂赶紧低声说道：“郡主请放心，城门这都打点好了，尽管放心。”说着，就走向了盘查百姓的两个士兵身边，说道：“二位承让了，我窦家店的大主顾随我去炭厂运法烛，还请行个方便，往边上让一让！”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里的士兵早就得了窦家店的钱财，一看窦掌柜说自己的大主顾出城，守城们的两个士兵不仅自己马上主动退后闪开城门，还吆喝着等待盘查的百姓先将路闪开，让车队先行。 玉真郡主依旧不敢放松警惕，跟在窦乂身后出了金光门门又走了很远一段，才驱马追到窦乂身边说道：“多谢窦掌柜了。” 窦乂说道：“郡主客气了，小的虽不知道郡主出城要去做什么，但是请郡主放心去办自己的事情，午后窦某亲自押送法烛到府上。” 玉真郡主很惊讶，问道：“你猜到我出城有事？” 窦乂笑道：“法烛这种琐事何须劳动郡主大驾，既然郡主亲自出面，那一定是有大事要办。” 玉真郡主心中不得不庆幸自己是碰到了窦乂，这么大的纰漏自己昨天竟然没有意识到，不由得抱拳说道：“多谢窦掌柜相助。” 窦乂赶忙说道：“郡主赶快走吧，所有人都可以一起带走，保准不会耽误王府的法烛供应。” 郡主一听窦乂这么善解人意，说道：“那就有劳窦掌柜了。”说完，让手下人将拉车的马从车辕中解下，又挑了几个人随行，十一匹马向奉天疾驰而去。 …… 被俱文珍派往长安的窦文玚回来了。他哭着把朱泚大杀宗室并即将僭越称帝的消息报告说了出来，所有大臣都惊呆了，德宗更是惊坐在椅子上久久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任由泪水从脸上滑落。 卢杞此时内心不安，前几天自己还信誓旦旦的用全家百口性命为担保朱泚的忠心，没想到朱泚竟然比他弟弟朱滔还大胆，居然打算僭越称帝。他生怕德宗责怪自己，马上对德宗说道：“陛下，朱泚逆贼竟敢谋逆，陛下必须马上号召天下兵马立即来奉天勤王，防止逆贼对陛下不利！” 德宗好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传朕旨意，天下各镇兵马，奉天勤王！” 翰林学士陆贽马上说道：“陛下，河北和中原战事胶着，还望陛下在各地安排主将统一协调，什么人到奉天勤王，什么人留在战场御敌。如果不仔细筹划，恐将满盘皆输啊！” 卢杞也知道河北和中原的局势，知道如果各镇都跑到奉天来勤王，那局势真的将不可挽回了，马上附和道：“是啊，陛下，陆学士所言不虚，我看不如将河北交给李抱真主持，洛阳交给李勉主持，由他们决定什么人防守，什么人来勤王，陛下如果担心兵力不足，我们可以派人到吐蕃去求援。” 陆贽一听，马上说道：“宰相关于河朔、中原兵将的安排微臣赞同，但是向吐蕃求援臣以为万万不可。陛下忘了当初先帝为平安史之乱回纥借兵之祸吗？吐蕃人觊觎我中原久已，怎可引狼入室呢？” 卢杞马上说道：“吐蕃一再承诺遵守唐土清水盟约，这次河北叛乱，陛下派崔汉衡出使吐蕃，吐蕃并没有趁火打劫，足见其诚意。陛下可以再派崔汉衡出使吐蕃借兵，许以土地和财帛作为酬谢，臣坚信吐蕃绝不会背信弃义。” 陆贽还想劝谏，德宗却开口说道：“传旨，河北战场李抱真为主帅、中原李勉任主帅统一协调兵力御敌、勤王；其余各镇，做好本镇防务后派兵勤王；崔汉衡出使吐蕃，借兵助朕讨伐逆贼朱泚，待吐蕃兵助大唐破贼后，朕将安西都护、北庭都护所余大唐之地与吐蕃作为酬谢。” 陆贽听了马上说道：“陛下，割rou饲虎之事万万不可做呀，西域两座都护府所余城池本就寥寥无几，再许给吐蕃，那么整个西域都将归入吐蕃人之手，我大唐与西域各国将失去联系，吐蕃必然会进一步向东蚕食我大唐领土。” 卢杞说道：“陆学士切莫用危言耸之话来蛊惑圣心！” 德宗听了也心中不快，说道：“朕意已决，学士再勿多言！” 陆贽看德宗心意已决，知道再说什么也无法挽回，只好愤懑的退到一旁。 …… 奉天守将浑瑊听到朱泚即将称帝的消息后，知道奉天必有一场恶战，加紧城防部署，并派副将高重捷带五百士兵上奉天西北四里的梁山，与驻扎在乾陵（唐高宗李治和武则天的陵墓，在奉天西北的梁山上开山营建而成）的五百神策军汇合，共同占据这座战略制高点。 李淳和玉真郡主刚到奉天，朱泚已经称帝的消息也接踵而至。 十月初八，朱泚在源休、姚令言、李忠臣、张光晟、敬釭、蒋镇、彭偃等人的引导下从白华殿进入宣政殿，登基称帝，定国号为大秦，改元应天，又大封百官，并立侄子朱遂（朱泚无子）为皇太子，遥封幽州朱滔为冀王、太尉、尚书令、皇太弟。拜姚令言为侍中，李忠臣为司空，源休为中书侍郎、判度支，蒋镇为门下侍郎，并同平章事，蒋链为御史中丞，敬釭为御史大夫，彭偃为中书舍人，张光晟为泾源节度使……并向叛乱的几镇发出招抚的圣旨，意图将叛乱各镇召集到自己麾下，合力与朝廷对抗。 朱泚称帝后第二天就任命姚令言为元帅，张光晟为副元帅，韩旻为大将，率兵三万直捣奉天。叛军十月初十出发，十月十三到达奉天城下。 此时守卫奉天的浑瑊手中可用兵力只有区区五千，根本无法野战，只能退守奉天城内固守待援。 好在奉天本身就是拱卫京畿和西御吐蕃的军事重地，分为内外两城，城墙以土加以石灰、沙子、硝根夯筑而成，内城周长5里，外城周长10里，整个奉天形似龟状，所以又称龟城。浑瑊驻守奉天以来一向注重城防，把奉天残破的城墙和淤积的壕沟全部整饬完备，外城城墙加高至2丈2尺，壕沟清淤后深2丈，宽3丈。 姚令言率兵到达奉天后未作休整，派重兵对奉天东门展开强攻。浑瑊在城上指挥守军用弓箭和礌石迎接叛军，对叛军造成了重大杀伤。姚令言本想一鼓作气拿下奉天，见到奉天守军气势高昂，本方兵力损失惨重，不得不暂时将奉天围住另谋他策。 韩旻此时想到了罗令则交代的密计，找到姚令言，说道：“大帅，奉天壕宽墙高，强攻难破，只能用云梯冲车才能攻陷城池。” 姚令言说道：“韩将军说的容易，修造云梯冲车不要说没有现成的木料，即便是有，还需要会造这些器械的工匠，你让本帅哪里去找？” “大帅，据听说奉天城北乾陵所在的梁山之下有一座西明寺，寺内有个老僧叫法坚，年轻时曾经效命于安禄山麾下，懂得制造这种攻城器械。” “哦？你怎么知道的？” “有一个朋友曾经跟我说起过，安史之乱后的许多安史旧部怕朝廷秋后算账，纷纷隐姓埋名遁入空门，其中就说到乾陵的西明寺有个叫法坚的僧人曾经在安禄山手下任军械使，此人不仅懂军事，更关键的是还会制造各种攻城器械，所以末将就记在了心里。” “好，明日一早你带上人去趟西明寺，务必要找到这个法坚。” …… 第二天一早，韩旻带着几个亲随来到梁山脚下的西明寺找到法坚，开门见山地说道：“在下泾源韩旻，好友罗令则告诉我，如果攻打奉天不利可来西明寺找法师求助，法师可知我此行目的？” 须发皆白的法坚答道：“老衲当然知道，老衲奉圆净之命已经在这里静侯多年了，好容易才等到有人来找老衲。如果再没人来，老衲恐将入西天侍佛去了。” “如今攻打奉天急需云梯冲车，法师可有办法？” “当然有，老衲在附近村中早就培训好了一批木匠，只要需用，随时可以将他们找来。” “光有工匠还不行，没有现成的木材也不行啊，我听说刚砍伐的树太湿，不能作为木材使用啊！” “这些老衲早就准备好了。”法坚指着西明寺的大雄宝殿微笑着说：“不知道将军要造多少云梯和冲车，如果只为攻打奉天城的话，拆掉这座大殿所得木材应该还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