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六指猴
阿三的父母和阿三的大哥---大郎住在一起，两家相隔很近。 裴度见到白发苍苍的老人满脸的沧桑，不忍心看到白发人送黑发人那种伤心欲绝的样子，就没告诉他们阿三已经死了的消息，只是说阿三被人教唆参与了一件窃案，被事主发现后逃脱，目前和主犯一起畏罪潜逃，询问老人阿三平时经常和什么人来往。 阿三的老父亲咬牙切齿的骂道：“这个逆子，就知道他早晚得去蹲大牢。早就跟他说，和媳妇好好过日子，不要整日和六指猴搅在一起，他就是不听。” “哦？请问老伯，六指猴是谁？”裴度问道。 “六指猴是龙泉乡金光里的人，名字不知道叫什么，因为右手小指外侧多长了一节，是六指，所以都叫他六指猴。整日里吃喝嫖赌的不务正业，我家阿三自从和他在一起，就被他带坏了。” 裴度听了以后，把阿三的大哥叫到一边，轻声说道：“本官跟你讲一件事，你自己决定怎么跟你父母开口去说。阿三昨天晚上行窃之时被事主发现了，在逃跑途中被同伙灭口了。” “什么？”阿三大哥显然有些难以相信。 “你弟弟是什么人，相信你比本官更清楚，他即便今日不出事，将来早晚也会出事。现在尸体就在长安县保存，你还要帮本官去确认一下尸体到底是不是你弟弟阿三。如果确认了就是阿三，可能一两日之内就可以替他收尸了。”说完这些，裴度又叮嘱道：“目前主犯还没有归案，是不是六指猴还不能确定，刚才说的这些话一定不要和外人提起。” 说完，裴度招呼着手下衙役又匆匆赶往龙泉乡金光里。 听起来龙泉乡金光里是另外一个乡村，其实相距承平乡灵安里并不远，只隔了一条小溪，而小溪正是两个乡的乡界。小溪南侧是承平乡最北的村子灵安里，小溪北侧就是龙泉乡最南端的村子金光里。 裴度先找到了金光里的里正，向他了解六指猴的基本情况。 里正说道：“六指猴本名叫谢飞，家里只剩一个寡母。他好饮酒，酒后无德且经常借酒撒疯。曾经娶过一个老婆，因为受不了他酒后的拳脚，前两年也跑回娘家了。这六指猴是村里出了名的泼皮无赖，仗着身高力大，经常在村里欺辱人。此人没有正经营生，以赌博为业，赌赢了就去酒肆嫖宿，赌输了就赖账。实在没有钱了就去邻家偷盗，被人发现了就明抢。” “如此作恶乡里，为何不报官呢？” 里正听了无奈的答道：“报过多次了，没有用啊！大人有所不知，我们附近这几个村人多地狭，有本事的人都搬到城里去做生意了，剩下的百姓守着几亩薄田也没有什么积蓄。这谢飞无论是偷还是抢，都不过一点小钱而已，官府对这种泼皮无赖也不能重判，因为案值太小，每次犯事对他的处罚要么杖责、要么就是羁押几天，只能如此而已。” 里正在带裴度去六指猴家的功夫，把六指猴的情况详细说了。裴度边走边想：看来这逃犯有很大的可能就是六指猴了，只是不知他会不会回家，如果他没回家，能去哪里呢？ 到了六指猴家一看，大门紧锁，从外面看比阿三家的情况要好一些。里正隔着上锁的大门叫了几声，也没人答应。裴度吩咐衙役帮着自己翻墙进去看了看，屋内又脏又乱，倒放着几个空酒坛子，只有几间件简单的家具。随手翻看了一下，除了破衣烂衫以外，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裴度只能又跳出院子，对里正说道：“这个六指猴谢飞涉及一个大案，此人有重大嫌疑，你最近帮本官盯着点，一旦他回来，切莫惊动他，赶紧派人通知本官。” “少府请放心，小人一定盯紧了。这个六指猴作恶多端，小人巴不得把他关进大牢，最好一辈子都不放他出来才好。” ...... 回到长安县衙，裴度把案件调查情况向长安县令李齐运详细做了汇报。 李齐运说道：“裴少府，长安城很久没发生过命案了，天子脚下竟然发生这么大的案子，不要说本官，就是京兆府都顶着巨大的压力。今天这个案子，京兆尹王大人限本县一个月内要把真凶缉拿归案，而本县还有很多其它公务，就只能把这重担托付给你了。” 裴度当然听出了李齐运话里的意思，马上答道：“请明府放心，破案追凶乃下官职责所在，下官一定争取尽快把真凶绳之以法。” “不是争取，是必须！”李齐运说完这句话，自己又觉得这么强硬的命令裴度有些不妥，继续说道：“裴少府从半夜起来又忙了一个白天，还是早点回去养精蓄锐，案情虽然紧急，但是也要注意身体。” ...... 裴度疲倦地躺在床上，虽然困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是脑子却停不下来，反复把案情分析了几遍，最终的焦点都落在了六指猴谢飞身上，只有六指猴落网才能验证所有的推测是否正确。 一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中就听到门外的衙役叫到：“少府，少府，阿三的大哥来了，有重要的事情禀报。” 裴度突然听到大郎来了而且还有重要事情，第一反应就是死者不是三郎，如果死者不是三郎，那么六指猴这条线索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于是马上起身穿衣走了出来，问道：“莫非死者不是三郎？” “死者是三郎，这个没错，大郎要禀报的是昨夜他家里发生的事情。” “昨夜？什么事？” “他说只有见到少府才能说。” ...... 裴度看着大郎，问道：“昨夜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当面向本官禀报？” 大郎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说道：“回少府大人，昨夜子时有几个蒙面人突然闯到三郎家，乱翻了一通，然后又询问我弟妹三郎平时的朋友全是谁，可我弟妹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就逼着我弟妹把他们带到我家，也是乱翻一通以后询问三郎平时和什么人关系密切。我们害怕就说出了六指猴的名字和地址。然后那帮蒙面人扔给我们一贯钱，警告我们不许把他们到过我家的事情泄露出去。” “他们翻来翻去，可说了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没说，他们就问过我一句，昨天家里有没有人和三郎一起进过长安城。” 裴度听了沉默了一下，说道：“这件事到此为止，再也不能对任何人讲了。” “小人知道，除了大人，我对谁都不会讲。那几个人蒙着面，一看就不是好人，估计他们在找什么东西，我想这一定关系到我兄弟的死因，所以才告诉大人的。” “好了，没根据的话不要乱说，切记我叮嘱的话。有什么情况再向本官汇报。你兄弟的尸体你去和衙役做个手续，领走安葬吧。” ...... 大郎退下以后，裴度马上吩咐手下人备马，带着他们直接奔金光里，因为裴度知道，自己昨天到过阿三家和六指猴家，既然蒙面人找到了阿三家，必然也会去六指猴家。这些人怎么知道这两个人就是嫌犯呢？他们这么着急的连夜找到嫌犯家中去搜查，必然是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昨天罗汉寺的住持圆净明明说没有失窃呀。难道还有别人家失窃了？于是一边打马疾驰一边问身边的衙役：“罗汉寺窃案发生这两日，可有其它事主到县衙报案失窃？” “没有！这几日都没有窃案记录。” 裴度一听并没有其它窃案，心中纳闷：这就怪了，那日罗汉寺没有失窃，这几日也没有其它窃案发生，那么这些蒙面人是什么来历呢？他们到嫌犯家中明明是去找东西，可他们又是找什么东西呢？ 裴度一行快马扬鞭，很快就来到了金光里。裴度安排人去找里正，自己则带人直奔六指猴的家。 门锁依旧还在，裴度等人跳入院中，走进屋一看，与昨日相比明显有翻动的迹象，柜子、箱子都被人掏空了，里面的衣服和用品扔了一地，水缸挪动了，灶台上的锅也从灶上搬下来放到一边，甚至衙役从房梁上都勘察到了有人摸索过以后留下的痕迹。很显然，昨夜这里被人仔细的翻了一遍。 裴度从院子里跳出来，看到里正已经等在门外，问道：“昨夜有人来过？” “不知道呀。小人昨夜来看过，没见到有人来过呀？” “你什么时辰来的？来了几次？” “小人共来了三次，戌时来过一次，子时来过一次，然后就是早晨天刚亮时又来了一次，没有发现什么情况啊。” 裴度一听就明白了，那些蒙面人是子时左右到的三郎家，然后又去大郎家，最后到这里肯定早已经过了子时，等里正早晨再来的时候，那些人早离开了，难怪里正没发现有人来过。可是又有了一个新的问题，蒙面人黑灯瞎火的怎么能找到这里呢？难道有其他人带他们来的？还是衙门里有内鬼给他们通风报信？亦或是自己被人跟踪了？想到这里，裴度突然向四周张望，果然发现远处的树丛中有个人影一闪，裴度用手指着大叫一声：“在那，快追！” 等他们翻身上马追到树林里时，已经看不到任何影子了，树林中只留下了一摊新鲜的马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