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从今天起，成为学生
带着隔热手套的神乐小心翼翼的端着热汤从厨房走出，在桌子中心空出来的一片位置慢慢放稳，看着满桌子菜肴，呼的长舒一口气，抬起臂膀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这就是最后一道。” “感觉差不多了，开餐吧。” 跟着神乐，李念后一步走出来，一手以危险的动作捧着堆叠的碗筷，一手提着电饭煲，稳步走到桌子旁边，轻快的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边摆放碗筷，招呼黄泉和露米娅过来。 “我说开餐了，你们有听到吗？” 那边的两只坐在李念新买的主机前面，正在打游戏。 等到李念和神乐张罗出这一桌饭菜，已经过了将近一小时，闲极无聊的黄泉自然得找些事情做，期间注意到李念新买的主机，就提议要打游戏，拖着露米娅和她一起，在等待饭菜上来的期间按起了手柄。 她们前方的荧屏，画面中显示着街道背景下相互对峙的两个帅气人物。两人正在玩着李念入手的最近新出的格斗游戏。 “哇呀呀呀呀，这次我一定要赢！” 黄泉正死死的盯着屏幕，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 她旁边的露米娅苦笑着，值得一提的是，黄泉的这次我一定要赢这句台词的潜意思是之前从来没有赢过。 这也是黄泉露出这幅苦大仇深表情的原因。 连战连败的情况下已经完全上头了，李念喊她过去吃饭的时机是在一局游戏招呼被选择性无视，和放下手柄的露米娅不同，黄泉选择了重开，并立志一定要在这把游戏里拿到自己的首胜…… “黄泉桑，那边已经开饭的说……” “打完这把再说！” “……” 露米娅没办法，之后再次拿起手柄。 李念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疑惑的望过来，但看到两人表情，和游戏的画面，就大体上摸清了情况，哈的叹了口气。 “乡下”来的妖怪露米娅已经在他这里住了有些时日，多少的习惯了现代的生活，闲下来的这些日子，李念买来主机和各种游戏，也经常叫她一起来玩。 黄泉以为露米娅不擅长这类游戏，这想法是定性思维，其实大错特错。 远超常人的反应速度，准确的把握时机的能力，和足够的冷静以及果决的判断，体现在游戏的方面，就成为很可怕的基础，所以李念是很擅长这种游戏的，有他来做对手并加以引导，露米娅就算是从零开始接触，认真起来也很快熟悉以至于摸透了游戏机制，是可以称为高玩的存在…… 不擅长游戏的露米娅已经是过去式，现在的露米娅可是今非昔比的，黄泉不可能打得过露米娅。 “露米娅，这时候就该放水了，干嘛欺负黄泉这只萌新。” “……” 露米娅露出“糟糕啦”的表情，尴尬的笑着望向黄泉，果然被黄泉愤怒的盯住。 “绝对不准放水哦露米娅桑！绝~~~对！” “……是。” 露米娅本来就有在这一局放水的打算，可李念这么一指出来，反倒被黄泉察觉到，本人都这么说了，再放水就会很显眼，这时候也只能回答是了。 看到黄泉的反应，李念也意识到貌似说错话了…… 他也没办法，喊着。 “那就打一局，打完要来吃饭，别叫神乐也跟着等啊。” “好啦好啦！” “这不完全上头了吗……露米娅，不能放水就全力以赴，这一局里干脆断了这妹子的念想算了。” “我、我赢给你看哦！” 黄泉红着脸争辩，自己也有些底气不足。 “那你就尽情挣扎吧，要提醒你的是，那是露米娅最擅长的人物。” “明明是随机！？” 露米娅苦笑着说。 “就是那样，黄泉，我就全力以赴的上了哦。” “咦？啊啊啊啊啊啊！不管了，放马过来吧！” 黄泉发出自暴自弃的大叫。 这妹子已经完了，李念摇摇头，对着神乐说：“先坐吧，等不了多久。”，他自己先扯开凳子坐下了。 “是” 神乐也坐下来，视线望着客厅的方向。 李念拿起碗盛饭，装满一碗递给神乐，装满一碗放到自己前面，要装第三碗的时候，就听到一声“Perfect！”，跟着就响起黄泉的悲鸣。 “我就说等不了多久。” 李念停下手里的动作，投去视线，以清晰的目力看到屏幕上凄惨倒在地上黄泉的人物和一空一满状态截然不同的血条。 一套带走还是两套带走？好像区别也不大。 一目了然的胜负，结局没有超出预期，奇迹没有出现，别说扭转战局得到胜利，还是最凄惨的一次败北…… “那，就这样，我先过去了哦。” 露米娅放下手柄站起来，逃也似得小跑过来，在李念旁边坐下，朝他吐了吐舌头。 “好像做过头了，不好意思啊。” “确实有点……嘛，虽然是我说的。” 黄泉也站起，垂头丧气的走来。 真可怜。 李念以怜悯的视线望着。 被她注意到，羞愤的怒吼过来。 “看什么看！没看过败犬啊！” 加快步子走到桌子边上，气呼呼的扯开神乐旁边的凳子坐下，抱着双手哼了一声，撇开视线不看李念。 “瞧你这心眼小的……来来来，吃饭吃饭，没气饱就多吃点。” 李念给手里这碗装了一大碗饭放在黄泉面前。 “我气饱了！所以我要吃rou！” 真是有理有据让人信服的因果关系。 “rou多得是，蔬菜也一样，放开肚子吃吧。” 黄泉那起碗筷，目光落在满桌的菜肴上。 “哼，让我看看你准备了些什么……呜哇，先不说别的，这个量诚意十足啊。” 虽然之前就注意到李念和神乐从厨房进进出出了很多次，多少的预料到准备的很丰盛，现在总体再扫一遍，还是惊叹出声。 “我还说时间是不是用的太久，结果做了这么多么？不如说，这个真是一个小时能完成的？你真做了满汉全席啊？” “别小看满汉全席好吗？” 能在一小时里完成是因为神乐也帮上了忙，李念得以腾出时间去做更多的准备。 露米娅瞪着眼睛也有些发愣， “一、二、三、四……八菜一汤？这个量是不是过头了，对四个人来讲也太多了吧？” “我之前就说不用准备这么多的。” 神乐有些为难的对李念说，她之前就劝过李念不要做这么多，但是被没关系没关系的说着敷衍过去。 “安心，一餐吃不完留作下餐也没关系，怎么也不会浪费的。” “别管那么多啦神乐，反正是这家伙出的钱你心疼个什么啊。话说回来这个好厉害啊！真的好厉害啊！” 就像已经把不快抛开到九重天外，黄泉眼睛闪闪发亮。 “看起来真的好棒，而且好香，有种会发光的感觉，呐呐，快点开吃吧，我快饿死了。” “又没人挡着你，手里拿着碗筷自己夹啊，还装什么客气。” 李念说完，为露米娅装好饭递过去，自己一合双掌低声道了句“我开动了”，率先伸出了筷子。 家主人做了表率开了头，黄泉立刻双手合十做过祷告，说着“神乐且慢我先试毒”，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放到嘴里，顿时捂着脸露出陶醉的表情。 “这绝妙的口感……” “打住，尝一个菜说一段话的节奏真的受不了。” “我夸你呢！不识抬举，切。” 黄泉做了个鬼脸，又夹起一块排骨放到神乐碗里。 “给，神乐想吃的糖醋排骨，亲测无毒，放心尝尝吧。” “谢谢，那，我开动了。” 闭着眼睛虔诚的双手合十行礼，才以秀气的动作夹起排骨放进嘴里， “好吃……” 李念观察着神乐的表情，幸福的笑着眯起眼睛的那个样子，知道这话发自内心的，他才放松下来似得呼出口气。 “看来还算合你口味。这做法是和一个师傅学的，有他私人的偏好在里面，照着流程做出来的成品我个人是觉得味道有点重了。” “没有哦，我觉得刚刚好，李先生喜欢清淡的东西么。” “我没有这方面的偏好，只是不喜欢吃甜的” 黄泉筷子一指李念，大喊。 “异端！” “闭嘴吃你的。” 露米娅视线从桌面上抬起，在三人之间流转。 有生之年真的能和这样的三人围着同一张桌子其乐融融的吃饭什么的，对于这种光景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的心里，还是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又觉得似乎有些习惯了。 因为对眼前的这些人来说，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他们就是这样温柔善良的人。 人类之中也是有这样的人的，不以恶意和敌意待她，对她这种罪孽慎重的家伙也能露出微笑。 她低下头去盯着热气腾腾的米饭，有些发呆。 久违的，想起了天真的笑脸。 曾经一个孩子陡然间打开了她的心房，让你突然觉得他们其实是如此的温柔可爱。 从此以后就再难以像以前一样，自然而然的下杀手了。 终于明白自己一直在做着怎样罪孽深重的事情的时候，负罪感就像山一样压在头上，变得痛恨过去的自己。 不能再吃人了，下定了决心。 以食人妖怪之身寻求虚无缥缈的改变，为此不惜拼上一切而追求着某种东西…… 终究是藏不住内心的人，也许她自己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表情变化，但李念都看在眼里，知道她又开始神思远游了，这也是常态，这次他并不说什么。 同样注意到的黄泉疑惑的歪着头。 “露米娅桑？为什么不吃啊？” “不，没什么，我也开动了。” 露米娅小声的合十行礼，伸出筷子夹起一块排骨放到嘴里嚼着。 李先生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味蕾被各种各样的感觉淹没了。 理解到黄泉和神乐为什么会露出那么幸福的表情。 真羡慕人类啊，能吃这这样的东西吃到饱。 对露米娅来说，再好吃的食物，也无法充饥。 但是，有种满足的感觉，这就足够了。 她很庆幸能和李念相遇。 得到了希望。 比之更重要的是。 在李念这里，同样有自己追求的那事物存在着。 所以，从眼前这些人的身上，再次确认了，为了追求的那事物付出到这种地步，是值得的。 就算…… 就算无法得到拯救，大概也能坦然的赴死了。 露米娅柔和的笑起来。 李念挠着下巴，眯起眼睛思索着。 突然说道。 “露米娅，相信我。” “……！” 露米娅愣愣的抬起头，望着李念。 李念耸耸肩。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在想些什么，但有种莫名的感觉，也就突然的说出了这话。 他觉得时间推移，自己一直拿不出成果来，也许这使得露米娅也感到不安了。 他的直感一如既往的敏锐，想的或许不太正确，但给出的这句话，还是完美的回答。 作为口头的陈诺或许又有些不太靠谱。 露米娅笑着摇摇头。 “我一直都相信着李先生你啊。” 黄泉不明所以。 “你们在说什么？” “我是说我这么棒的厨艺露米娅是懂的。” “噫，这家伙真臭屁，嗷呜。” “说这话的时候你敢不要使劲的往嘴里塞rou？说起来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吃rou吧，说好的营养平衡呢？神乐你不管管？” “黄泉姐！蔬菜！” “咦？青椒？好多青椒！饶了我吧神乐！我知道要吃蔬菜所以不要再放青椒啦……” 李念和露米娅相视一笑。 打打闹闹间吃吃喝喝，以这样的气氛，时间流逝，很快众人吃饱喝足。 “不行啦，已经完全不想动啦。” “我也是~~~吃的太多……” 黄泉和神乐捂着肚子倒在沙发上。 “两位都太拼命了。” 露米娅从端来茶水败在茶几上，她也吃了很多，但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嗯，毕竟是妖怪。 “虽然很不甘心不过太好吃了啦！” “嗯嗯！黄泉姐说的没错，根本停不下来。” 李念翘着二郎腿坐在另一端，优哉游哉的叼着牙签。 “我可是提醒你们了。” “呜哇，这个是吃了八碗饭还有余裕的怪物啊……” “神明大人的胃是异次元构造吗？” 李念不置可否，淡淡说道。 “我这大厨有把两位伺候的服服帖帖吗？” “冲你这态度扣十分，算个九十分。” 黄泉眯着眼睛躺在柔软的沙发上，有气无力的回答，像是快要睡着。 神乐勉强自己坐直， “多谢李先生款待，糖醋排骨很好吃，我也学到了……嗝呵……” 说到一半打了个饱嗝，立刻捂住嘴巴，羞红了脸。 李念轻笑一声，摆摆手。 “神乐你啊，要多学学你jiejie的厚脸皮，喝口茶缓缓，好好躺着歇息歇息。” “谁厚脸皮啊！瞧我这细皮嫩rou……嗝咳……细皮嫩rou水灵灵的一个美少女！” “打嗝的美少女也没有观赏价值，你反而要学学神乐的礼仪吧？” “要你管。” 喂喂，对神明大人的敬仰到哪里去了，这家伙越来越没大没小不是我错觉吧？ “糟糕，真的要睡着了。” “吃饱睡是猪的作息啊。” “我好累啊……” 黄泉都懒得争辩，干脆闭上眼睛，感觉呼吸迅速变得匀称，好像真的要睡着了。 她确实很疲惫，李念也有自觉，这些日子自己的事恐怕真的让她很是忙碌。 “……要睡的话，楼上有空出来的客房。” “这里就……可以了……呼呼呼……” “黄泉姐……” 神乐想说什么，李念伸手示意，制止了她。 “没关系，当这里是你们家也可以，神乐你就在这里玩耍吧，想休息的话可以去客房哦。” 神乐露出有些挣扎的表情，看向旁边的黄泉。 她的呼吸已经完全变得匀称，短短的时间里居然已经睡着了。 神乐一愣，无奈的点点头。 “我也，在这里休息一下吧，不过，和黄泉姐一样，这里就可以了。” 露米娅转身。 “我去拿两床被子，感冒可不好。” “那，两位安心休息。” 李念站起身，往厨房走，他还得洗碗。 露米娅抱着两床薄被从楼上下来，让神乐拿了一床，帮着黄泉盖上另一床，神乐道过谢，抖开被子盖上，长呼一口气，放松下来，倒入柔软的沙发中，闭上眼睛，不至于像黄泉那样，但旅途劳顿，她也确实有些疲惫，李念洗过碗筷走出来时，她也已经睡着，匀称的呼吸着。 露米娅和李念打过招呼，也回到楼上休息去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静谧，像是会传染似得，让人感到昏昏欲睡。 但李念的意识很清醒，并不想睡，拿着书本坐到一边默默的翻到书签位置。 书页轻微的翻动声音中，墙上时钟的指针滴答滴答的转动。 认真的视线在字里行间游走，意识投入的故事当中，时间感也变得淡漠。 究竟过了多久呢？ 某一瞬间，察觉到细小的动静，知道有人醒来，合上书本，投去视线。 “呜……啊……” **着伸着懒腰，醒来的是黄泉。 “李念……嗯……啊……我睡着了对吧……过了多久？” 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揉着惺忪睡眼投来没劲的视线。 李念啪的合上书本，扫了一眼挂钟。 “两个小时吧。” “是吗？” 她想一口气坐起身子，突然注意到神乐还在旁边睡着，顿时放缓了动作，慢慢的坐起来。 用力揉着脸，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些，压低了声音，小声的说道。 “露米娅桑在哪？” “她也回楼上休息去了，看来懒惰也是会传染的。” “那为什么不传染给你哦？” “我？我已经懒癌晚期了，不需要传染。” “噗……你还有自知之明……” 黄泉端起自己的茶杯，将变凉的茶水一饮而尽，顿时感觉舒服多了。 这时李念说道。 “给你添麻烦了。” “……这话之前怎么不说？” “看你睡得这么熟，才觉得你是真累。” “我还骗你不成……安啦安啦，其实无所谓啦。” “之后大概也会给你添麻烦，要做好心理准备，可别一点事情又抱怨个不停。” “你就不能多说点好话啊？不行，我才不做没有好处的事情咧，作为交换，你要指导我和神乐的修行。” “这是当然的事情。你不说我也有这打算。” “是吗……” 短暂的沉默过后。 黄泉提起另一件事情。 “你那天问过死者葬的地方，这几天我也调查了，已经找到了。” “在哪？” “郊区那边的墓园，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这几天就要开学，你回来是为了上课吧？” “是倒是哦，因为明天就开学了，我和神乐今天必须回来。” “你是在总务高等学校就读？” “嗯？是啊？” 李念咂舌。 “还真是明天开学啊……” “怎么啦你那表情？” “没，这么看来我和你近期都没什么时间了。” “哈？” “嘛，到时候再说吧。” “搞什么啊你，说的这么不干脆真不像你。” “我也搞不清楚状况，得先了解一下。” “虽然不懂是怎么回事……不过到时候要好好告诉我哦，你答应过我要带我一起去。” “我记得。” 这时候神乐发出唔唔唔的**。 “啊，糟糕……” “都怪你啦，说话的声音这么大。” 两人虽然都压低了声音，但午睡有个两个小时已经足够，神乐本来就逐渐的要醒来，细碎的声音还是吵醒了她。 “黄泉姐……还有……李先生……” “不好意思啊神乐，吵到你睡觉了，都怪这家伙声音太大。” “黄泉姐……我是听到你的声音了。” “唉？是我的错么？!” “唔唔唔。” 神乐甩了甩脑袋，抖擞精神，黄泉见状，端起她的茶杯递过去。 “喝口水。” “哦。” 喝过凉茶之后感觉好很多，差不多清醒过来。 黄泉对李念说道。 “那么，我们也应该走了。” “走好不送。” “李先生做的食物，很好吃哦。” “哈哈哈，喜欢的话下次再来哦。” “喂，这微妙的态度差别是怎么回事。” “有吗？” “别移开视线啊你。” 还是从沙发上站起来，送黄泉和神乐到玄关，看着他们离开。 回到客厅，坐回沙发，拿起书本翻到之前看到的位置。 明天就要开学了。 最后还是放下了书本，因为感觉已经看不进去。 果然还是感觉很不爽啊…… 次日，早早起床的李念，穿上了校服这种从没想过会有需要穿上日子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