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 不鸣则已

    第418不鸣则已

    少了杨复土的战阵恩情顾虑，多了杨北望谋杀杨复土和杨念宋的风言风语，伤残退伍水手陆续把宋生商号当作依靠，间接宣誓效忠魏东生。

    不要小看这些伤残退伍水手。

    首先，他们毕竟是从战场走下来的水手，敢杀人也敢放火，完全有能力抵御百余正规军的围剿。再者，宋生商号与杨复土嫡系密切相关，有伤残退伍水手从中担保、引荐，肯定有许多杨复土嫡系愿意改投魏东生帐下。

    隐忍八年之后，魏东生终于有了直属军事力量。

    八年不飞，八年不鸣。

    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魏东生率领伤残退伍水手私下再见汪填海时，汪填海乍见魏东生拔剑出鞘的锋芒，不禁冷汗沾湿后背。汪填海近距离监视魏东生八年时间，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万万没有想到向来懦弱示人的魏东生竟然能够借尸还魂拉起队伍。

    这样的耐心，汪填海心惊胆颤。

    这样的手段，汪填海惶惶不安。

    利剑已经出鞘。

    魏东生不愿也不必再忍耐下去了。

    暴力机器是统治阶层维护利益的根本所在，而顺塔王国的暴力机器就是隶属于杨复土嫡系的海商。杨复土突兀遇难，海商群龙无首，恰是杨家最虚弱的时候，也是魏东生扳倒杨新宁的最佳时刻。如果魏东生放弃这难得的空隙，待杨新宁利用秉政十八年的威望依次收编杨复土嫡系移交给杨北望，杨家权势必将继续固若金汤十八年。届时哪怕魏东生有领先世界七百年的见识，也难抵挡近在咫尺的利刃胁迫。

    清洗杨新宁，即在今日。

    魏东生居高临下俯视汪填海：“你不愿回统领府？”

    汪填海顺着魏东生语气表示忠诚：“监察杀弟害妹，我若回了统领府，他肯定杀我灭口。”

    魏东生丢给汪填海两张纸：“既然如此，你把这篇诉讼书抄录一遍。”

    诉讼书内容简单，即汪填海以性命担保指控汪填海谋杀杨复土。

    汪填海有些迟疑。

    以汪填海本意，汪填海希望隐秘指控杨北望杀弟害妹，借此融入魏东生阵营。可瞧瞧面无表情的魏东生，瞧瞧那些时刻准备拔刀的残废退伍水手，汪填海清醒明白魏东生尚未出口的威胁，如果他不肯亲笔抄录诉讼书，别想活着离开巴唐县。

    汪填海顾不得长远危害，果断抄录诉讼书向魏东生表示忠诚。

    先保住性命再说。

    魏东生把汪填海的诉讼书递给一名亲信随从：“送往统领府。”

    汪填海瞬间脸色惨白。

    这是什么意思？

    械送回统领府，汪填海尚能借用多年来的眼线身份周转，譬如说他在假意试探魏东生；而若仅有一纸诉讼书递往统领府，即使汪填海真心效忠杨新宁，杨新宁也得杀他挽回舆论。汪填海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绝望地哀求魏东生：“陛下！”

    魏东生却懒得和汪填海啰嗦，转身离开。

    次日，汪填海指控杨复土杀弟害妹的舆论传遍下港。黎民百姓不晓得汪填海真实身份，误以为汪填海原是魏东生亲信，纷纷惊异魏东生竟然趁机发难。说句实说，百姓对魏东生清洗杨新宁意图相当反感，盖因为杨新宁已经秉政十八年，盖因为他们不想再有刀兵之乱。安安静静生活下去多好，为什么还要为了权力归属而内斗呢？

    杨新宁嫡系则惊讶情绪居多。

    杨新宁对魏东生的监控历历在目，禁卫军都是杨新宁的亲信，汪填海也是杨新宁的眼线。作为一名安插在魏东生身边的眼线，汪填海突然指控杨北望杀弟害妹，充满了别样意味。难道说杨复土并没有死，而是以退为进彻底干掉杨北望？或者杨新宁为了替杨北望保驾护航，准备以“清君侧”名义进一步限制魏东生的活动范围？

    群臣复杂想法暂且不说。

    魏东生毕竟是名义上的顺塔国王，舆论闹出了汪填海指控杨北望杀弟害妹风波，杨新宁势必第一时间来装样子请罪。考虑魏东生已经“拘押”汪填海，考虑禁卫军皆是杨新宁的亲信，杨新宁照例率领三十余名亲卫前往巴唐县请罪。

    平心而论，杨新宁还是非常谨慎的。

    包括负责治安的巡捕，顺塔国王仅有250名陆军。尽管如此，杨新宁每次出行，都习惯性抽调三十余名士兵保证安全。再加上负责看管魏东生的二十余名禁卫军，这已经是顺塔王国近四分之一的军事力量。

    可惜，这点儿士兵实在微不足道。杨新宁刚刚抵达巴唐县，魏东生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起兵变，命令伤残退伍水手率领某些值得信任的杨复土嫡系和甘蔗种植园雇农及劳工临时组建的民兵部队，就地俘虏了杨新宁及其亲卫、禁卫军。

    短短数个时辰，魏东生擒贼先擒王地拿下了杨新宁。

    赢得第一战后，魏东生旋即命令伤残退伍水手携势攻向下港的杨北望。

    这次兵变，快的毫无预兆。事实上，有了意料之外的汪填海指控杨北望杀弟害妹契机，魏东生才当机立断决定利用此事做文章。连魏东生之前都无法准确预定清洗杨新宁的合适时间，杨新宁又怎能觉察到魏东生的突然发难？谁能想象，昨日还拘押汪填海询问他何时把汪填海械送统领府的乖乖好女婿魏东生，今日说翻脸就翻脸当场拿下了杨新宁？

    杨新宁措手不及被擒，能力更差的杨北望旋即也被魏东生瓮中捉鳖。

    短短两日时间，杨新宁和杨北望成了魏东生的阶下囚。

    而为了这两日的胜利，魏东生却足足准备了八年时间。

    有了八年时间的默默无闻积攒实力，魏东生才能在关键时刻拔剑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杨新宁和杨北望。

    1279年到1305年，魏东生第一世rou躯才刚刚26岁，锐气勃发。针对杨新宁留下来的烂摊子，魏东生有足够的时间清洗，所以不必急在一时。顺塔国民不是害怕变革嘛，魏东生索性顺应民心，以静制动减少清洗杨新宁带来的冲击。

    考虑杨念安的存在和收拢杨复土嫡系的必要，魏东生没有就地诛杀杨新宁。

    相反，魏东生把矛头仅仅指向杨北望。尽管没有真凭实据证明是杨北望谋杀了杨复土和杨念宋，魏东生却默许流言肆意传播，旋即剥夺了杨北望的监察御史官职及其它特权。与此同时，魏东生把杨新宁、杨北望囚禁在临时住所附近，允许他们和杨念安以父兄身份相处，却禁止他们与外界臣属沟通。魏东生更对外宣称杨新宁感伤杨复土的离世和杨北望、杨复土的兄弟失和，决定提前致仕，颐养天年。

    待杨新宁1309年逝世，杨家彻底没了威胁，魏东生才正式审理杨北望杀弟害妹一案。

    调查十余月之后，大理寺宣布并没有证据显示杨北望谋杀了杨复土和杨念宋，此事应该纯属于汪填海诬告。

    时隔五年，杨北望平反了。

    可惜，此时已经是魏家天下。杨北望平反一案，除了让原先效忠杨家的臣属放下过往顾虑，它对杨北望本人的前途毫无意义可言。即使平了反、恢复了名誉，杨北望仍是游离于顺塔王权之外的闲官，别想再回到1305年之前的辉煌。

    就这样，一月、两月、三月，一年、两年、三年，魏东生不紧不慢整顿朝政，渐渐成为真正的顺塔国王。

    当然，随着旧矛盾散去，新矛盾随之降临。

    夺权之后，杨新宁曾经烦恼的内部外部威胁，都成了魏东生的烦恼。譬如下港和爪哇岛其它港口的贸易竞争，譬如南洋海盗对蔗糖贸易的侵扰，譬如顺塔王国与土著王国满者伯夷之间的矛盾，等等。

    经过慎重考虑，魏东生选择了一条与杨新宁截然不同的施政策略。

    杨新宁倡导的顺塔王国，类似现实世界荷兰东印度公司，都习惯性重视沿海港口凝聚唐人势力，既没有能力也没有意愿深入腹地整合那些土著政权。这样的施政方针，有其好处也有其弊端，甚至某种程度来说应该是当代最优选择。

    但是，这种志在海洋霸权或者说商业利润的施政策略，并不契合魏东生的理念。

    与荷兰东印度公司经营南洋相比，魏东生更欣赏满清入主中原的套路。秉政顺塔王国之后，魏东生旋即利用土著人口优势组建爪哇八旗，渐次扫荡顺塔王国周边的土著部落，翻倍增加顺塔王国的战争潜力。爪哇八旗以战养战拓展狩猎区，短短三四年间就成为中爪哇岛不可忽视的地区强国。

    顺塔王国的扩张策略，理所当然引起了满者伯夷的不满。

    然而，天命在顺塔。

    正当顺塔王国和满者伯夷矛盾越演越烈时，满者伯夷开国第一代国王拉登甲亮突然去世，其子阇耶纳加拉继位。很多拉登甲亮时代的功臣都对闍耶纳加拉的统治非常不满，各地实权头领不断叛乱挑战王权，满者伯夷王国的威望降低到冰点之下。如果没有魏东生的干涉，代表爪哇登录的加查马达将会上演一幕幕奇迹，最终把满者伯夷塑造成南洋前所未有的的海洋帝国。

    可惜，爪哇岛而今有了魏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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