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观摩

    彼德洛维奇在之后的表现，显然证明他在来磁铁山基地之前，就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路易反反复复、来来回回、颠颠倒倒、仔仔细细，问了彼德洛维奇不知道多少个有关于他个人以往经历的问题。甚至同一个问题，路易只是换了个角度或者换了个说辞，就可以反复、来回、颠倒的‘盘问’，前前后后问上七八遍的情形并不少见。

    彼德洛维奇在回答路易询问的时候，却一直保持着耐心、平静和恭敬，这也许是因为他感觉到路易并不是随意胡乱的询问，而是每一个问题都隐然有着他独特的目的性和针对性，但这也说明彼德洛维奇尽管在情商、心理素质等方面可能有着重大缺陷，但其人的情商、心理素质也确有某些不同寻常之处，任何获得【强化三段】段位的联邦人类都不简单，而任何拥有【强化三段】段位的联邦重犯都有其不容小觑之处。

    路易最终敲定了彼德洛维奇的训练方案定稿，而彼德洛维奇还获准进入路易的实验室，观摩路易在‘脑科学’领域上的‘大脑演化引导促进实验’——这个实验，实质上就是力图通过种种外力手段，影响和促进大脑的自然演化进程，以此统合整个人的进化蜕变方向。

    联邦人类从根子上，无论是‘生命基因调制’、‘能量元殖入’、‘蜕化长生学’，还是‘公民基础技能’以及【进阶】级以上流派纷呈的各种‘技能’，又或者‘生化智脑’、‘共生融合智能体’的伴生式殖入，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寻求到最适合自身的那一条超凡演化之路，使得生命向着更高层次蜕化升华，至于因此而获得的种种力量，那都不过是生命蜕变过程当中的副产品而已。

    所谓的‘大脑演化引导促进实验’也同样如此。

    路易拟制的训练方案，量体裁衣，一人一法，包括与训练方案配套的‘大脑引导催化促进实验’，都无疑是一种大胆的尝试，一种狂飙激进的尝试，也只有这些血脉里天生就有着疯狂与冒险因子的A级重犯们，一旦看到这种尝试有着可行性，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条危险与机遇并存的道路。

    磁铁山基地的地层深处，或者说靠近进士星地核的位置，地表以下三千公里处，一头巨大无比的流线型生物正在岩浆中畅游。

    这生物看起来就象一头放大了几千倍的鲨鱼，不过其身体的外层，是纯粹由能量所构成。在能量表层的下面则隐约可以看到无数蜂窝网格，而且这种六角形蜂窝网格不止一层，一层之下又有一层，重重叠叠，简直无以计数。

    如同有人有幸看到这一场景，就会强烈地感觉这头完全不象生命体的‘巨鲨’，它偏偏就是某种生命存在形式，是一种生物体，或某种能量生命体——事实是，这头‘巨鲨’是机械、能量、生物、灵子领域技术集成的混合生命形式，无法予以确切的分类，虽然它的机械部分占比重较大。

    千万条蓝色、红色的光带以某种诡异的方式缠绕着‘巨鲨’在岩浆中游动的身体上，并且最终向着地表方向无限延伸着。

    ‘巨鲨’实际上是通过各种可见和不可见的光带，连接在路易实验室一台智能超服的‘接口端’。巨量的数据，通过不同的光带传输到在其上方的实验室，所有的运作都在智能超服的监视cao控之下。

    岩浆中充满着各种熔融状态的元素，岩浆不管是接触到‘巨鲨’的哪一个部位，都会被‘巨鲨’的能量表层隔绝，然后被分解，所有能够利用的元素都被吸纳一空。

    ‘巨鲨’本身则拥有精妙的设计路线图，无时无刻都在构建、生长以及优化它的‘身体’。在‘巨鲨’的蜂窝层之下，就象拥有一个划时代的自动生产体系，一系列智能工作母机、一系列冶炼合成智能设备、智能机械加工设备，同时还拥有着巨大的内部空间。各种从岩浆中分解提炼的元素，形成各种配方的金属、非金属材料，并被加工成各种大大小小的零部件半成品，再然后就是亿万件机械零部件自动咬合嵌套，以类似于生物的方式，自动成型，自动组织，自动装配，仿佛所有的指令已经固化在零部件内部，这是机械领域的划时代技术成就之一‘仿生制造’技术，可以与微机械智能集群、微机械细胞等技术媲美。

    在‘巨鲨’内部空间的深处，排列着成千上万的六角形有机物腔室，类似于蜂房。

    事实上，这些腔室确实是以蜂房为仿生对象的。这些类似蜂房的腔室中沉睡着各种各样的生命体，其中就包括了智慧种人类。

    每一个腔室内都充填着营养液和液态能量，内部处于微重力状态，不管是人类，还是别的什么生物，都处在漂浮状态。

    彼德洛维奇获准进入实验室非公开区观摩，其实他真正能够看到的，也就是智能超服用‘全息投影’技术，投影出来的蜂房微重力腔室内部的情形，至于在岩浆中游动并‘生长’的‘巨鲨’，就不是他能够知道的机密了。

    彼德洛维奇只以为他所看到的，是实验室某具‘医学治疗舱’或者‘生化治疗巢’的内部情形。

    一个微重力腔室的内部情形全息投影，展示在彼德洛维奇面前。

    腔室内漂浮着一位浑身****的联邦人类，淡淡的光线透过营养液和液态能量，落在那人的脸上，身上。

    偶尔还会有一两道明显的光带缠绕到那人的身上，构成信息数据交换的光媒质。

    整个全息投影的背景基调是幽深的，幽蓝、碧绿的光芒在腔室中不断波动、折射。

    彼德洛维奇很敏锐的发现，幽蓝或者碧绿光芒其实就是一条条以光为媒介的数据洪流，而漂浮着的那个人想必就是跟他彼德洛维奇一样，付出了足够代价，想在老板路易这里寻求到段位突破契机的“实验志愿者”——据说每天同时有近两百名‘志愿者’作为实验对象，滞留在实验室中，进行着不同的实验项目。

    他明白，他所看到的数据流，经由智能超服的分析与计算，在路易的指令下可以实现许许多多超乎人类想象的生物学功能，譬如对大脑的干涉、引导、促进，就是如此。绵密的光带，挟带着数据洪流，涌入实验对象的大脑，深刻的影响着大脑的演化，同时又将大脑的种种反馈数据传输到智能超服，进行分析判读，并适时作出必要的调整修正。

    当然，专业领域的东西，有许多是彼德洛维奇看不明白的。

    路易在彼德洛维奇观摩期间，先后指令更换了五十七次不同种类的营养液，并且中途临时修改了其中十一种营养液的配方组成，还使用了不下三百种液态能量的组合，期间还加入了各种各样的药剂，使用了微机械智能集群医械，可以说是从内到外，给予‘志愿者’以正向的、反向的各种刺激，塑造和引导着演化的方向。虽然实验的主要着眼点在大脑部位，但是人类身体各部分各器官都要为此作出相应的微调。

    最后，一个繁复无比的能量钜阵出现在微重力腔室中。

    能量钜阵是银河系文明体从河外异族那里学来的东西，一种复杂的能量结构学术体系。银河系文明不是以能量领域技术为根基的原初文明体系，很多中古时代的地精灵裔人第一次见到‘能量矩阵’时，不是将‘能量矩阵’当作西方文化的‘魔法阵’，就是将‘能量矩阵’当作了东方文化中的‘阵法’、‘符法’、‘仙法’、‘巫术’，当然那完全是不一样的事物。银河联邦的‘能量矩阵学’，经过银河文明诸族长期的衍变发展，早就与河外原传的‘能量矩阵’大相径庭，有着自己独立的学术理论及应用体系。

    能量矩阵光芒流转，自动加速，自动产生并赋与腔室中的‘志愿者’以种种不同的刺激效果。

    路易、彼德洛维奇都系统学习过能量矩阵学的各个理论基础学科，路易当然也不须过细的解释，彼德洛维奇应当能看懂一些东西，让他了解个大概也就够了。

    事实上，类似的实验，路易主要目的还是为自己搜集第一手实验数据，为他自己进一步的研究做着准备，努力的点点滴滴，终有一天会汇聚成河，诚所谓水到渠成是也。

    脑科学的研究作为生物化学与医学工程领域的重要分支，牵涉到为数众多的学科。在脑科学领域不懈探索的研究者需要掌握极为渊博的知识，但就脑科学研究本身而言，却是一条根本没有终点也没有固定方向的路径。不同的研究者都可能在脑科学的迷宫里寻找到不同的前进路径，在这个探索研究的过程当中，往往充满着困难、失败和挫折。脑科学研究者每一次探索的成功，都是在众多失败研究案例的叠垒堆积下，寻找到尚可前进的一条崎岖小径，但谁也不知道前路是否有断崖绝壁。

    路易的相关实验在外人看来，当然是成功率很高，把握性很强，虽然有的人最终取得的成效相对差强人意一点，那也绝对是运气问题。

    实际上，路易‘脑科学’相关实验的失败率和危险性，在较早前的一段时间其实并不低。只不过那些实验失败的“志愿者”都被他‘黑心’地转化成了‘活傀儡’，落在外人眼中，当然是觉得路易在相关实验上的把握性还是比较高的。

    当然了，随着活体实验数据，尤其是活体失败案例的不断积累；随着路易在‘虚拟人’智能超服灵境仿真实验中不断取得新的仿真数据；路易在‘脑科学’领域‘大脑演化引导促进实验’上的失败率是越来越低了，越是在预约排期上排在比较靠后面位置的人，其实验成功的把握性越大，比如彼德洛维奇这样的，没有隐藏因素、不可抗力因素干扰的话，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指着‘全息投影’中在微重力腔室中载浮载沉的那一位——实际位置是在地表下三千公里，路易对彼德洛维奇说：“这一位选择的是以‘物质向’为主。他的大脑演化，最终有87%的可能，将演化为一个高度金属化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