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救死

    哈曼的拿手菜，路易一时半会也吃不上，而且‘进士星’也不一定有合适的可替代食材，供哈曼这个人屠大厨现在就一试身手。

    继续快节奏的与每一个新成员面见谈话，将并入团队的四十四名A级重犯一一甄别完毕，路易可是费了老鼻子力气了。

    不过，这并不算完。

    因为还有二十二名濒死者、一十七名处在‘应急冬眠’状态下的重伤者需要尽快处置。对路易来说，这些濒死或者重伤的人力资源也不能随便浪费，而且紧迫的危机感逼迫他不能稍稍停下来歇上口气，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他要跟时间赛跑，所以面见谈话之后，路易再接再厉，一口气要把手头剩下的这点人力资源也梳理清楚，让整个团队马上运转起来再说。

    之前上百次重复制造‘活傀儡’，成功的经验，失败的教训，各种调制数据的积累，使得路易在‘生化基因的编辑干涉与格式化’技术上进展神速，不仅一次性成功的几率整体性提高了10%，最关键的‘基因密码编辑’技术在步骤流程上也得到优化，可以节省生化智脑15%的能量消耗和20%的计算资源，可以说是突破性的技术进展了。

    现在，路易已经不必在每次制造‘活傀儡’的时候，都显现出一付‘章鱼博士’的‘邪恶形象’——众多的触腕在空中盘绕舞动，初次见到的人，还是会深感惊悚的。

    在一片暴力清空的安置地，摆满了经过[深冷急冻]处理的濒死者和处于‘应急冬眠’状态下的重伤者。一名处在[深冷急冻]状态下的濒死者，身上已经凝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壳，附近的草本植物和残枝败叶也受其冰寒连累，明显出现冰冻伤害的萎缩状态。

    路易伸出精神力线感受了一下这名濒死者的生命体征等基本状况，即使在冰冻之后，身体代谢非常缓慢，情况仍然相当之不好，其体内的共生智能体也受到重创。如果不是[深冷急冻]的应急处理很及时，这一位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但他目前这种危重之极的身体状况，以进士星眼下物质匮乏的医疗条件，也是无法救治的，绝对的十死无生。

    检查了这名濒死者的基本状况，路易也不迟疑，双手探出了两条节节相环的‘触手’——作为外挂装备的[辅助肢]，加载了路易重新编写的插件程序，特意优化了传输结构的触手状‘数据传输线’，从路易的掌心探出，灵动自如，好似原本就是路易身上的一部份。

    两条数据传输线，破入厚厚的冰壳，钻进这名被[深冷急冻]处理过的濒死者体内。路易可以清楚的通过数据传输线探测此人各种身体信息，数据传输线很快深入到此人的颅脑和胸腔内，然后不断分出分支侧线，旁生出上千条分支线。路易便是通过这种方式，一边回溯此人的一生，同时将密码信息编辑到每条基因链中，他现在的效率比之以前已经提高了很多，果然是熟能生巧。

    碳基人类的身体宛如一个小宇宙，生物化学反应机制非常复杂，但是其全系统控制却又遵循着简单的规律。在这个复杂大系统中，细胞的分裂复制和肌体的再生愈合，主要由端粒体（分裂复制）与端粒酶活性（控制器）控制，譬如在上古时代被当时医学技术视为难以治疗的各种癌症，各种癌细胞的端粒酶活性就呈现病态性的过分增高，癌细胞的分裂增殖速度往往比正常细胞要快得多，从而使癌细胞组织掠夺到更多身体养分以利于癌细胞的分裂增殖，最终导致病患的病情恶化，器官衰竭而死。癌细胞不受控制的增殖原理和生化基因模式，在大星际时代也得到了充分的挖掘利用，医疗单位在癌细胞分裂增殖原理的基础上，发展出了用来医疗严重创伤、加速肌体愈合的可控制再生医疗技术，使重伤患者的复原期大大缩短，路易则反其道而用之，利用癌细胞的增殖原理和基因模式来制造‘活傀儡’。

    在路易的心目中，整个‘三狱星系’就没有绝对的无辜者。

    包括他自己在内，所有被放逐于域外的A级重犯，谁个不是满手血腥？谁个不是一身罪孽？而‘三狱星系’的战略投资者、高级合伙人，西格公司为了自身的利益，不但要利用A级重犯们当拓荒实验品；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他们还会剥夺A级重犯们的成果，获取高额血酬，最终合法成为整个‘三狱星系’的实际领主，在这一片自治星域称王称霸，因此西格公司又何尝无辜？西格公司上下人等，一个个必将染遍血腥，罪孽满身，路易甚至都有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成为西格公司这些罪孽者当中的一员。至于联邦政府，有可能无辜吗？秘密利用A级重犯作为拓荒实验品，本身就有违宪嫌疑，鬼鬼祟祟能是什么好事儿？说联邦政府无辜，也要有人相信啦！

    既然所有人都不是无辜者，那么将这些罪孽者在某种定义上‘杀死’并制造成‘活傀儡’——实际上，这意味着真正的那个‘活的自然人’，在‘大脑格式化’以后其实就已经死了，在灵魂上，在自我意识上，都已经不存在了。在自然人原来的躯壳中，藏着的乃是‘被编辑’出来的生化基因人衍生体——对此，路易心里边是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所以他不辞辛苦，将那些经过[深冷急冻]，到现在为止仍几乎保持着[深冷急冻]前的那一刹那身体状况的濒死者们，一个个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路易的技术已经非常之熟练，但他这次没有玩坏一个素材，百分之百取得成功仍然是很幸运的，毕竟这些囚犯的族裔千差万别，往往需要做出很大的调整，才能实现目标。路易的团队，从此增加了二十二个‘活傀儡’，实力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如果将自然人制造成‘活傀儡’，也算是一种‘复活’的话，那么路易确实是因此获得了巨大的个人成功。

    在其他A级重犯眼中，路易这是发扬了救死扶伤的白求恩精神，他就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国际主义伟大战士啊，他就是伟大的人道主义者和护士先驱南丁格尔——你问白求恩是谁？提灯女神南丁格尔是谁？路易也不知道。真想了解的话，大概得在数据库的上古史部分进行关键词搜索吧——某种程度上，路易在所有非活傀儡的成员心目中，已经拥有了相当重要的地位。在这个缺少医药的星球，医术不俗的路易，很快就赢得了人们的敬畏，谁会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呢？毕竟共生智能体不是万能的，有很多难题、困难，它也无法解决，只能硬捱硬抗、硬撑硬扛。

    濒死者的医疗救治问题，因为‘活傀儡’制造技术的成功一举得到了解决；剩下就是一十七名‘应急冬眠’状态下的重伤者，伤情也是刻不容缓，亟待处理安排。

    剩下的一十七名重伤员，路易没有选择将他们制造成‘活傀儡’。活傀儡在团队中数量过多，未必是好事。路易临时杂凑起来的这个团队，已经有近百个驯服无比的活傀儡，他们是路易可以如臂使指一般指挥调遣的团队骨干，但确实是会影响到整个团队的正常运转，也会显得很怪异。

    在这个大星际的年代，生化智脑的录象剪辑功能是必备的，为人们剪辑录像进行研究提供了便利。而借助于对运动状态下宿主的摄氧量等指标的测量，确定宿主在运动中的载氧能力；通过对血乳酸等指标的测量，确定宿主的运动疲劳程度；借助图像数据分析仪，从实战或训练现场的录像资料，经过必要的图象数据转换，得出人体各部位运动的技术参数，再进行动作结构分析，得到判定、改进技术动作的依据，最后应用数学模型分析，求得最佳化的技术动作等等，以各种科技手段协助训练的做法，已经深入到联邦社会的每一个环节。

    路易对重伤者的救治，也遵循一样的做法，每一个人的救治方案都是借助录象剪辑分析和多种监测探查手段，不断研究，然后完善，最后再着手实施救治，几乎就是一人一法，不带重样的。

    路易就地取材，使出浑身解数，总算是将‘应急冬眠’状态下的重伤者们，一个一个唤醒，并从阎王老儿那里生生抢了性命回来，但短时间内这些重伤员，也是没有办法冲锋陷阵的。

    而路易一口气忙足了两天一夜，连轴转，也实在是累得够呛，不得不暗叹：人就是苦虫，过不得舒服日子也。

    地球上古时代，人们但凡是吃得好一些，什么啤酒肚、高血压、脂肪肝、糖尿病、直肠癌都出来了，会有一大堆在阎王身边的小鬼就来纠缠，就来催命。白米饭不能吃，细麦面不能吃，山珍海味不能吃，美味佳肴不能吃——这就是苦。

    有了共生智能体‘帮忙吃饭’，星际时代的人们都鲜少知道那些上古代的病症是个什么样了，心血管疾病如高血压、脂肪肝等也早就是历史陈迹，但是不经汗流浃背的辛苦劳动，不干渴到唇干舌燥涎稠如膏，又怎么尝得出白开水的真滋味呢？——所以还是苦！

    “给你苦吃，还不许你皱眉喊苦，这就是我的人生啊！”路易在心里如是慨叹曰。